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马后师叔他慌了——枫才
时间:2021-10-12 09:12:31

  他的眼好像粘在了长生剑上。
  戚瑶一路望着徐令上了玉阶,这才翻手将长生剑插回原处。
  剑入石台之时,她整个人都向前踉跄了一步。
  唇角微微发抖,白得发青。
  她实在是没有太多气力了。
  徐令一沾到交椅就合上了眼,整个人靠着交椅把手,抬起一只手支着额角,半梦半醒。
  于渊扫了他一眼,又转过头俯视戚瑶:
  “方才,我们还有一件大事没有说完。”
  戚瑶闻声抬眸,目光从化界台边缘扫到长生剑身上。
  她并没有攒足勇气直视于渊。
  或者说,直面他的发落。
  于渊沉吟一阵:“远辞。”
  江远辞欠身行礼:“弟子在。”
  于渊:“你既将人捡回仙界,为师便不会再将人赶下凡世去。”
  他念着长生剑的传说,若戚瑶真有通天之力,说不定能救摇摇欲坠的琢光宗于水火之间。
  至于如何将这份或许存在的力量挖掘出来,于渊一时还没有头绪。
  他转向另外七位仙师:“诸位?”
  七位仙师齐齐别过头去。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宗主将希望寄托于传说之上,实属病急乱投医,他们可不敢贸然接这个烂摊子。
  若许了那孩子到自己门下,数年之后她如化界台所言一事无成,自己不仅没法交差,搞不好还要成为琢光宗的千古罪人。
  而且,按每位仙师八位缘者之数,戚瑶本就是多出来的那个。
  虽说琢光宗家大业大,并不会少戚瑶一张铺位,但,一想到她那体质,每座峰都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徐令在推诿声中牵起唇角,接着,清了清嗓子。
  “咳。”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诸位听到了。
  他再次成为全场的焦点。
  徐令抬起支额角的手,头颅失去支撑而向前一点,额发在眼前晃啊晃。
  他举着那只手,醉眼朦胧,像是在说酒话:
  “诸位师兄师姐不必为难,我揽月峰清净,九百九十九间宫宇室室皆空,她——”
  徐令说着,用指尖点了下戚瑶。
  “她可以一天换一间房住,天天不重样。”
  他这话,就是要邀请戚瑶去他的峰。
  于渊皱着眉瞧徐令,不置可否。
  江远辞急急抬眼,欲阻些什么。
  徐令向后一靠,笑出一点气声:
  “你们在担心什么?我又不常回来,凡世莺歌燕舞丰腴美丽,我可没精力染指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姑娘……”
  他越说越过分,听得江远辞等一众年轻仙者耳根着火。
  于渊自行滤去了他的秽语,开口仍公事公办,却明显轻松了不少:
  “徐师弟愿意收徒了?”
  徐令挑眉:“收徒?”
  他摇了摇手指:“不,我只是让她到我的峰上去住,可没说要收她为徒。毕竟,旁的峰上资源紧张,一张铺位千金难求嘛。”
  他边说边笑,难免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好在,旁的仙师并不愿与这“老不正经”一般计较。
  徐令向前探身,手臂拄在膝头。
  他望着戚瑶:
  “你努力修炼,日后还是拜这些高雅真君为师,平日里见着了,唤我‘小师叔’就好。”
  戚瑶在心里默默冷笑。
  于渊见戚瑶没甚表情,许是被徐令这厮吓到了,忍不住温声问道:
  “如此安排,可还愿意?”
  戚瑶点头。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还没有说“不愿意”的权利。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八位仙师各自择选了八名弟子,大典就这么结束了。
  众人相继散去,于渊特意留到了最后。
  他一个人站在青云殿里,将手里的令牌拿到嘴边:
  “传令下去,封锁有关大典的全部消息,尤其是‘长生剑出鞘’一事,将知情人数降到最低。”
  令牌记录下他的指示,微微一亮。
  .
  清音宫前殿广场上,仙风飒飒。
  仙师们召来彩云,端立云头;各峰师兄师姐驾着白鹤,载着新拜入门的弟子,跟在师尊身后。
  一时流光漫天。
  徐令打了个响指,一块云从天边垂落到他脚底。
  戚瑶看着那块云,抿紧唇角。
  徐令的座驾云比旁的仙师的都大出许多,人家的是小小一团流光溢彩,而他的横纵皆宽,活像张床塌。
  徐令弯下腰拍了拍云面,当真掀起后摆坐了下去,一边向后倚,一边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他合着眼,用指节敲了敲身边的空位:
  “来试试?”
  戚瑶好像被施法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得动。
  徐令张开一只眼:
  “别那么拘谨……唔,江贤侄?”
  戚瑶随着他的话头向后看,正瞧见江远辞那张剑眉星目的脸。
  凡世话本子里,那些一身正气的仙门标杆,大抵都长成这个模样。
  江远辞与戚瑶对视一眼,拱手向徐令:
  “徐师叔,我来帮忙带新人上山,还请师叔莫要嫌怨。”
  徐令一笑,摇摇头。
  江远辞再行一礼,转身,结印。
  苍山之中传来一声鹤唳,接着,是越来越近的风声。
  江远辞借机,对戚瑶道:
  “你是我带回来的,我会对你负责。”
  戚瑶抬眼:她这位师兄身量颀长,垂头看她时,几乎挡住了全部的日光。
  戚瑶扯了扯唇角,还不等她说什么,江远辞的白鹤就拍着翅膀,落到了二人身边。
  江远辞伸出两根手指顺了顺白鹤的颈毛,白鹤温柔地蹭着他的脸。
  他转向戚瑶:
  “还不曾问过师妹名姓?”
  “戚瑶。朱杆玉戚的戚,天宫瑶池的瑶。”
  她气力将尽,声音很轻。
  江远辞低头翻着自己的广袖,很自然地唤了声“阿瑶”。
  戚瑶一怔,耳根不自觉地发痒。
  江远辞从怀里翻出一块包好的白手帕,三两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捧给戚瑶:
  “先垫垫肚子。”
  手帕里包着两块淡黄色的甜糕,是江远辞借“接引使”之便,从凡世的街角捎回来的。
  戚瑶难以自控地喉头发紧,她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甜糕入口即化,凉丝丝的,桂花味。
  在周饶国破之前,这等粗制滥造的吃食压根端不到戚瑶的桌上,可如今,微弱的香气一路冲入戚瑶肺腑,冲得她眼角发酸。
  江远辞将剩下的甜糕重新包好,塞到戚瑶手心里:
  “路上吃。”
  戚瑶垂着眼:“多谢。”
  这句江远辞没听到,他走回白鹤身边,拍了拍白鹤的背脊:
  “上来吧。”
  他一面说,一面端起一只小臂,随时准备给戚瑶当人形扶手。
  戚瑶幼时学过马,骑上鹤背的动作干净利落,这是江远辞未曾想到的。
  他挑了下眉,收回手,跨坐在戚瑶身后。
  随着一声呼哨,白鹤腾空而起。
  戚瑶自觉挺直腰背向前坐,生怕灰扑扑的自己弄脏了江远辞的白衣。
  江远辞两手按在自己膝头,垂眸盯着她的发顶:
  “阿瑶,坐稳了。”
  又是一声呼哨,白鹤振翅去追徐令的彩云。
 
 
第3章 揽月峰金像生异   千百年来最接近天界的……
  彩云上的徐令已经完全侧卧下去,一只手抬起支着额头,他一人独躺那么大一块云,倒舒服自在得很。
  江远辞看着身侧飘动的云丝:
  “筑基期可以驾鹤,金丹期才能腾云,我已快达筑基大圆满了,等我有朝一日成了金丹,便请阿瑶乘云。”
  戚瑶听出他话里话外的骄傲,点了点头。
  白鹤掠过揽月峰上空,可见揽月峰之上林木茂密,偶有华丽檐角从枝叶之间探出,星星点点。
  徐令似乎酒劲上涌,人又睡了过去,全然没有给戚瑶讲讲揽月峰风土人情的打算。
  江远辞对揽月峰一无所知,只好闷声道:
  “仙山灵秀,阿瑶有空可以四处逛逛,有益修炼。”
  戚瑶还是点头。
  不多时,彩云开始下降,白鹤随之俯冲而下。
  彩云贴地的同时,徐令张开眼。
  一分未迟,一分未早。
  戚瑶站稳靴跟,面前是一片密密匝匝的桃花林。
  清浅的粉色撞入眼底。
  徐令背着身招了招手,二话不说就往林中走,江远辞带着戚瑶追了上去。
  大概走了三百步有余,拨开低矮枝丫,可见一片乳白色的温泉出现在桃林之间,泉面上还飘着雾气。
  徐令背着手打了个响指,几碟粉粉嫩嫩的点心出现在泉边,瓷碟旁放着白浴巾,浴巾叠得工工整整,有棱有角。
  “小师侄,你先简单休整一下。”
  徐令说着,转身往来路走。
  戚瑶没动,江远辞也没动。
  徐令晃到江远辞一侧,笑着拍了下他的肩:
  “怎么,人家姑娘沐浴,你还要围观?”
  戚瑶眼角发紧,古怪地望着徐令。
  江远辞一震,红晕从耳尖窜到脖颈,好像被谁给烧熟了。
  “啊。”
  他张了张嘴,手忙脚乱地变出一套干净服制,先是向戚瑶那方递了一下,却很快收回,最后一溜烟跑到泉边,将服制放到白浴巾之上,又一溜烟地跑了回来。
  回来时,一眼都不敢看戚瑶。
  等戚瑶转过眼去追江远辞的背影时,他已经把徐令都甩到身后好远了。
  徐令慢悠悠地,笑出了声。
  等两个大男人都迈入桃林不见,戚瑶才走到温泉边,小心翼翼地探手下去,试了下水温。
  指尖掠过稍显浓稠的水,沾上些细微的硫磺味。
  温度刚刚好。
  .
  桃林外,徐令从袖间掏出一方锦帕:
  “这是揽月峰的地图,我醉了,等小姑娘出来,贤侄带她去寻个干净宫室住吧。”
  不等江远辞反应,徐令便反手将锦帕拍到了他胸膛上。
  江远辞晃了一下,抬手按住帕角:
  “徐师叔……”
  徐令向前走了几步,当真被他叫了回来:
  “对了。”
  徐令借着他的胸膛,用手指在锦帕背面点了两下:
  “这片尚可住人,你带她在这片随便挑挑就是了。”
  江远辞被他点得腰背一紧,脱口道:
  “徐师叔!”
  徐令没再回头,慢慢晃出了江远辞的视野。
  江远辞垂着头,默默叹了口气,将锦帕平铺在掌中。
  一股胭脂水粉味扑面而来,他努力按住想丢开锦帕的手,皱了皱鼻子。
  .
  桃林内,戚瑶擦净身上的水珠,套好琢光宗服制,有意无意地拉了拉袖口,遮住小臂上青紫的淤伤。
  少女太清瘦,这服制在她身上宽宽大大,好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走出桃林,瞧见江远辞正对着一块锦帕愁眉不展。
  “江师兄。”
  戚瑶开口。
  江远辞闻声抬眼,微怔:
  少女洗掉一身狼狈,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只是,小姑娘脸上的那块伤没了灰尘遮挡,红得更惹眼了些。
  出于礼节,江远辞垂下眼:
  “徐师叔先行歇息去了,留了份地图给我们。”
  他说着,托了托掌心里的锦帕:
  “我带阿瑶去寻个住所吧?”
  戚瑶点头:“好。”
  二人并肩向前走,江远辞一边仔细核对着地图,一边同戚瑶讲些要事:
  “按琢光宗的规矩,明日一早你需要去拜会徐师叔,到时候会有特使引你前去;之后,你需要前往主峰学些基础课业,和所有新入门的弟子一起。基础课业大概要学一个月左右,一月之后,有一场门派大比,大比结束后,才会正式拜师。”
  他每说一条,戚瑶便“嗯”一声,以示自己在听,并且都好生记下了。
  江远辞托着锦帕,瞥了戚瑶一眼:
  “这一月便算你们的适应期,如果实在适应不了的话,随时可以离开仙界。至于大比……也无需太过紧张,同门总不会下太狠的手就是了。”
  戚瑶照例点头。
  江远辞看着锦帕,忽然收住脚步。
  戚瑶随之停在原地。
  江远辞四下望望,又看了眼锦帕,接着,又抬头张望。
  遭了,话说得太多,一时没留神,就……
  戚瑶猜出他大概是迷了路,并不忍戳穿,只自行走下甬道去摸索。
  二人近前,就立着那么一座宫室。
  这宫室宽门高檐,门上只有薄薄一层浮尘,想是常有人来造访。
  戚瑶将手按在门上,稍稍用力。
  轴承转动,巨门缓缓而开。
  隔着一处见方的雅院,迎面是一座宫殿,宫殿并不算深,能一眼瞧见里边的布置。
  那是一尊通体金砌的神像。
  宫门只到神像胸口处,一眼望去,整座宫殿就像一只巨大的神龛。
  戚瑶走到院中,想看看神像的脸。
  江远辞见戚瑶的背影往宫室内去了,也便抬靴跟上。
  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戚瑶身周,走到院中才想起往宫殿内瞥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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