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歇息吧,以后也不用等我。”梁缨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我有分寸。”
“就算公主再有分寸,奴婢也还是要等的,万一呢。”澜语瞄了眼元千霄,也没多待,小跑回房。
第一道雷声打下来时,梁缨刚进寝殿,元千霄抱臂站在门口,他想看看梁缨还怕不怕。
“轰隆”,梁缨应声停住步子,身形显然僵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你不怕打雷了?”元千霄踏入寝殿,顺手关上房门。梁钊说不能在这儿过夜,那他待一待应该不成问题。
梁缨回头,等元千霄转身便将他往房门上一按,她踮起脚,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双手拉着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
“不怕。”她吐出两字。念及他过几日要走,心头仿佛堵了东西,沉闷不畅。
元千霄不明她这动作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配合着低下头去。
他一低头,她便亲了上去,舌尖笨拙地闯入他口中,先是试探几下,再勾着他嬉戏。
正如白芷姑姑所说,交吻这个事能练,练得久了,什么都熟,十三式融会贯通。
她尝试着用书上所写的动作去亲他,两手轻车熟路地扯开他的腰带,顺势摸上去。
这忽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元千霄背靠房门,一动不动的,任由梁缨胡闹。
心道,她是,舍不得他走?
他可是正常男人,哪里受得住她这般撩拨,撑不住便想推开她,霎时,心口一疼,双眼黑了一下。
近来,他心口总不舒服,不是抽疼便是有东西在拉扯,尤其是跟她在一处时,古怪地频繁。
两月前,十几名御医都瞧过他,没人说他有心疾,那他多半没心疾。也不知这毛病是不是前世带来的,毕竟被射了一箭。
上次是她去道观,这次是他回淮越国,经过梦中之事后,梁缨更怕离别,怕元千霄一走就会跟梦中所看到的那样,彻底忘记她。
她急切地往下亲去,细细地咬他的喉结,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锁骨。
“……”
“够了!”元千霄低喝,用力按住梁缨,瞳仁悄然泛红,“不准再闹。”
她往两人中间一看,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算有感觉么?”还记得上次,她逗他时,他连点情绪起伏都不曾有过,稳如泰山。
两相比较,她发现一件事,自己的技术应该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算。”语毕,元千霄抱起她放在书案上,粗暴地翻搅她的舌尖,结实地封住她的呼吸。良久,他抬起头,掐着她的腰往身前拉,出口的声音低沉且沙哑,“这样才算。”
她瞪大眼,好奇地伸出手,结果还没碰到便被他扣住了手。
元千霄伏在她身上,呵斥道:“别乱动。淮越国的皇室每人都带有兽血,我体内虽不多,但也会伤到你。”
他一说,她便想起了他背上的刺青。是,雄鹰?
“……嗯。”灼热的温度透过衣衫传了过来,梁缨瘫软在书案上,心口不住起伏,她喘着气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淮越国。”
“不行。”他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好玩似的拨弄她的耳朵,“太危险了。淮越国的皇宫可不比天巽国。你等我半年,半年后我一定来娶你。”
梁缨摇头,扬手圈住他的脖子,使劲蹬着两腿踢他,“不等,我讨厌等人。你为何不让我跟你一起去,你在淮越国有定亲的女人是不是。”
“没有,我哪来定亲的女人,瞎想什么东西,我有其他事要办。”他压着她乱蹬的双腿,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其他事?梁缨敛眉思索起来,会是父皇让他去办的事么?他不说,她也不愿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办完尽快回来。”
“废话,我还怕你等太久会喜欢上别人。”沉默许久,元千霄抱起她往床榻上走去,用一种相当后悔的语气说:“啧啧啧,一听我要走,你都不别扭了。早知如此,我两月前就该走。”
“混账,少拿话揶揄我。”她搂着他的脖颈,板着脸厉声道:“你要是敢在淮越国拈花惹草,我一定连夜赶过去把你阉了。”
“哈哈哈……”元千霄笑得止不住,感叹道:“公主真歹毒,我要是做太监,你的下半身幸福可就没了。”他将她放在床榻上,侧身坐着看她。
“呸!”梁缨冷笑,高傲地仰着下巴,“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驸马人选多的是。”
元千霄眯起眼,拉过梁缨的手正要说话。
“九皇子,夜已深,您该走了。”冷不丁地,李桑的声音从外传来,异常清晰。“您若是再不走,老奴便去禀告皇上。”
闻言,榻上两人皆是一愣,梁缨皱起脸,小脸鼓鼓地。不用猜,这定是父皇的意思,他为何不让他在这里过夜。
元千霄收回视线,见梁缨鼓着脸,不由伸手捏了捏,“我还没走呢,你还有什么话等我走的那天再说,不然,我怕自己忘了。”
说完,他起身离开,拉着她的手跟着放开。“哐”,房门被合上。
梁缨张开嘴,想说话又咽了下去。
他不准,她还不能偷偷跟去么。
第48章 最后一刻 这一声万分熟悉,喊到了她的……
学堂。
未到上课时间, 闲着没事的几十人围在一处聊天,男一边,女一边, 七嘴八舌地聊着周宸游的事。
“我跟你们说, 昨晚, 我看到小侯爷了, 在那个缘牵戏园子附近。”
“他还有心情看戏?”
“你傻啊,他是去戏园子找那个戏子藕断丝连。”
“正常, 狗改不了吃屎。”
“那大郡主岂不是要心碎了?”
“我真想不通,周宸游不喜欢女人, 自然给不了她幸福, 大郡主为何还要扒上去, 图他什么呀。”
“图他喜欢男人?”
……
众人正聊得起劲时,周宸游和梁思思进门, 两人都穿着一身白, 显眼地紧。李妍媃坐在人堆里,悠哉悠哉地朝两人瞧去,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他们越说越难听, 梁思思忍不住侧过头, 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许是她的眼神里杀意浓厚, 嘴快的几人暗自噤声。
然而周宸游却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径自进了屋,正要坐下,“咔嚓”一声,椅子四分五裂断成了木块,孤零零地散在地上。
他按着桌面起身, “啪”,砚盘也裂了,一分为二。
不用猜他都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周宸游握紧右手,呼吸急促地起伏着,后又平静下去,一脚踢开木块,上前拿了老师用的座椅和砚盘。
“铛。”铃响,几十人前后涌入教室,朱式开见周宸游拿了案几边的座椅和砚盘不由惊住,低语着回了自己的座位。
上次龙舟之事后,范儒主动卸任,白芷便成了学堂的主事。
今日小测,白芷捧着一叠试卷进门,见案几边空着,偏头一瞧,是周宸游拿了她的椅子。她自然清楚周宸游的事,也打算找他聊聊,只是他一直不愿。
“椅子的事,小测后我会一个个问责。”
白芷这话一出,犯事的几人纷纷低下头去。
张焱发卷,周宸游动也没动,木然地坐着,纸上的字他都认得,可他读不懂,也写不出答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自己和柳从准的初遇,那时,缘牵戏园刚搬来都城,他们唱的第一场戏便是《喊冤》,柳从准唱女角丽娘。
只一眼,他便被引了目光。
柳从准唱戏极好,嗓子灵,演得更灵,虽是男子,却将女子的温柔与坚韧诠释得入木三分。戏一散场,他急急去后台寻他,本意是想结交好友,却不想走进了他的陷阱。
从此万劫不复。
*
男子小测,女子这边也是小测。
案几上放着一叠卷子,旁边附有一份名单册子,今日正好轮到李妍媃当值发卷子。
“怎么又轮到我了。”李妍媃进门,不悦地往名单册子瞧去,她径自走向梁宴茹,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小郡主,你帮我发卷子。”
闻言,梁缨侧头看向不远处的梁宴茹,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上次她说的话,也不知梁宴茹想通了没,她若是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听得声音,梁宴茹抬头,又害怕地低下头去,那模样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小声道:“言媃姐姐,我不能帮你,你自己发吧。”
难得。梁缨挑起眉梢,梁宴茹竟然拒绝了李妍媃,这么多年可是她头一次拒绝别人。
“什么?”李妍媃本以为梁宴茹一定会帮她,人都转身了,结果梁宴茹说了这么一句,她诧异地扭过头,“你再说一遍。”
梁宴茹习惯性地颤了一下,面上惧意更甚,沉默良久,她加大声音道:“对不起,我不能帮你做,你自己做吧。”
“你!”李妍媃气极,她做梦都没想到梁宴茹敢拒绝自己,怒上心头便想教训人。她刚抬起手,还没挥下便被人抓住了。
梁缨扣着李妍媃的手,柔声道:“言媃姐姐,这里是学堂,你想做什么?”
“是你啊。”李妍媃明白过来,狠狠抽回手,嫌弃似的搓了搓,“呵。”她冷哼一声,回身去发卷子。
回座前,梁缨觑了眼梁宴茹,她的头更低了。
*
午后,闺房课。
《鸳鸯秘戏》这本书,几月前便发了,梁缨翻过一遍。起初看它,大家不好意思,后来,随着白芷姑姑的深入讲解,她们也只当它是平常书册。
说起来,白芷姑姑讲课跟其他老师截然不同,她会穿插着讲,比如这课讲交吻第一式,下一课讲手部调情,两者瞧着毫无关系。
所以今日她再讲《鸳鸯秘戏》,梁缨完全不意外。
“行周公之礼时,男女都得照顾对方的感受,当然,自己的感受也重要,千万不能勉强。”白芷拿起书,大胆地指着画册,“切记,不得连续多日只用一副画,会丧失新鲜感。我建议你们每副画都试,感受各不同。”
梁缨随手翻着书册,在那些梦里头,他也没用多少副画来着,就两三个反复用,兴头足地很,每次都是她求饶。
她想,他这么能闹,是因着兽血的关系吧。
册子上的每幅画都有注释,十分详细,说得天花乱坠。她粗略回想梦中情形,真没多开怀。
是夹着仇恨的缘故么?
幸好,今生他们俩没仇恨。
“男子大胆,女子也要大胆,一定要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白芷拿着书册在堂间走着,不经意间望向梁缨,见她面泛桃花便问:“七公主,你的脸怎么红了,在想什么?”
猝不及防被问,梁缨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啊,我,那个……”
“我知道七公主在想谁。”
“我也知道。”
“谁不知道呢。”
“我们天巽国女子是怎么喊情郎的,我都忘了。”
她们一起哄,梁缨的脸更红,她捂着自己的脸,羞地想逃。
白芷转着目光掠过众人,并没让她们停下起哄,反而认真地说了一句话,“七公主不必害羞,你们以后遇着这事也不必害羞,大大方方的。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大家都可以想。”顿了顿,她继续讲课,“书册上头的画不仅仅是为了行周公之礼,还有,方便受孕。”
……
*
黄昏时分,小测出了成绩。
男学堂里,元千霄第一,大家并不觉得奇怪,反而都在恭喜他。周宸游这次考了个三十七名,沦为倒数生,真叫人唏嘘。
女学堂里,梁缨第一,大家都愣了,因为以往女子组都是李妍媃和梁思思争第一,梁缨不论什么成绩都平平,这个第一自然叫人惊叹,尤其是李妍媃,直接气歪了脸。
晚上,元千霄请学堂里的所有人去千金楼吃饭,大包厢里坐得满满的。
众人落座,唯独周宸游左右两侧的位置空着,一是梁思思有事没来,二是其他人有意避他。
他们聊他们的,周宸游并不理会,他拎起酒壶给自己倒酒,心头连连感叹,物是人非。昔日那些所谓的好兄弟,如今都成了元千霄的好兄弟,就连朱式开都不嘴元千霄了。
从人人羡慕到人人唾弃,那种落差,怕是只有他懂。
席间,李妍媃时不时往周宸游瞧。
“恭喜两位拿下小测第一,我先敬你们一杯。”阮熙光对着元千霄举起酒杯,面上笑呵呵的,“听说皇上同意了你们俩的事,是不是真的?”
他一说,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往元千霄和梁缨瞧去,男的羡慕嫉妒,女的神情各异。
“暂时还没。”说完,元千霄往邻桌的梁缨投去目光,见她皱眉立马又补一句,“不过我答应,到时一定请你们来喝喜酒。”
梁缨刚拿起酒杯,闻言便想瞪元千霄,一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站起身,笑意明媚,她哼了声,跟着站起身。
“好,到时我们都去喝喜酒!”
阮熙光大喊,在场几十人全都起身举杯。“干!”
包厢里其乐融融,周宸游实在待不下去了,悄然离开。
李妍媃见周宸游出门,赶忙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夜幕刚落,苍穹黑地深邃,千金楼边有条蜿蜒的小河,河水静静流淌,送走一阵又一阵的夏风。
周宸游独自一人踱着步,梁思思没来,他连个说话人都没。
也是,他早就不再是风光的都城第一公子了,至于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俩乱说话害你落到这步田地,想不想报仇?”忽然,一道冷硬的女声在夜色里响起。
步子一停,周宸游稳步身形。李妍媃?“你怎么知道是他们俩?”那晚她不在,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