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可以各执一词,警方最多也就是教育,也不可能真把人给抓了。
“我明天退他房费,让他走。”岩香提议。
文诗月摇摇头:“听他口气连警察都不怕,你这么做我怕他打击报复。”
岩香:“那怎么办?”
文诗月:“我走。”
如果一开始觉得他只是口嗨,她没必要担心。那现在他的行为已经可以构成犯罪,威胁她的人身安全。
他的目标是她,那她只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哎。”岩香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不是什么好办法,但可能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虽然咱俩认识也没多久,我就觉得跟你一见如故,你要走我还真舍不得你。”
文诗月本来是打算再呆几天好好享受她这旅行的最后时光,这被迫提前结束,也确实有些可惜。
可是安全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最重要的,她现在是彻底被林旭那个流氓盯上了,不得不走。
“总有机会再见的。”文诗月也不忘了提醒岩香,“你也要注意点儿,我总觉得你一个人开这客栈不安全。”
“人这一辈子遇上好事坏事都是注定的,我在这儿这么多年了,要出事早出事了。”岩香见文诗月头发还湿漉漉的,起身给她找吹风机,“不用担心我,我也算是地头蛇。”
文诗月不置可否,接过岩香递给她的吹风机。
“今晚就在我这儿睡吧。”
“求之不得。”
……
翌日,雨一直下。
文诗月本来准备买出镇的车票,因为雨势山路危险的关系暂时停运。
有时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
文诗月是正在喝凉水看到这个改签消息,呛了水。
岩香一上午忙着买摄像头和报警器,见文诗月呛着了问她怎么回事。
她说:“今天走不了了。”
另外一个消息就是纹身男昨晚出去摔到了头,还挺严重,他同行的那个朋友刚从医院看完回来退一间房的时候被岩香问起。
说是医生说暂时不清楚什么时候会醒,但是没有生命安危。
这倒是让文诗月吁了口气,好歹流氓少了一个。
这场雨就像是跟文诗月作对似的,一下下了整整两天,车票一改再改。
这两天摄像头和报警器都安装妥当,岩香还买了防狼喷雾。
文诗月的心有余悸也在渐渐消退,不过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要么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地锁在屋子里,要么就跟岩香岩睿他们呆在一起。
因为雷雨天气,忽然停水情况依旧,她宁愿不洗,也坚决不再去公共浴室了。
总之,除了睡觉,尽可能的不单独行动。
说起来那个林旭这两天除了出去吃饭,几乎都在自己的屋里呆着,也不出来瞎晃。
文诗月琢磨,他可能是看到岩香找人安摄像头,还是不太敢造次,就以沉默来掩盖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现在大家都走不了,估计他心里还是有点儿犯怵打鼓吧。
*
第三天,老天爷终于哭醒了,拨开乌云见青天。
蝉鸣起,蜻蜓飞,彩虹悬在天的尽头,看云舒云卷。
文诗月的车票是中午的。
上午,岩香说要出去一会儿,她行李收拾好了,就帮她守着前台,顺便监督着岩睿做作业。
她怕音乐声影响到岩睿,便去关掉播放器,手滑点开了监视器的画面。
就这样,她鬼使神差地看了起来。
白天的她没看,主要看的是她入睡以后,她想看看那个林旭有没有蠢蠢欲动的行为。
看了很久的倍数画面,她没发现林旭有什么让她警惕的行为,反倒是他晚上好像都是不太爱睡觉的,拎把椅子坐在房门口,点着烟也不怎么抽,玩玩手机看看雨,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文诗月回想起早先也总是在夜里看到他,遇到他,莫名升腾起一股子的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又找到那天晚上前厅的监控录像,监控可以拍摄到门口庭院的一隅,她看到自己鬼鬼祟祟的从门口走过。
没一会儿,那个纹身男从庭院廊下走过。
紧接着,林旭也从相同的位置走了过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纹身男的身影在庭院里淋着大雨一晃而过,消失在摄像头的可视范围之内。
文诗月工作性质,在机房看片剪片的时间很多,眼神很好。一般人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在那种雨夜没光亮的地方,有人冒雨闪现了一下就不见了。
在这个波云诡谲的雨夜,纹身男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还没等文诗月琢磨明白,岩香回来了,两手都提着伴手礼品袋。
“呐,给你买了点儿特产带回去给家人朋友尝尝。”岩香直接把东西噔在桌子上。
文诗月站起身来,有些感动,怕分别的气氛过于伤感,不由得调侃:“你这也不怕自己亏本。”
岩香就怕文诗月不收,忙说:“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以后带上你的亲朋好友过来玩,照顾我生意。”
文诗月点头:“必须的。”
岩睿听到文诗月要走了,搁下笔,小眉头一拧,问:“月月姐姐你要走了啊。”
文诗月要走岩睿不知道,这下看着他的样子,她揉揉他的脑袋,说:“等我下次再来好吗?”
“那好吧。”岩睿很懂事的点点头,小大人似的的伸出手,说:“那祝你一路顺风。”
“好,谢谢。”文诗月也伸手跟他回握住,还左右摇了摇。
*
中午吃了午饭,岩香让小杨守着客栈,她去送文诗月。
两人出了客栈门,意外在隔壁的书摊看见了林旭。
他侧身而立,在跟一书摊老板的聊天,勾着唇角叼着烟闲闲散散,依旧社会痞气。
手里摊着本书,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难得天放了晴,门口人潮往来,长街繁华,一路光明。
文诗月压了压遮阳帽的帽檐,抬眼瞥了林旭一眼,而他的视角其实并没有注意到人群里她的存在。
而她却看见彼时正午的阳光倾洒下来,逶迤一地。
有一束光不偏不倚,正好跌进了他的眼里。
岩香也看到了林旭,她揽着文诗月,用自己挡住两人可接触的可能性,领着她经过他,再朝客栈的反方向而去。
书摊老板指着林旭手里的书问:“你不说手上这本看过的嘛,那你倒是说说,书里那一句你印象最深刻。”
“这句吧,天亮之前有一段时间是非常暗的,星也没有,月亮也没有……”
他低沉云淡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了这沸反盈天里,也一并消失在她遇上他的所有荒唐无稽和惊心动魄里。
一切都将在这一刻结束了。
第12章 12 陷入了死循环。
跟岩香告别后,文诗月坐上了勐镇到西市的大巴车,再从西市直飞渝江。
大巴车驶出车站,一路朝镇外开去,驶上了公路。
午后的天空像蓝海,各异的白色船帆在上面涌动。
阳光被渲染的饱满而热烈,璀璨金光抚顺远处连绵起伏的苍翠青山,近处是参差不齐的袅袅村庄和无垠田野。
山灵气和烟火气碰撞,生动的宛如水彩画,意境又似水墨画。
文诗月靠窗而坐,却无意欣赏风景。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林旭的那句话。
那句话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尤其于她而言,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那也是往后这些年里,每每当她觉得累,觉得迷茫不公时,让她沉淀心态的一句话。
而她却更不曾忘,这句话曾经有两个人对她说过。
一个是她爸爸。
另一个,是李且。
其实,她那晚在平台上忽悠岩睿的话也不完全是编的。
车厢内的乘客大多数都在打着瞌睡,陷入一片整齐划一的安静时刻。
文诗月望着窗外节节倒退的景色,也在昏沉里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文诗月的父亲文阳是一名民警。
她打小就知道爸爸工作忙,经常在家里吃着饭就被一个电话给叫回所里。重要的日子记不住,好不容易记住了时间也过了,就连家长会明明说好他来,也会因为临时有事而放老师的鸽子。
王晚晴也不是不会抱怨,但总在一顿抱怨结束后又一个劲儿的跟她解释爸爸要去抓坏人,这样才有我们的幸福生活。
文诗月小的时候其实确实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一定要当警察呢?那么多警察叔叔,也不缺爸爸一个,可是她只有一个爸爸啊。
文阳却跟她说:“因为天亮之前有一段时间是非常暗的,星也没有,月亮也没有。爸爸的工作就是得让天很快亮起来,这样你这个小月亮才能平平安安去上学啊!”
文诗月那时候还小,听不懂什么天黑天亮星星月亮的,她以为爸爸是太阳。
慢慢地长大了以后她理解了文阳的使命和责任。他确实是太阳,照亮每一处黑暗。
文阳虽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她却很明白,她的家庭是很幸福的。
父母很相爱,也很爱她,她也同样很爱爸爸妈妈。
当然,文阳虽然忙,只要一有休息日就一定会陪她。带她出去跑跑步,听她拉小提琴,一家三口一起去照相采风等等。
文诗月体能很差,文阳就鼓励她只要拿到马拉松奖牌就答应她一个要求。市里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他不给她限时间,只要她能办到,她要他怎样都行,承诺永久有效。
王晚晴这个时候会从中作梗,说让你爸爸趁还没老赶紧换个工作。文阳却摇摇头,很自信地回一句我女儿才不会这么要求我呢。文诗月笑着点头。
上了高中,文诗月偏科严重,她考上三中是超常发挥,踩着录取线进去的。
在高手如云的三中,她就是凤凰尾巴上的毛,随时都能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王晚晴为了让她专注学习,停了她的小提琴。她虽然从小学就一直在学,可她其实并不是天赋型选手,以后要吃这行饭恐怕是难以脱颖而出。
文诗月也深知自己不是这块料,也从来没打算走专业这条路。只不过毕竟学了这么多年要放下还是有点儿心有不甘。
文阳就会安慰她又不是不让她拉,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兴趣,合理的去利用时间。
比如在学习累了以后用来放松心情和脑子,就非常完美了。
既然登不上世界大舞台,那就给爸爸这个小舞台/独奏就好了。
文阳从来就是她最忠实的那个听众。
在成长这条道路上,文阳这个父亲参与的并不算多。那也并不妨碍在文诗月心里爸爸是座坚固可靠大山,也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可是,文诗月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大山会倒,她的超人也并不是刀枪不入。
那是2009年的最后一天,三中惯例举行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利用晚自习的时间,让全校都参与起来。
高一高二都得参加,高三不用出节目不强制参与。如果想看要来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班主任同意就行。
谢语涵是班里的文委,出节目就算了文诗月的小提琴演奏。
文诗月知道以后就给她直接拒绝了。她还有好多题要刷,确实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排练上。
不过那天,她偶然从苏木那儿得知他们会来看,这个他们里自然也包括了李且。
于是排练的时候,她的意外出现让谢语涵抱着她感激涕零,恨不得泪洒当场。
如果,让文诗月再次选择的话,她其实希望永远都不要有那一天。
元旦晚会从六点半开始,文诗月他们的节目是第二个,得先在后台准备。
礼堂陆续坐满了人,而她则是抱着小提琴站在幕帘后面,满心期待地梭巡着李且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视力太好。
在人声鼎沸的茫茫蓝白海洋中,她放眼一望,一眼就寻觅到了李且,再然后才看到他旁边的苏木。
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也没往前走,就着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有说有笑地抬头往前看。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数不尽的人头与目光,她撞上了李且深邃含笑的双眸。
她知道他应该不是在看她,但并不妨碍她自恋地认为他就是在看她。
一会儿站在台上表演的是她,他作为观众也一定会看到她,也不算她自恋。
晚会开始,主持人念开场白,校长讲话。
等待第一个节目闪亮登场的时候,班主任急匆匆地冲进了后台,神色颇为凝重。
文诗月几乎是在班主任说完的下一秒,背着小提琴盒就开跑。
她一路往校门口奔跑,凛冽的寒风刮着她的脸生疼。可怎么也比不上耳朵里反复回响着“你妈妈打电话来让你赶紧去市医院,你爸爸进了手术室”这句话让她更疼。
她是被苏木追上拽停的,身旁跟着李且。
“怎么了?”苏木问。
“我不知道,爸爸出事了,进了手术室。”文诗月慌的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得去医院。”
“姨夫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
“在哪个医院?”李且问。
“市,市医院。”文诗月答。
“先去医院。”李且说。
这一天是跨年夜,又恰好赶上饭点,三个人一出校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串成灯河的车流停滞不前。
这个时间点要想打车难于上青天,就算运气好打着车也能堵到明年。
李且当即提议:“市医院离这儿不远,骑车过去。”
“我没车。”苏木也有些慌神,拍了拍李且的肩膀,郑重嘱托,“李且,麻烦你先带她过去。”
“好。”李且应下,就朝车棚方向跑去。
苏木陪着文诗月,摸出手机给王晚晴去了个电话,得到的消息是不容乐观。
文诗月眨巴着眼睛看着苏木渐渐泛红的眼睛,忍了很久的眼泪终是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