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脸膛的那个看看个子矮点的那个,想说话,那个矮点的却抢着说:“真跟我们没关系,你们没来之前,都冷仓队长已经查过了,不信你们问他,估计就是突发痢疾,可喂了药也不见好,没准是那药过期了,我们说找右旗的畜牧站过来,都冷仓队长非说要请你们来。”
他说着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萨仁:“非让我们这儿学什么牧场,搞得一团乱,我们也没见有多省事,什么高效牧场,简直是添乱,现在还出事了。”
都冷仓有些愤怒,虽然他去参观时态度不好,但他是真的看进去了听进去了,也学到了。
看到人家那边井井有条,还有各种包装好的副产品能不眼馋嘛,回来自然要在自己嘎查改革,可他没有萨仁那么有威信,萨仁在查达说的话,连程支书和乌日格都信服,基本上是直接照做。
可在德日苏,都冷仓是去年底才选出来的,他也跟乌日格一样是险险获胜,本来就没那么多人拥护他,他又要大家改革,又批评了一些磨洋工的人,人缘可真说不上好。
“在我让你们看报纸,在我跟你们说查达的人均收入时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既然同意了,就一起好好干,出了事一起解决,现在你们是想把锅都推到我身上,都推到牧场改革身上吗?”
那人满脸不服,却没再说别的,萨仁哼了一声:“牧场模式已经在不止一个地方得到过验证,都冷仓队长也去我们那儿深入学习过。不过我看你这态度,你们应该一直不配合,甚至一直在找机会捣乱吧,这就过分了。就像都冷仓队长说的,要不你就别同意,要是同意了就积极配合,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都冷仓队长真没想到她会维护自己,诧异地看着她,有些不解,萨仁懒得跟他解释,他在做的是推广她的牧场,他被质疑那自然是牧场被质疑,不怼回去怎么行。
红脸膛的那个见僵住了赶紧打圆场,“萨仁同志,真跟我们没关系。按规定奶水少的奶牛不是要送到畜牧棚由技术员找原因嘛,结果当天技术员不在,我们也不知道就把五头奶水少的奶牛关起来了,结果技术员请假了一天也没回来,这五头奶牛就关了一天,到晚上饮水时我才想起来,赶紧放出来赶进大部队里,然后晚上就出事了,也不知道跟这有没有关系,我们这也不算是违规操作吧,技术员不在也没通知我们,挤奶的那边少挤了五头奶牛也没来问我们怎么回事,我们就给忘了。”
把都冷仓给气的,其实他们这儿还是一团乱吧,不然不可能出这种乱子,他也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都有点不敢看萨仁了,这真叫画龙不成反为狗!
都冷仓有点恼羞成怒,怒斥红脸膛:“有这事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红脸膛的牧民无奈道:“我们觉得这不会是它们生病的原因,那五头牛轰出来时就是身上有点酸味,饮完水也就闻不见了。”
萨仁叹口气,这可是夏天,虽然草原上只有中午那段时间温度高,可那五只是关了一天啊,奶渍变质滋生细菌,不说冲洗一下,居然赶去跟别的牛一起饮水了,能不出事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已经捉虫,谢谢小天使提醒
第186章 师父
知道了原因,不用等化验报告,萨仁就知道该怎么对症治疗。
牛奶发酵后是乳酸菌,可过度发酵还是在密闭的空间里,容易形成有害病菌,通过饮水时互相传染,这种病菌只攻击牛羊的肠胃,从眼舌上根本看不出来,所以他们先请的那位兽医才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她叫都冷仓拿了水桶过来,先拿出她的救命小药丸,忍痛往里边扔了几把,想了想又把剩下的全都倒进水里,牛的体积太大,药效不够的话越拖越虚,到时候就不好养回来了。
放完了,她这才开始配药,萨仁自己来时带的草药是常备的治腹泻的,不太对症,但有些能用,配合着小药丸,第一疗程是够了。
“马上就可以止泻,止完泻这些牛羊别往草原上放,先吃干的,我再检查一遍牧草,都没问题的话明天你叫人去我那儿取药,再灌两幅药就没问题了。这三天所有的奶都要倒掉,千万不要往外卖。”
都冷仓听得连连点头:“牛能保住就行,我还怕它们全都抗不住,那我们可就太惨了。”
配好了药,那两个牧民抢着来提,就连那个矮点的牧民也不再说怪话,一个挨一个的往牛嘴里灌药。
阿勒坦跟高娃也过去帮忙了。
都冷仓见没别人了,就叹口气,跟萨仁诉苦:“工作太难做了,我就是德日苏人,去年刚当选时我还想着大干一场,还有谁比咱们牧民更了解草原呢。可我们这儿的人好像对上边派来的汉人干部更信任,他们一走,就有些人不服管。要是跟我对着干,我还能想办法压着,可他们不跟我正面冲突,就是消极怠工。”
萨仁皱眉,看看那两个灌药的牧民,“我觉得他们不一定是对原来的干部更信任,只是他们知道原来的干部代表着中央,代表着国家,自然说什么听什么。现在你就是从他们身边选出来的,如果不立立威,确实难办。我建议你以后上边有了什么通知不要只说一声就行了,一定要开大会,全体大会,把文件念一下,文件是哪里发的,政策规则是哪里定的,全都念出来,越有派头越好。让他们知道你是代表国家的,这才行啊。”
都冷仓如醍醐灌顶,发泄般地骂了一声:“我除了牧场一开始安排分工时还真没开过大会,也没念过文件,就知道傻干!我要是把人民日报上关于你跟你牧场的文章给他们念念,或者直接跟他们说这种模式是国家支持的,他们也许就没这么多怨念了,他们对牧场对查达多是听说,这些听说里还有很多夸张的一听就假的消息,不信任也很正常。”
“对啊,该造势就造势,再不听该惩罚就惩罚,当嘎查的基层干部是要为人民服务,但那些捣乱的影响到生产的你不能惯着,整治一两个,杀鸡儆猴啊!”
都冷仓去查达时阴阳怪气的就是觉得萨仁没有真本事却被吹上了天,借着左旗的便利弄成了牧场,所有功劳都记到了她头上,总之他就是觉得萨仁不行,现在听了她这几句话,他再不敢小瞧她,“萨仁,那天是我不对,不只冲动了还挺小人,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萨仁正给他出主意,哪想到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不由愣了,“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哈哈,我是觉得迟早有一天你能飞黄腾达,所以不想给你留下坏印象。”
萨仁心中呵呵,她这么佛系的人怎么可能飞黄腾达?
“那你就更小人了,要是我不能飞黄腾达,你就还是原来的态度吗?”
都冷仓哈哈傻笑,摆手道:“不会不会,那天我就是眼气嘛,一看你们那儿真好啊,哪哪都好,连社员都比我这勤快得多,我就被嫉恨冲晕了头。”
能说出这话来,还算可交,萨仁也没再追着不放,都冷仓就带着她在德日苏转了一圈,有些地方确实只学了个皮毛,萨仁指出来的同时也在自己随身的小本本上记录下来,等回去后整理好了寄给那些来参观学习过的人,免得他们再犯这种错误。
等转完一圈,都冷仓心里把稳多了,他去的时候只是看,现在听真人现场讲解过,对哪里该改进都有了谱。
萨仁没敢多留,药让他们自己灌就行了,回去一趟得三个小时,他们都不想赶夜路,还好夏天天黑的晚。
“我今天晚上回去就给你把药配好,明天你一大早让人去拿,回来配好药就像这么灌,再灌两次就可以放出去慢慢养了,牛奶也可以用。”
萨仁的小药丸是用来保命的,药效急,刚开始灌的那几头已经看着有点精神了,开始四处拱着找牧草。都冷仓打电话求助时,都以为这些牛羊都保不住了,哪想到这么轻松就能解决。
“萨仁,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牛羊就是我的命,要是出了事,我这还没戴稳的乌纱帽肯定会被摘,再说当初任职时我可是夸下海口的,结果半年就搞成这样,还哪有脸面见大家。”
萨仁懒得听他这些废话,她发现这位就是外强中干,其实不是很合适当队长,不过这不是她能管的,起码人家比小刘队长强,能屈能伸,还很有学习精神。
第二天,萨仁刚配好药,德日苏那边就来人了,来了三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张嘴就笑,看着脾气特别好的,一见萨仁就撩袍子跪下了,把萨仁吓得差点蹦到桌子上去,“干嘛啊?有事说事,这是干什么?”
笑脸小伙赶紧说:“萨仁师父,我们队长让我留在你这儿,帮忙打个杂,学学技术,要是能学学兽医知识,那就更好了。”
萨仁嘴角直抽抽,她被人叫过同志叫过姑娘叫过丫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叫她师父!
“赶紧起来吧,先把你们那儿的牛羊治好了再说。”
“师父,您放心,我们这不是来了三个人吗?有什么事您叮嘱他们,药也给他们,我带着行李来的。师父,真不用您给我安排地方,就在畜牧棚里跟牛一起睡就行,还能给牛羊看着狼,我可比狗顶事多了。”
萨仁差点笑出声,没这么埋汰自己的。说实话她是真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只好说:“行了行了,没说不收你,不过可别叫师父了,我也不是唐僧,你也不是孙猴子!一口一个师父倒是挺自来熟。”
“您收下我就是让我跟您学技术,那就是师父啊,您已经说了要收,可不能再改了,我叫浩特劳巴雅尔,我知道查达的副队长叫巴雅尔,您叫我浩特就行。”
萨仁都没脾气了,赶紧挥手:“行了,我这只是代表畜牧站,你要留在查达还是得跟支部说一声。”
“行,我马上就去,都冷仓队长给我写了介绍信,肯定没问题。”
把他打发走了,阿勒坦才说:“这是哪来的活宝啊,话也太多太频了吧!”
萨仁也觉得这位话太多,不过一脸喜庆,一张嘴先笑,话虽多也到不了厌烦的程度。
“留下吧,一只羊也是赶,三只羊也是放,一会儿你把高娃叫来,我跟你们讲讲德日苏这次的事是怎么造成的。”
滋生出了哪种细菌其实萨仁只能猜出个大概,没有经过检测,这种东西光靠肉眼是判断不出来的,但该怎么预防,有细菌感染时该用什么药这些畜牧常识还是可以讲一讲的。
阿勒坦其实有点不乐意,放羊和跟师父还是不一样的,萨仁要教三个人,肯定不如教他一个的时候轻松。
而且以前萨仁把该做的跟他一说,剩下的他就往下传达了,大小也算有个管人的差事,高娃也就算了,迟早要出嫁,可这个外来的凭什么插进来。
他等萨仁不用他时,就跑去找乌日格,乌日格倒是不在意:“人家说住牛棚自己吃饭,什么都不用咱们管,你说我能把人赶走吗?学就学吧,咱们查达也没想着吃独食,瞒着掖着的啊,前阵子那些来考察的都住不下了。再说这次不只左旗,咱们整个自治区都知道查达是试点牧场,这是多光荣的事,带带他们就带带吧,萨仁都不嫌烦,你急什么?”
阿勒坦也不是急,他就是觉得新来的这位太能说了,而且乐呵呵的一定比他这种闷头葫芦更讨喜,萨仁肯定会更喜欢他,总之就是觉得要地位不保了。
高娃没想到萨仁还肯教自己,自然欣喜万分,天天来报道。
又过两天,德日苏那边的病牛终于稳定下来,都冷仓也终于放下心来,这才赶着一头牛来查达。
萨仁前些天刚收过羊,没想到现在又收到一头牛,这头牛是以德日苏的名义送的,说是诊费。萨仁当时浪费了不少小药丸,还真挺心疼的,见德日苏说他们村委跟支部都同意送她这头牛,她也没再推辞,直接收下了。
都冷仓说:“除了诊费,还有学费,浩特要在这儿跟你学技术,能不交学费嘛。萨仁,你放心这孩子虽然皮了点,但心正也知道感恩,你教这样的徒弟绝对省心。”
萨仁只是让浩特当技术员,可也不知道谁把她收徒的事传播出去了,然后第二天陆陆续续的都有人领着人来,有领着小伙子的还有领着姑娘的,都说是自家最聪明的孩子,学东西特别快。
萨仁十分无奈,想学东西快去上学啊,哪怕考个职高也行,现在还流行起了夜校,职高考不上,上个夜校也行啊,为什么非要跑她这儿来当技术员?真用不着这么多人。
萨仁被烦得不行,眼看高考时间就到了,她干脆就说自己要备考了,不收徒不管事,直接闭关看书去了。
第187章 生孩子
萨仁躲了,留下乌日格跟程支书他们来应付这些拜师的人,程支书干脆说等萨仁高考完了开个培训班,把想学的都招揽到一起,开上一期两期的,顺便收个费。
不管怎样反正是先把这些人应付过去了,浩特十分得意,以后开培训班那只是学生不是徒弟,反正不管怎样他抢了先机,是萨仁唯一的徒弟。
阿勒坦很看不上他:“还不是因为收下你才引得这么多人跑来找,什么徒弟,萨仁都说了就是实习技术员,等学好了畜牧站会发证的。”
萨仁以准备高考为理由休息了一个多月,高考临近,乌日格跟巴雅尔他们都有些担心,觉得这次萨仁是真的要走了,程支书任期也要到了,这两个人一走,查达的未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辉煌下去,这两位队长自然焦虑起来。
高考前一天,很久不见的雷庭州风尘仆仆地来了,“我出差刚回来,听说你都闹上人民日报了?”
萨仁无奈道:“你这话说的,什么叫闹上?”
雷庭州也不知道去哪儿出差了,脸晒得更黑,目光也比之前更坚毅,以前还时不时的耍个酷,这时好像更沉稳了,坐在那里,两条大长腿舒展着,显得畜牧站这个不大的蒙古包面积更小了。
他见萨仁瞪他,就笑了起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是真有本事,人民日报上都能占那么大的篇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的照片,我把那两张照片剪下来放进了钱包里,拍的还不错,虽然翻印的,还是能看出是你。”
萨仁更加无语,看得出是她就叫拍的不错啊,这要求也太低了,然后她后知后觉地瞪起眼睛,“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照片放到你的钱包里?”
“因为暂时见不到你啊!”
萨仁脸突然有点烧,是她想的那意思吗?雷庭州?他怎么会突然表白,他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阿妈一直在催她找对象,甚至还把廖正义大李小李都提了一遍,问她喜不喜欢,提的最多的就是雷庭州,阿妈自从听乐煦煦说雷庭州是她表哥后,就更上心了,觉得亲上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