六字距离——筱露
时间:2021-10-08 09:19:09

  出发前,凌成明郑重的交代李且:“一定要让他活着出来,他还没见过自己的儿子。”
  李且伸手拉上面罩,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比这夜更黑的坚定双眸,却又好似被这雨水洗的格外明亮。
  他点头:“一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划破长空,在一片黑暗里打响了胜利的篇章。
  ……
  文诗月“出狱”是在第二天早上,负责让她离开的是一名年轻的女警。
  女警让她检查一下自己的随身物品,没问题就可以签字拿走离开了。
  文诗月一边签字一边问:“你们案子办完了?”
  女警:“是啊,所以你可以走了。”
  “林旭呢,回来了吗?”
  “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啊。”
  “那白雪呢?”
  “也没有啊。”
  “怎么可能?”文诗月搁下笔,瞧着女警,“就昨天那几个警察同志里面的那个女警官。”
  女警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起来:“哦,你说的是洪警官吧?”
  “洪警官?”文诗月茫然又懵怔。
  “对啊。”女警将文诗月的物品和她的行李箱一并还给她,“好了,你可以走了。”
  可她现在不想走啊,她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周芊。
  一接通电话,周芊惊魂未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没事吧?”
  文诗月琢磨她这进局子的消息泄露了?
  她就“蹲”了一晚而已,怎么就传到千里之外的周芊耳朵里?
  “我能有什么事啊。”文诗月当然还没傻到以为周芊真的知道,于是笑问,“怎么这么问?”
  “你旅游去的那个勐镇,昨晚破了个挺大的案子。说是抓了个东南亚过来的毒/贩头头,还挟持人质跟警察火拼,你怎么这么淡定?”
  文诗月却反问:“你怎么知道?”
  周芊:“上新闻了呀,你不知道吗?”
  文诗月赶紧打开手机新闻网查看,点开相关的新闻报道看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周芊还在说:“听说我们警方这边也有受重伤的呢,送到西市市医院进行救治,你说这些毒/贩咋这么嚣张……”
  受伤的警察文诗月倒是没看到,不过她看到了视频里看到了竹土寸客栈也有警察。
  结合之前种种,她开始担心岩香。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有点事,晚点儿再跟你聊。”文诗月将手机置于耳边,对周芊说。
  挂了电话,文诗月赶紧给岩香打了个电话,她现在人也在西市市医院。
  她拖着行李出去叫了出租车:“师傅去市医院,谢谢。”
  路上,文诗月又继续在看关于昨晚勐镇抓捕行动的相关新闻。其实都是简单报道,不会详细说明。
  以至于她想找一找林旭的身影,也是无用功。
  邮件这时从手机顶端弹了下来。
  她点开一看,是渝江电视台人力资源部发给她面试的通知,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
  文诗月退出邮件,打开携程订机票。
  昨天因为进了公安局被迫退了票,损失会由警方补给她,今天要走得重新订。
  她看了下今天下午飞渝江的航班,虽然有余票,但是能选择的并不多。
  除了下午三点那一班,还有个就是晚上八点多的,其余的…都要转机。
  文诗月看了眼现在是十点十分,她去完医院再去机场时间还很充足。
  于是定下了下午三点那一班。
  *
  到了西市市医院,文诗月找到了岩香。岩香坐在ICU外面,脸色苍白,人很憔悴。
  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不像是普通民警,似乎在保护着里里外外。
  一问之下,她才知道原来ICU里面那个是岩香的爱人,岩睿的亲生父亲,是一名卧底警察。
  然而岩香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一切真相。
  在这之前,她只知道她爱的男人突然消失了,一消失就是八年,杳无音讯。
  所有人都劝岩香忘了吧,找个好男人嫁了,可她偏偏不。宁愿一个人辛苦,宁愿儿子抱怨质疑,她也一个人吞下所有的眼泪。
  文诗月看着岩香红肿的一双眼,倏然想起了客栈的名字。
  竹土寸——等。
  原来她一直都在等一个人,等一个遥遥无期的人。
  而这个人如今回来了,带着一身伤在鬼门关徘徊,生死未卜。
  可她却依然没有告诉岩睿,她可以承受这一切,她不希望孩子承受再次失去父亲的绝望。
  “值得吗?”文诗月问。
  “如果你遇上这样一个男人,你也会。”岩香说。
  文诗月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有岩香这么伟大,毕竟她不勇敢,也没有那么长情。
  曾经遗憾过,释然过。未曾回头,一路向前,踽踽独行地走到今天。
  她是真没打算死守在回忆里,只不过怎么都遇不上那个能让她再次怦然的人罢了。
  她理解岩香,却也不理解岩香。
  就在这时,她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文诗月蓦地一抬头。
  一双还有些不聚焦的杏眼在半空中与不远处那双深邃浩瀚的黑眸撞上。就像是牛顿的苹果一并砸到了他俩,于是让他俩产生了引力。
  文诗月看到他依旧一身黑T黑裤,却又不同于之前的随意散漫。
  他的黑T左边的胸章打眼,腰间系着警用腰带,肩宽腰窄又干练。胳膊上裹着的白色纱布显得格外醒目。
  她起身,鬼使神差地朝他走了过去,而他也向她走了过来。
  “你是警察?”文诗月站定人跟前,瞥了眼他的胸章,抬头直截了当地问。
  “我是。”李且也不再隐瞒。
  “可我问过公安局的人,局里没有林旭这个人。”文诗月隐隐有所怀疑他可能会是,可须臾间却又感到荒谬至极。
  “我不隶属西市公安局。”他说。
  文诗月有些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她想多了:“难怪。”
  李且垂眸看着文诗月,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摸出兜里的警官证。
  打开,面向她。
  文诗月一掀眸就对上了警官证上的证件照。三庭五眼标准,英俊非凡,精气神俱佳,跟眼下的他很重合。
  目光一移,直接叫她愣怔当场,讶异的无以言语。
  姓名那一栏上面赫赫然写着他的真名——李且。
  李且合上警官证,那些曾在他身上游荡的所有的轻浮痞流气都俨然变成了眼前的一身正气。
  只见他朝她微微一弯唇,用李且的身份跟她打了声久违的招呼。
  “好久不见,文诗月。”
 
 
第14章 14   你的痣呢?
  高三毕业那天, 文诗月开开心心的去吃散伙饭,她考的不错。
  分数虽然还没出来,但是集体估分后, 她的分数不出意外的话,北京一大半的985都能上, 说不定还能去北大。
  这是她暗自努力了两年半的结果。从一开始的年级五百名开外,到后来的稳定前二十。
  在龙凤斗的极其厉害的三中,她硬是涅槃重生,闯出了自己的天地。
  从寂寂无名到人尽皆知, 她用了两年。
  很多人都以她为榜样。长得漂亮又低调, 还比别人勤奋。
  能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大家只有佩服, 喜欢,没有嫉妒。
  大家都想相信努力是有回报的。
  她这近一千个日夜里起早贪黑的学习。当别人在玩, 她无时无刻都在刷题,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变得优秀, 成为了照耀别人的太阳, 拒绝了同样优秀的男生。
  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 为的都不过是一个李且。
  她想考到他的学校, 哪怕考不进去, 至少如今她的成绩也能轻松去到他的身边。
  她想知道, 如果她这一次努力向他靠近的话,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故事。
  可是,人又怎么能跟命运斗呢。
  那晚散伙饭吃到一半,苏木打电话过来恭喜她, 顺便跟她讲讲出分后填志愿的一些门道。
  两人就着分数和选学校聊了好一会儿,文诗月有意将话题引到了李且身上。却从苏木那儿得知李且因为他母亲的原因,加入了学校的交换计划,很快就会出国,之后大概率会在那边定居。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跟李且的距离不是将近两千公里,而是大半个地球。
  她去不了,他不回来。
  文诗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苏木结束通话的。她只感觉包间里吵闹欢乐的声音有些刺耳,她满脑子都是苏木那句:“他会在那边定居。”
  她笑了,越笑越大声,淹没在一片真正的欢乐里。
  原来有的故事不是光靠努力就会发生的。
  散伙饭到达局点是切蛋糕,蛋糕特地定做的,上面写的是全班同学和老师的名字,老师们吹蜡烛祝同学们前程似锦。
  文诗月又想起她曾经也对李且说过这四个字。
  可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前程似锦的真正含义,是告别。
  吃蛋糕的时候,文诗月问身边的谢语涵:“这蛋糕怎么是苦的。”
  谢语涵尝了口文诗月蛋糕盘子里的蛋糕,莫名其妙:“很甜啊。”
  文诗月又尝了一口,很是肯定:“真的是苦的。”
  “你嘴巴有问题吧?”
  头顶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闪闪发光。
  她抬头望着灯光,光晕刺眼,而她却忽然自讽地一笑。
  神明可为努力的世人送来一束光,但并不包括慷慨赐予爱情。
  *
  散火以后,文诗月在路边看见一个老爷爷,身形枯瘦,衣衫褴褛地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
  她拐进一旁的便利店,买了一个饭团一个三明治,两瓶水朝老爷爷走了过去。
  饭团,三明治和一瓶水都递给了老爷爷,说是请他吃。
  老爷爷感激她的好心,笑着接了过来。
  而她也没走,握着一瓶水就着长椅也跟着坐了下来。
  一阵夜风扬起了不知道谁丢在地上的广告单,轻薄的纸张在半空中起起伏伏。
  始终是风力还不够大,飘起来也略显笨重。
  老爷爷吃着还是热的饭团,对文诗月说:“起风了小姑娘,还不回家?”
  文诗月一直盯着那张在风里的广告单,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风能吹到北京吗?”
  “这说不清楚,你希望它能吹到,或许它就真的能吹到。”
  “就算能吹到北京,也吹不到大洋彼岸吧。”
  话音刚落,那张广告单就落了下来,跌在了地上。
  “您看,连风都放下了不是。”文诗月苦笑着,连风都在劝她放下。
  她嗓子有点儿干,低头去拧矿泉水瓶盖。
  可是怎么拧都拧不开,拧到手指割着疼,好像被钝刀割着心脏,一颤一颤的疼。
  所有被她强压的坏情绪终于因为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而崩溃。
  “怎么拧不开?”文诗月还在用蛮力拧,眼泪毫无预示地滚了出来,啪嗒啪嗒地打在手背上,“怎么会拧不开呢。”
  老爷爷看这小姑娘怎么拧个瓶盖都能拧哭,赶紧搁下饭团,接过来帮忙拧开递给她:“不哭啊,你看,这不就打开了。”
  就像是泄了洪的闸口,打开后洪流蜂拥而出。
  是眼泪,也是心事。
  “爷爷,他要走了,我见不到他了。”她握着矿泉水,也没喝,哭的很伤心,“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老爷爷从不明所以到了然于心,他拍拍文诗月的背,安慰她:“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文诗月摇摇头,抽泣着说:“不会了,我跟他已经见完最后一面了。”
  从此,他之于她,是山高,也是水远。
  ……
  在文诗月的认知里,有的人在年少时就已经见完最后一面了。
  就好比是李且。
  是以,她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哪怕是他作为林旭时所带给她的一切震撼恍然和不可思议,也不是现如今这般石头不知道落了哪块地的不知所措。
  心跳了,跳的毫无章法,如海浪般澎湃而汹涌。
  是因为警官证上“李且”二字,也是因为他的这句“好久不见”。
  更是因为站在面前的这副货真价实的真面孔。
  不是做梦,更不是臆想。
  是真的,真到让人觉得假。
  老实说,文诗月确实还有很多的疑问,但是在顷刻间就像是失了忆,空空荡荡,毫无头绪。
  头顶是层层叠叠的疑云,胸腔里是翻来覆去的巨浪。
  乱,脑子乱。
  心,更乱。
  她望着李且,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的痣呢?”
  问完她就后悔了。可真能问,什么不好问,偏偏,偏偏问这个。
  哪怕跟着回他一句“好久不见”,也比问人那颗痣去哪儿了要强吧。
  显然这句话也让李且微楞了一下:“什么?”
  文诗月暗自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副不太确定的语气含糊道:“我好像记得你以前眼角有颗痣来着。”
  “前几年出任务的时候点掉了。”李且说着有些别有意味地盯着文诗月,“这你都记得。”
  “就,隐约记得好像是,不确定。”文诗月挠了下鼻尖,囫囵应付她的说谎不打草稿,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你手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李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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