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容叫了起,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宁楚格,对舒妃道:“这孩子倒是和你投缘,往日里只要醒了,除了我就没有能哄得住的,如今倒是被你哄住了,可见也是缘分。”
舒妃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但是再一看静容,似乎只是随口一言,没放在心上,她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缘分不缘分的奴才不知道,公主是个美人坯子奴才却是看出来了,您看看这乌溜溜的眼睛,日后长大了,这满蒙八旗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静容被舒妃恭维的笑了:“行了行了,就你这张嘴,再说下去,我就该飘上天了。”
舒妃笑着道:“奴才这都是实话实说呢。”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一边进了里间,十一阿哥牵着永璂也来给静容行礼,静容笑眯眯的将两人扶了起来,顺手还摸了摸两人的大脑门,转身对身后的白术道:“摆条毛巾,给两位阿哥擦擦汗,你摸摸,这一脑门子的汗,若是着了凉倒是不好。”
白术领命而去,舒妃也是一唬,摸了摸十一阿哥的头,然后舒了口气,对静容道:“倒是娘娘细心,奴才倒是没注意到。”
静容摇了摇头:“你刚刚在哄宁楚格,哪有功夫关注他们,说起来也是宁楚格耽误了你。”
舒妃急忙摇头:“娘娘哪里的话,奴才看着小公主便移不开眼,哪里是小公主的错,倒是奴才这个大人掌不住。”说着又笑了起来。
静容知道舒妃不是爱计较的人,也就不多说了,几人进了里间,给两个阿哥擦了汗,又换了件衣裳,静容便叫人给他们俩端了一碗杏仁茶。
如今已经是入秋了,也该开始滋补了,这杏仁茶静容宫里做的一向好,营养丰富,又香甜可口,孩子们一向喜欢。
看着两个孩子大口大口的喝着杏仁茶,舒妃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轻声道:“奴才本想着来和您说说三阿哥回来的事儿,如今看你的模样,倒是奴才多心了?”
舒妃的话语间带着一丝疑虑,看起来她也察觉到了三阿哥这次回来有些不简单。
静容只是淡淡一笑:“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着就把木兰围场发生的事儿和舒妃说了说。
舒妃被唬的脸色发白,许久才讷讷道:“娘娘到底是掌的住,发生了这样的事儿,竟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奴才知道了这事儿,只怕此时已经哭得走不动路了。”
静容苦笑一声,她总不能说,她这个亲身母亲也掺了一手吧。
“我心里自然也是难受的,但是如今这个样子,我却是不能妄动,否则,万一查出来不是纯贵妃,我岂不是里外不是人,而且就算是纯贵妃,纯贵妃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呢,皇上太后总得看几位阿哥和公主的脸面,且不说,就我回来的这会儿,四公主已经去太后宫里了。”
静容面上神情有些苦涩,舒妃也察觉出自己之前的话有些不合适,急忙道:“奴才自然是明白娘娘的难处的,娘娘这样疼爱十阿哥,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儿,这宫里也只有娘娘最伤心,也幸好林嬷嬷在侧,才免了这一桩劫难,如此,也是娘娘和十阿哥福缘深厚的缘故。”
静容听着这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但是却也不好责怪舒妃什么,只能垂着头道:“福缘深厚什么的,我倒是不求,我只求他能好好的就成。”
若是没有宫里的这些烂事儿,要是没有那个悬在诸皇子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静容多希望永瑄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他们一家几口平平安安和和乐乐的,那该有多好,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那么就没有他们后退的余地,他们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舒妃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自己对十一不也是如此,只要他能好,自己便是日日吃斋念佛也是可以的。
正说着呢,两个孩子,已经喝完了杏仁茶,想要出去玩积木了,这积木还是永瑄出生那会儿,静容画了图让内务府做的,如今到了永璂手里,竟也好好的,静容也不让内务府上漆,就是简简单单的原木颜色,只是简单打磨了一回,又和新的一样,孩子们都十分喜欢。
静容将永璂和适宜叫到跟前,又给他们擦了擦脑门,便笑着道:“去玩吧,小心不要着了风。”
俩孩子乖巧的点头,便手牵手出去玩了。
看着孩子们离开,舒妃叹了口气:“自从来了热河行宫,十一这孩子倒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静容笑了笑:“孩子本就是爱玩的,如今倒是不必泯灭他们的本性,等到了读书年纪,这样轻松的日子也就不多了。”
舒妃听了有些伤感:“十一资质有限,便是到了读书的年纪,只怕也是中人之姿,我如今倒是想开了,让他高高兴兴的,其实也挺好。”
舒妃虽然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其实也是个有志气的,之前看着永瑄那样聪明,也就圈着十一阿哥读书认字,只是可惜,十一阿哥完全没有永瑄的资质,读了许久,也就只会背两首诗,有时候还会背串了,让舒妃十分不满。
但是后来因为发生了被下毒的事儿,舒妃倒是失了这上进心,满心满眼的都是让孩子好好的就成。
静容知道这些内情,也不揭穿,只笑着道:“你能想通就好,如今十一也快三周岁了,我想着也该给他起个正经名字了,到时候等皇上回来了,我就与皇上禀明。”
舒妃一听,顿时大喜,急忙起身谢恩:“娘娘,奴才着实感激不尽。”舒妃说着眼睛都红了。
静容看她这样也是有些心酸,这不受重视的母子,在这宫里,也是的确可怜的紧。
其实十一阿哥这处境,也是因为他生的时间不对,他若是早生一两年,或是晚生一两年,或许都不会如此尴尬,但是他偏偏生在了嫡长子之后没几个月,可不就被人忘在脑后了吗?
静容有时候都觉得有些心虚,觉得十一阿哥之所以不受重视,是因为她们母子。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对十一阿哥,难免多了几分怜爱,倒是比其他庶子要亲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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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便有几波报信的人往热河行宫来。
皇上启程了。
皇上行走二十里路了。
皇上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皇上到行宫不远了。
皇上快到了。
太后和静容端坐在正座上,就等乾隆回来。
静容昨晚因为心中的纠结和愧疚,一晚上没睡好,脸色有些难看,眼睛都有些红肿,一早还是白苏用了粉给她遮了遮。
如此倒是让太后心里也不好受,觉得皇后这样受了委屈,也只能躲着人难受,的确是可怜。
因此今日太后倒是对静容十分温和,温和的有时候都让静容觉得有些汗毛直树。
一直到乾隆终于到了行宫,又往后宫来拜见太后,静容这才起身,迎接乾隆。
乾隆在太监的通报声中,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向太后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早就一把拉住了乾隆,眼圈也是有些泛红:“好好好,回来就好,我倒看着你有些瘦了。”
乾隆笑笑:“这哪里是瘦了,儿臣这是结实了,在木兰围场,整日都吃肉,想瘦也难。”
太后听了忍不住笑出来:“没瘦就好,我在行宫里,也是总想着你,如今你回来就好。”
说完太后看了一眼静容,温声道:“皇后也是辛苦了,一大早就来我这儿陪着我,一直等到现在。”
乾隆当然第一眼也看到了静容,此时再认真去看,也发现了静容面容上的不对。
乾隆忍不住叹了口气,之前永璋来找他请求回行宫报信,他就知道纯贵妃母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是他想了想之后还是答应了,反正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既然永璋想回去报信那就让他去,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儿子有没有本事求得动太后。
如今看着静容这样,乾隆便也知道,静容大概也是知道了。
想到这儿,乾隆心中难免生出些愧疚,永瑄是自己非得带过去的,没想到带过去却发生了这种事……
“皇后辛苦了。”乾隆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静容勉强一笑:“皇上言重了,不过是臣妾应当做的。”
乾隆见她这般,心中越发不忍,便道:“永瑄也回来了,不过这小子昨晚太过兴奋,回来的路上倒是睡着了,朕就让人把他送回你那儿去了,你快回去看看他吧,这么久没见了,你只怕也是想他了。”
一说起永瑄,静容心中也是火急火燎的,听到乾隆这话,难免倒是有些激动,急忙给乾隆行礼:“臣妾多谢皇上体谅,既如此,请恕臣妾失礼告退。”
乾隆亲自将静容夫妻身来,柔声道:“你我夫妻,不必行如此虚礼,你且去就是。”
静容又看向太后,太后也笑笑:“去吧,永瑄这么久没见你,只怕也是想你了。”
静容这才点了点头,告辞离开。
第63章 各方
静容出了太后的住处, 上了自己的翟舆,一路朝着自己住处而去。
如今虽然是秋日了,但是秋老虎也不是白说的, 静容还是觉得有些热, 一边拿着帕子扇风, 一边让人快些。
她的心火有些旺,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天气,还是因为她想要见永瑄的心。
永瑄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血脉相连的人,她对永瑄有多重视,就对那些试图伤害永瑄的人有多恨。
那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 静容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可是这次,她却亲手将他送入了旁人的陷阱之中,哪怕自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但是如今想起来,还是五内俱焚。
自己怎么下得了这个狠心呢?
她果真也是一个狠毒的人吧。
静容掐着掌心,指甲深深的刺入肉里,传来顿顿的痛意,可是她却没松手。
这是最后一次了, 静容告诉自己, 最后一次用这样危险的办法, 日后她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的境地。
想着这后宫的波澜,静容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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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回到住处的时候, 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寂静, 她几乎是有些焦急的下了翟舆, 一路疾走, 朝着正殿而去,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白青守在门外,见她来了,笑着上前行礼。
“奴才给娘娘请安,许久没见娘娘,娘娘比以前瘦了。”
白青说的十分恳切,静容却只是勉强一笑,日日忧心木兰的情况,她能不瘦吗?
“永瑄在屋里吗?”静容急忙道。
白青笑着点头:“阿哥昨晚闹得太晚了,这一路都是睡回来的,赵嬷嬷说再让阿哥睡半个时辰,然后再叫醒阿哥,让阿哥用饭,嬷嬷刚刚去了御膳房,给阿哥提饭去了。”
静容一愣:“怎么让嬷嬷去提饭?”
“嬷嬷说,阿哥这几日胃口不好,她正好知道几个开胃的菜,怕我们说不清楚,便自己带了个小宫女去了,娘娘放心,累不到嬷嬷。”白青对这个问题很明显早有准备。
静容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也去歇着吧,这一路累了,等晚上再来当差。”
白青也不拒绝,她知道娘娘这都是出自真心,因此笑着应了。
静容进了正殿,又急忙进了里间,结果一进去,就看见白芷正坐在榻边给榻上的永瑄扇风。
见着静容进来,急忙起身给静容请安。
静容手一抬,拦下了白芷请安的话,只有些迫不及待的走到榻边,看向榻上的永瑄。
比和她分别时黑了一点,却也看着结实了一点,睡得很香,小嘴还时不时吧嗒两下。
静容眼眶一下子就酸了,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白芷被静容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来想要说些什么。
静容却依旧摆手不让她说,只摸了摸永瑄有些温热的脸蛋,然后小声道:“出去说话,不要打搅他睡觉。”
白芷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跟着静容去了外间。
几人到了外间,外面的人也被静容面上的泪痕唬了一跳,白苏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白芷,白芷却只是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清楚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太想阿哥了?
白芷心里有些糊涂,白苏也疑问很多,但是白术就老实多了,也不多问,也不多看,见着静容出来了,就给静容斟了茶,然后又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一边。
静容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道:“阿哥这几日都好吗?”
白芷看了一眼静容,见她已经擦了眼泪,神色也看起来平静了许多,这才谨慎道:“阿哥这几日兴致都很不错,第一日皇上带阿哥去骑了马,不过没敢让阿哥单独骑,是皇上抱着他骑了一会儿,第二日皇上又带着阿哥去看了这次打猎的收益,还给阿哥赏赐了许多皮子,阿哥开心极了,说等回来了,要把最好看的皮子送给娘娘。”
“后面几天,皇上每次出去见人,也都会带着阿哥,对阿哥十分看重,但是皇上今年到底没在木兰多留,急忙就回来了,阿哥一听能见着娘娘,别提多开心了,也是因为这个,阿哥昨晚才没睡好。”
白芷觉得自己这是挑着娘娘喜欢的话讲了,娘娘应该能开心些,但是没想到,她这话才说完,静容又忍不住流泪了。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要放在旁人身上,早就玩的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没成想他还能记着自己,而自己却……
静容也不想哭,但是只要想着永瑄这一次面对的危险,眼眶就忍不住酸楚。
白芷被吓坏了,急忙跪倒在地上:“奴才有罪,请娘娘恕罪。”
静容拿出帕子一边擦泪一边摆摆手:“你又有什么罪呢,快起来吧,我是想着这孩子的孝心,高兴的。”
自己心中的纠结,没必要让旁人知道,静容只能用这些话来遮掩。
白芷小心看了静容一眼,见她果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站了起来。
白术在一边看着,突然道:“娘娘,不如奴才去弄个冰袋过来,给娘娘敷敷眼睛?”
静容一愣,点了点头:“也好,省的眼睛肿了,倒是吓着人了。”
白术默默领命而去。
静容此时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垂着眸,许久才道:“纯贵妃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