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现在去上学也不晚啊。
这位父亲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认定了跟着萨仁有前程,还是那个叫宝音的女孩说:“我去上学吧。”
她跟她阿爸说完,又看萨仁:“等我上了学,你就能要我吗?”
萨仁笑着拉过她的手:“等你上了学,没准就不想来我们牧场了,你阿爸说你很机灵,你要真能用心去学,两三年小学毕业,然后初中高中大学,一路上出去,肯定就不惦记我们这儿了。”
宝音却不解地看着她:“上大学那么好吗?那你为什么不去?”
萨仁愣了下:“上次不是出了点事吗!”她不想跟个孩子多做解释,直接带她去了查达小学,这边已经正式挂牌,老师除了两个是代课的,其他都是旗里分派下来的,十分正规,虽然觉得这孩子年纪大了,但萨仁亲自送过来的,校长还是给了这个面子。
“先去三年级吧,我看看她的水平再定。”
这个年纪不上学的孩子,不是上着上着学不进去了,就是一开始家里就不重视,天天跑着放羊打草,这水平还真是得看看。
最后去了二年级,宝音还跑来跟萨仁保证她一定会早点赶上同龄人,萨仁鼓励两句也没往心里去。
经过区里跟农业部的考察,查达的生产确实顺利起来,再没人来指手划脚,而且查达又上了呼市日报,这次当然是正面报道,说左旗的畜牧站和查达的领导都敢为人先,为牧民着想。
然后之前打电话的那些单位再次提出了来查达考察的事,这次不能再拦了,一时间查达人来人往。
之前来过的那几位也再次跑来取经,当时萨仁本想拉他们一起干,他们觉得太难阻力太大都没参与,没想到萨仁居然做成了,还上了人民日报。
布郝站长说:“萨仁,早知道就跟你一块干了,没准也能上上报纸。”
另一个生脸说:“当时米站长跟我提过,我当时刚上任,一直在忙着交接的事,哪里顾得过来。”
米站长癌症控制住了,但为了养好身体还是退下来了,来的这位是新任站长。
孟副站长已经升了站长,她对萨仁这边一直很好奇,只是刚当了一把手,有些忙乱,没顾上过来,上次在人民日报上看到萨仁,她当时就忍不住了。
孟副站长一直觉得萨仁迟早会大放光彩,但没想到她这么给力,来了一直夸个不停,而且这次她还真的带着自己女儿来了,指着萨仁跟孩子说:“一定要向萨仁阿姨学习,像她一样独立聪明坚强,女性只靠自己也可以大放光彩。”
那小姑娘很机灵,长得也水灵,拉着萨仁的手说:“妈,这不是阿姨,这明明是姐姐,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
萨仁哈哈大笑,小姑娘嘴还真甜,孟站长也乐得不行,“你萨仁阿姨再面嫩也不能叫姐姐,不然妈妈就是在占她便宜。”
说着笑着气氛十分融洽,偏旁边有个男的撇撇嘴,小声道:“马屁精!”
声音不大,偏偏被孟站长的女儿听到了,小姑娘性子娇憨,马上拉着孟站长说:“有人说我是马屁精,我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啊,萨仁姐姐就是又聪明又漂亮,还很和气,一点也不像传闻里那么凶。”
萨仁一听,连个上小学的小姑娘都听过自己的传闻了,传闻里自己还很凶?也是无语,她就算凶也是因为有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啊,明明脾气就很好。
说马屁精的男人也有点尴尬,往后躲了躲,还好孟站长并没往心里去,还教女儿不必理会别人的闲话。
“只有嫉妒又拉不下脸来跟着学的人才会诋毁别人,因为他自己无能又不肯学新东西,只能这样发泄发泄。”
说别的还罢了,无能二字把那男的惹怒了,他也不躲了,站出来问孟站长:“你说谁无能呢?”
孟站长自从离婚后,心情一直调整得很好,此时笑盈盈地说:“没说谁啊,我只说那些背地里说闲话的人无能又龌龊,怎么你是想对号入座嘛?”
那男的见大家都往这边看,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认,这认了不就是对号入座了吗,于是他只好说:“大家都是大老远来的,能凑在一起吃顿饭那是缘分,什么嫉妒啊无能啊,这不是挑拨矛盾吗,你说你还带着个孩子来,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嘛。”
他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看看大家,又看看孟站长女儿,笑着说:“咦,还可以带家属的吗?公费出差带家……”
萨仁忍不住了,站起来道:“孟站长是自费来的,她女儿也是我请来的,你有什么问题?”
萨仁一站起来自有一股气势在,再说这是查达,那男的也只是右旗来的某嘎查队长,见萨仁他们这边坐着的大大小小都是畜牧站的头头,他还真不敢对着干。
不过他嘴上不肯认输,“我能有什么问题,就是问问嘛,如果能带,下次我也带,查达可是个好地方,谁不想来看看。”说完他溜了,孟站长的女儿拉着萨仁的手小声说:“这就是我妈说得怂蛋吧,爱惹事又怕事,胆子真小。”萨仁更乐了,这小姑娘倒是胆子大,要是别的小孩子,自己说的话引得大人差点吵起来,早不敢乱说了。
那男的是什么情况,萨仁并不关心,来的人多了自然什么人都有,一开始查达还免费接待,可来的多了也是负担,干脆就在那几个招待客人的包前竖了块牌子写上查达招待所几个大字。
里边跟旗里的招待所一样把房间分成了几个等级,又安排了两个人招待。
来的人第一餐肯定是要接风的,剩下的就自己掏钱吧,不想掏钱那就帮着干活顶住宿跟伙食费。
来的大部分是公差,当然是给钱了,于是光是靠着这波都给查达创收不少。
程支书在会计总帐时,笑着说:“那天我还听见有人说咱们抠门,还说可别再说牧民们好客了,来参观是给他们面子,居然还收费。”
萨仁哼了一声:“我们是好客啊,可这来的又不是客,他们是来学习的,咱们不收学费就已经很大方了,天天一堆人接待他们,又是准备住宿又得照顾他们吃好喝好,还怎么抓生产,再说他们都是花的公家的钱,就算咱们不收,很多人也会以别的名目花出去。”
没收费之前,萨仁还真见过有人开假□□,把吃喝睡都算进去,既然这样,那他们就干脆收费啊,免得这些人再去找门路搞假□□。
正说着,电话响了,挨着电话机的乌日格接起来,问了两句,就叫萨仁:“找你的,听着挺急。”
萨仁过去接起来,那边的声音有点熟悉:“萨仁同志,我们这边需要你的帮助,能不能请您马上过来一趟,路费我们出。”
“你是那个无……”萨仁差点说出无能龌龊来,还好急刹车,改口道,“你两周前来过查达?是都冷仓队长吗?”
“对,对,是我!一着急忘了自我介绍了。”那边甚至还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当时口无遮拦的那位,还请您别介意,来帮帮我们。”
萨仁当时以为他是个大男子主义的小人,听他这么利索的承认了,还愣了愣。
第185章 奶牛(已捉虫)
那边见萨仁不吭声,还以为她不乐意去,又急着说:“是真的有事求你,我们这边很多牛羊都出了问题,就是一夜间,连吐带拉,眼看要脱水了。我们查过了,没人投毒,兽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说吃坏了东西,这么多牛羊想送去畜牧站也送不过来啊。”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萨仁没再问,这事得过去看看才能知道,不过她又补充道,“你们先把病了的牛羊单独关到通风的地方,及时清理粪便,清理粪便的人一定要戴上手套跟口罩做好防护。再把牛羊的粪便装起来送去你们旗里化验下。”
萨仁怕是传染病,一夜之间都病了,很大可能是这个原因。
她跟大家说了这事,程支书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巴雅尔自告奋勇要陪萨仁去,萨仁摆手道:“队里这么多事,你走不开的,我找阿勒坦一起去吧。”
阿勒坦是萨仁从大李小李走后就开始栽培的技术员,小伙子二十出头,上过扫盲班,还拿到了结业证,能写会算,学东西也快,萨仁觉得带他去最合适不过,可以给她打下手,还可以让他积累实践经验。
哪想到包里三个人都表情微妙,然后还是程支书说:“再找个人吧,一男一女容易引起误会。”
萨仁皱眉,十分无奈,女干部出差就这点麻烦,于是她只好又叫上高娃,三个人一起骑马去了右旗德日苏嘎查。
去他们那儿如果走好路的话,应该是先去旗里,再坐车从大路到右旗,然后在右旗租马再顺着右旗的敖包公园往里走,才能到德日苏嘎查。
可那就太浪费时间了,阿勒坦说可以从草原上横穿过去,他有亲戚是右旗的,知道怎么过去,骑马也就三个多小时。
萨仁听那边说得很严重,自然想着早点过去,于是让他带路,一起横穿草原。
高娃也是草原上跑惯了的,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她也不带怕的,带上干粮跟水就跟着去了。
她还说:“萨仁,要不你培训培训我吧,也让我当技术员。”
萨仁还没说话,阿勒坦就说:“你一个丫头迟早要出嫁的,培训完就跑了,那不是浪费时间嘛。”
“呵,只有我会嫁人吗?萨仁也会嫁人啊,难道她还能留在查达一辈子不成。”
阿勒坦说:“所以我才要努力学啊,等我把萨仁的本事都学会了,就不怕她走了。”
萨仁没想到他们心思还挺多,不由凉凉地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此努力啊。”
阿勒坦平时看着挺机灵,这时憨憨地点头:“是啊,乌日格队长他们说的,你是迟早要走的,要早点把你身上的本事都学会了。”他说得轻松,大概他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
可萨仁万万没想到这里边还有乌日格的事,这是一直准备着她离开呢?
她有些不悦,但也无法反驳,他们一个嘎查一般就是一个氏族,同氏族间不通婚,一般都要嫁出去,查达的姑娘一般过了十八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她过完生日都要二十一了,阿妈也确实总替她着急,没准跟要好的大妈们也曾经说过这事,想着替她找合适的对象。
乌日格他们肯定听到过,可理解归理解,被合作伙伴防着离开,他们还叮嘱技术员赶紧学她的本事,这滋味萨仁还真有点不好受。
“我倒是想把我的本事都教给你们,可我自己也一直在学习。”这话真不假,畜牧方面的除了看书大部分是她自己钻研出来的,牧场模式也是她根据后世更高效的工作方式来布局的,这些东西机动性太强,光死学是学不来的。
萨仁说:“而且我这两年都没想过离开查达,你们可以慢慢学,高娃也可以参加培训,没什么难的,就算嫁人也得参加生产啊,到哪儿都可以用到。”
高娃欢呼起来,她现在做的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早烦了。
“还是萨仁大方,乌日格队长跟巴雅尔队长都太小气了,只想着查达的利益。”
阿勒坦说:“他们是查达的队长啊,不想着查达想着哪儿?”
萨仁任他们两个斗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该防着点了,倒不是说要对技术员有所保留,而是她第一次发现支部的人有别的心思,并不把她当做查达的人。
她这个连结婚打算都没有的人都已经感受到了婚姻对女性的束缚,自然就更不打算太早结婚了,还是得有自己的牧场,自己能全权做主的牧场。
他们早上出发,偏离方向耽误了一个多小时,等找到了德日苏时已经是下午了。
都冷仓早就在路口翘首等待了,“我打电话去查达,听说你们抄近路来的,我还怕你们会迷路,正想派人去找呢。”
“还好,阿勒坦很有方向感,我又带了指南针。”
都冷仓等她下马就陪着笑脸说:“萨仁同志,真对不住,上次我去你们那儿之前也是听了一堆关于你的传言,又觉得这么点小成绩就上了人民日报,总觉得有问题,态度上就有点不好,真不是有意的,我在这里郑重跟你道歉。”
萨仁见他态度诚恳还能说什么,反正她也不是来交朋友的,没必要苛责太多。
“早就过去的事,一点小口角而已,不用再提了。生病的牲畜在哪儿?赶紧带我过去看看。”
都冷仓这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萨仁会睚眦必报,会为难他们,甚至狮子大开口,听说去他们那儿参观已经开始收费了,跑这么远来出诊肯定也不会白来。
还好人家什么也没说,一来就要去看牲畜。
他们这边也盖了畜牧棚,长长的一排,只有前边没遮挡,用栅栏一格格分着,现在畜牧棚里都是生病的牛羊,看着没事的都已经赶到草原上去了。
萨仁选了头跪伏在栅栏边的牛检查,阿勒坦紧张地道:“我来检查吧,想看哪儿你跟我说,我给你汇报,别离太近。”
萨仁摆摆手,“没事,这些牛都没力气动了,不危险。”
她说着过去摆弄着牛头,把眼鼻耳舌都看了一遍,牛比羊和马还要通人性,大概是看出萨仁是来帮它的,任由她摆弄,让张嘴就张嘴,十分听话。
等看完了,萨仁又戴着口罩捏着鼻子去观察了下粪便,都冷仓就说:“粪便化验结果今天出不来,旗里没有能化验的机子,还得往盟里送。”
萨仁点点头,等化验结果确实急不得,她问:“都是从昨晚开始拉吐的?之前有没有发现别的症状?”
都冷仓叫过两个负责人来,“他们说什么也没发现,就是早上起来一看畜牧棚里臭气熏天,然后放在外边的那群牛也一样臭气熏天,地上都是粪便,像是把肚子都拉空了。”
萨仁皱眉,问了那两个人两句,他们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她只好问详细点:“那昨天一天它们吃的什么牧草喝的哪儿的水,你们总知道吧。”
“牧草就是从你们那儿引进的,那种草又长又涩,恐怕是吃草吃坏了。”
“人吃当然又长又涩,可这是牧草是牲畜吃的,我还没听说哪里的牛羊不喜欢这种草。”萨仁见他们想把责任推到牧草身上,也不客气了,直接道,“你们一定有隐瞒,是违规操作了,还是无意中把什么东西混进了牧草中?在我查出来之前,最好坦白,不然这么多牛羊出事,这责任太大,你们担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