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金屋囚质子——余生怀
时间:2021-10-13 09:14:00

  “父皇,儿臣回来了。”说着,他一步跨入前厅。
  虽然他对父皇没什么感情,可父皇终究是父皇,没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侮辱。况且,孟筠是冲着他来的。
  “嗯?”孟筠猛然侧过头来,视线凛凛,“九皇子,我可是等你许久了。”
  “霄儿,还不给大皇子道歉。”父皇看向他,厉声命令道。
  “道歉?”他站在厅中直视孟筠,极有礼貌地说道:“哦,我不该说天巽国人懂得待人待畜的道理,我道歉。”
  关于方才之事,其实他大可不必插手,毕竟这是天巽国的事,可他知道梁缨的手伤了。
  他帮她是因为她会吹《梧桐谣》,且吹得很好,仅此而已,无关其他。
  “好啊,真有骨气,希望哪日兵临城下时,你还能这么有骨气。”孟筠站起身,一字一字地说着,面容稍显扭曲,话一说尽便拂袖走人。
  “大皇子请留步。”父皇疾步上前拦住孟筠,“大皇子,再容寡人说一句吧。”他转过头,大声喝道:“逆子,跪下!”
  道歉可以,跪?他为何要跪孟筠,这烂人也配。
  “呵。”孟筠挑起眉稍,怒极反笑道:“伯父,你家的九皇子确实有骨气,我最欣赏有骨气的男子。”
  父皇默了默,眸中掠过一抹决然,随后给两侧的侍卫使眼色。
  当即,四名侍卫上前,使劲按着他的双肩迫使他下跪,他强硬站着,直挺挺地望着孟筠。
  “叫他跪下!”
  父皇一声令下,四名侍卫一人一脚踢在他的膝盖膝弯上,他吃痛,咬牙忍着,还是没跪。
  “逆子!”终于,父皇快步走了过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骂道:“你是想看父皇下跪求你是不是?”
  “……儿臣不敢。”他死死地握紧双手,身子一弯,直直跪了下去。
  “哈哈哈……”孟筠放声笑开,上下瞧了他一眼,似乎对此还不满意,慢悠悠道:“跪是跪了,可这表情真难看,心不甘,情不愿,没意思,好没意思啊。”
  连说两个“没意思”后,孟筠作势要走。
  父皇急促地吸了口气,再次去拦他,“大皇子究竟想如何,只管说出来,寡人都让这逆子做到。”
  “伯父此话当真?” 闻言,孟筠来了兴致,眸中燃起一簇亮光,“九皇子不是喜欢射箭吗?来人,拿竹箭来。”
  “大皇子。”这时,那名背着箭囊的随从奉上箭囊,孟筠扬手便将箭囊扔在了他面前。
  “啪!”箭囊落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有几支竹箭被震地散了出来。
  孟筠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得意道:“九皇子记性这么好,一定还记得自己在射箭场上射过多少竹箭,你现在一支支吃下去。我这个人向来大度,你让我开心,我便不为难淮越国。”
  他盯着地上的箭囊,双手用力握拳,骨节“咔咔”作响。眼下杀孟筠易如反掌,可之后呢,劲武国会挥军北上,而如今的淮越国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逞能只会更糟。
  “吃啊,我数三声。”孟筠慵懒地举起手,竖起三根手指,“一……”
  “我吃,希望大皇子说话算话。”他强忍着血液里奔腾的屈辱,缓缓伸手去拿竹箭。
  这次的事是他自己惹来的,怪不得别人。
  他捏着一只竹箭放入嘴里,牙齿用力一咬,“咔”,竹箭立时被咬下一截。
  “好,爽快。”孟筠走了几步在椅子上坐下,看得饶有兴趣,仿佛自己正在戏园子里,时不时还打打节拍,“记得吞下去。”
  “嘎,咔……”他使劲嚼着竹箭,嚼碎了才吞下肚。这东西又苦又涩,还难咬。
  “住手!”
  这声音是……
  他下意识看向大门,是梁缨,她的左手包扎着,比萝卜还萝卜,面容秀美灵动,稚气尚存,却格外地有气势。
  “不准吃!”她小跑着朝他奔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竹箭扔下地上,催促道:“快吐出来。”
  见他不动作,她急了,忍不住大喊一声,“快啊!你是傻子么,这东西也吃。”
  她的双眸水灵灵的,好似荡着秋水一般,而此刻,这双眼睛正关切地看着他。
  他怔了怔,张口吐出还未嚼碎的竹箭杆子,上头带着不少鲜血。竹竿坚硬非常,已将他口中刺破多处。
  “啊,你流血了。”梁缨惊呼,小脸上满是担忧。“我带你去……”
  “七公主怎的来了。”孟筠站起身,张手揽住梁缨的肩头。“是来找我么?”
  “啪!”梁缨眼疾手快,一把打开孟筠的手,怒道:“放肆!”她狠狠瞪了孟筠一眼,像极了夺食的小狼崽子,“你站起来,不用怕他。”
  他没起,垂着目光,也没再看她。
  她瞧了看瞧,直面孟筠道:“劲武国若是由你继位,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相信邻国都会放鞭炮庆祝。”
  “你说什么!”孟筠急遽沉下脸,声音里的怒意也毫不掩饰。
  然而梁缨并没退缩,继续道:“我说,你弟弟孟苟可比你适合皇位,他待人有礼,进退有度,不知比你好多少倍。”
  语毕,她也不管孟筠怎么想,利落地转向父皇,“伯父曾与我们天巽国签订过盟约,淮越国有难,我父皇如何会袖手旁观。”说到此处,她朝孟筠侧了侧脸,意有所指道:“倘若劲武国真能侥幸拿下淮越国,那我天巽国岂不被劲武国包围了,我看,有人是想故意毁坏盟约吞我天巽国吧?”
  “你放屁!”孟筠脱口,神色微乱,着急辩解道:“我们两国百年交好,我岂会动那不仁不义的念头。”
  “呵,世事难料。”梁缨冷冷地睨他,这一句是问父皇,“伯父现在还有什么顾忌?”
  父皇不动声色地瞧了她许久,该是在思索她的话,“七公主说得对,是寡人一叶障目了。”
  “你父皇同意了,快起来。”梁缨用右手拉住他的衣肩,嘴角上扬。
  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小公主也就看着娇弱,其实箭术好得很,脑子也会转,他方才都没想到那层。
  “喂,本宫有话跟你说。”梁缨背过身,语调突然一变,带了点命令的口吻,“你跟本宫出去。”
  “嗯。”他没管孟筠,也没管父皇,抬脚跟了上去。
  待两人远离前厅,她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没敢看他,只将右手伸到他眼前,小声道:“那个,本宫刚刚,不小心抓到的,还给你。”
  他放低视线,玉佩宽长二寸宽一寸,衬得她的手愈发娇小。
  她暗中偷拿玉佩,他不是木头,有感觉,不过这玉佩是进都城时随手买的,他也没想拿它干嘛,所以没问她这事。
  “你刚刚帮了我,送你吧。”
  “啊?”仿佛是听了什么古怪的话,她抬眸看他,白皙的面上浮现出一点艳丽的红,“本宫不要,你也帮了我们天巽国,扯平。”
  话音方落,她便将玉佩往他手里扔,他下意识伸手一接。
  “你……”梁缨仰头看他,准确说,是在看他的嘴。
  他自然知道她在瞧什么,无所谓道:“我是自愿帮你,也是自愿吃竹箭,所以你不用自责。”
  “谁自责了,本宫才没自责呢。”她急道,小脸鼓起,右手紧紧抓着衣袖,“嗯,本宫,本宫还得再去一趟太医院,你陪本宫去。”
  “公主真别扭。”他反应过来,好笑地说了一句。
  “你!”梁缨睁大眼,跺脚道:“爱去不去!别去了!”
  “我去。”
  *
  清晨。
  房内放有两张床榻,梁缨睡左侧,梁轻鸢睡右侧。
  “老板,来碗馄饨!”
  “再加两个肉包子!”
  “老板,一碗白粥!”
  这客栈隔音效果差,外头吵闹声听得一清二楚,扰人清梦。梁缨烦躁地睁开眼,抬手搓了搓眼皮,勉强坐起身。
  她又做梦了,梦里出现一个崭新的初见。
  初见没问题,问题是,这个梦怎么跟前几次的不连贯,时间线对不上。
  昨晚梦里的元千霄更像是现在的元千霄,跟前几次的那个不一样。这算什么,前前世?
  他们俩是纠缠了两世么?
  “七妹?”梁轻鸢转醒,见梁缨坐站在对面发愣便喊了一声。
  “六姐。”梁缨走下床榻来到梁轻鸢这边,关心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们今日继续赶路。”梁轻鸢摇摇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你昨晚在梦里喊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梁缨呆住。
  梁轻鸢凑近她,调侃道:“你为何不问问我这个人是谁,还是说,你知道他是谁?”
  “我若说他是我的小情郎,六姐信不信。”梁缨笑了笑,并不刻意回避,反而很坦然,“六姐,我们继续赶路吧,我想上马车补觉。”
  *
  上了马车之后,梁缨双眼一闭,靠在软垫子上补觉。她最讨厌被人吵醒,被人吵醒后心情容易坏到极点。
  马车平稳前行,没什么声儿。
  她一睡便入了梦。
  这天的黄昏时分,她独自一人在蹴鞠场上练蹴鞠,左手依旧包着,只是没上一个梦里的那般肿。
  场中摆着两箩筐的鞠球,她拿了一个,用足尖点着,不得其法。
  要不是李妍媃放话,明日比试输的人要在脸上画乌龟,她才不愿玩这东西。
  “啧,小孩子都踢得比你好。”
  这声音,不用猜她都知道是谁。她转过身,果然,元千霄站在不远处,手指上转着一只鞠球。“我踢得如何干你什么事?”
  “不干我的事,我只是说一句,别在意我的看法,你继续踢。”他耸耸肩,轻盈地跳上看台坐下。
  他人是坐在这里,但并没关注她。
  有人在旁,她哪里好意思再踢球,而且他还说她踢得差。算了,不踢了,大不了明日被画乌龟。
  “喂,你真的不踢了?”没等她走几步,元千霄喊出一声,青年的声音里有少年意气,七分张扬,三分揶揄。
  “不踢了。”她赌气,继续往前走。
  他矫健地跳下看台,稳稳落在她面前,“干嘛不踢,我可以教你。”
  “你教我?”她将他仔细端详一番,眼珠子跟着一转,“我扔十球,你全踢进风流眼才有资格教我。”
  “十球?”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锋利的眉尾往上扬起,“来。”
  她行至放鞠球的竹筐前,里头起码有十五个鞠球,足够了。
  “一!”她捡起一个便往他脸上扔,鞠球带风,重重朝他飞去。
  元千霄反应迅速,俯身来了一个蝎子摆尾,一脚将鞠球踢进风流眼。
  “二!”
  第二球,她是朝他后背扔的,而他这次反应更是快,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偏头抬腿一踢,再进一球。
  一连十球,不管她往哪个方向扔鞠球,他都能将它准确无误地踢进风流眼。她惊得目瞪口呆,不禁鼓起掌来,“啪啪啪。”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她立马放下手。
  余晖中,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她走来,周身仿佛镀了一层金光。“我也不白教你,作为交换,你得教我吹笛子。”
  “吹笛子?”她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吹笛子?”
  “嗯……”他抬手拨了拨黏在额角的碎发,眼神有些躲闪,“进宫那日不小心偷听到的。那晚,我也看到你了。”
  是她和六姐去偷看的那晚?“哦。”她尴尬地应了声,“成交。”
  之后,元千霄拿起一只鞠球,边讲解边示范。
  他身形好,动作干净利落,格外地吸引人,那鞠球就跟长在他脚边似的,怎么也掉不下来。
  正当她看得起劲时,元千霄停下身,挑眉朝她看来,“我讲了这么久,你再笨也能听进一些,过来踢一脚试试。”
  她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三步便没继续,也不是不想踢,是单纯放不开。
  这么多年,她习惯将自己困在狭小的世界里,真让她做这种舒展身体的动作,她放不开,觉得不自在。
  元千霄将鞠球放在白线处,似笑非笑地觑着她,朗声道:“怕什么,踢啊,这里只有我一个。”
  她没说话,似在犹豫,谁想他一把拉住她往前扯。“照我说的法子踢,别墨迹。”
  “踢就踢。”她甩开他的手,抬头看了眼二丈远的竹圈,不知为何,心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元千霄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等她。
  第一脚,她没敢用力,抬腿就踢,别说挨着竹竿,鞠球距离竹竿的距离都差远了。
  “第二个。”元千霄倒没说什么打击人的话,又拿了只鞠球放在她面前。
  她心想,定是刚才用的力道少了,再者,出脚的方向也不对。
  “这里就我们俩,没人会在意你的矜持。”元千霄拿着个鞠球,眼角处笑意渐深,想想又道:“不对,你在我面前矜持过么?”
  “你!”她侧头瞪他,一手提起裙摆,拉得高高的。下一步,她将眼前的鞠球想成孟筠的脸,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着实猛,鞠球在空中高飞,走过一个好看的弧度,最后,顺利砸在一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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