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然了, 这话她自然不敢说,只能陪着乾隆一同感慨,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不过乾隆倒也没光顾着感慨, 顺道还关心了一下宁楚格, 并且将自己处置纯贵妃和忻贵人的手段稍微透露了一下。
静容听了, 只觉得并未超过自己的预料, 便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乾隆看她这样,心中倒是多了几分惭愧,这件事到底是皇后和永瑄受了委屈,如今自己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处置纯贵妃和忻贵人,难免对她们有所亏欠。
但是乾隆这种人,你想让他认错也很难,因此他想了想,便借着这次永瑄在木兰表现出众的借口,赏赐了翊坤宫一大堆东西。
静容听着乾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些无语,但是想着有总比没有好,便也起身谢过了乾隆的赏赐。
乾隆十分满意静容的识趣,倒是对她越发温和了。
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乾隆就拍屁股走人了,静容小心服侍着他离开,看着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赵嬷嬷在边上小声道:“娘娘,奴才打探到,刚刚纯贵妃那边又唤了三阿哥过去了,还有四公主,听说要去纯贵妃跟前侍奉呢。”
静容一挑眉,纯贵妃叫三阿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四公主叫过去了?
以纯贵妃的智商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四公主留在太后身边,才对她有利,叫回去了只怕什么也捞不着了,四公主过去侍奉这件事,多半是四公主自己搞出来的事儿。
“四公主去纯贵妃跟前侍奉,太后也答应了吗?”静容挑了挑眉。
赵嬷嬷轻笑一声:“太后若是不答应,公主怎么敢自作主张。”
“那皇上也同意了?”静容更惊讶了,太后之前多宝贝四公主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竟然也舍得。
“听说是太后亲自和皇上说的,皇上默许了。”赵嬷嬷淡淡道:“如今宫里都说四公主孝顺呢。”
静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我听了也觉得孝顺,四公主果真是个好孩子。”
除了孝顺还能夸什么呢,也就是个表面光罢了,指不定心里都暗暗说四公主傻呢。
毕竟待在太后身边,和待在一个被禁足的妃子身边,这待遇是完全不同的。
“行了,这话咱们宫里也别乱传了,你待会儿给四公主那边送一些用的吃的,她去侍奉她额娘,我这个做嫡母的总不能没有表示。”静容淡淡道。
赵嬷嬷顿时明白了静容的意思,笑着点头:“娘娘想的周全,如此正能让人看出娘娘的胸怀呢。”
静容只是淡淡一笑,她倒也不是想在人面前显出自己的名声,只是做自己该做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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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贵妃自从让人去请了永璋,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上次她叫了永璋过来,本以为要和外面那些守卫纠缠一番才能如愿,但是没想到,竟然很容易的就让永璋进来了。
这么简单,让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是再心中不安,她当时已经到了那个地步,就算是陷阱,也只能咬着牙往里冲,所以她还是交代了永璋去太后那儿给她求情。
只是很可惜,太后显然也不想管这摊子烂事儿,不然她也不会如今还被人看管着,纯贵妃很焦虑,她不知道太后到底和永璋说了什么,所以她一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自由,就忍不住想要叫永璋过来问问。
但是昨天太晚了,没有人给她传话,道今天早上,终有有人愿意传话了,但是纯贵妃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踏实,反而越来越慌乱。
一直等到快中午了,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主子,三阿哥和四公主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雀儿的通传声,纯贵妃心里突的跳了一下,永璋来也就罢了,怎么四公主也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急忙就高声道:“快让他们进来。”
下一刻,帘子一掀,永璋和四公主的脸便出现在门口,永璋看着神色有些惨白,四公主面色也不好看,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刚哭过。
纯贵妃心里的预感更不好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来了?”前一句是问永璋的,后一句是问四公主的。
永璋有些惭愧的低头:“额娘都怪我,皇祖母说此事自有皇阿玛做主,她也没法子。至于妹妹……”永璋实在有些说不下去。
但是四公主此时却显得镇定多了,她接口道:“女儿向皇祖母禀明,想要来侍奉额娘,皇祖母和皇阿玛都已经答应了。”
纯贵妃听着这话,只觉得像是有个惊雷劈在了自己头顶,整个人都蒙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她声音颤抖,要不是雀儿在身边扶着,几乎有些站不稳。
四公主被纯贵妃这模样给吓住了,但是想着自己沦落到这个处境的原因,还是咬着牙道:“儿臣来侍奉额娘。”
纯贵妃被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糊涂!”她猛地拉住了四公主的手:“你在外面好好的,也跟着进来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只有你在外面,才能帮得到额娘,才能帮得到你哥哥!”
四公主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这是纯贵妃自小就在她耳边灌输的理论,她是女孩子,日后还是要靠兄弟,一开始要靠三哥,三哥废了之后就要靠六哥,仿佛离了两个哥哥,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开始她或许还会同意这个理论,并且给自己找理由,安慰自己额娘也是爱她的,额娘也是为了她好,但是这次……这次她和三哥一样,都成为了额娘的工具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不甘心。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进退失据,走了这样一步臭棋。
“额娘,现在无论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我已经从皇祖母那儿搬出来了。”四公主垂着头,掩住了眼底失望的神色。
纯贵妃几乎被气的吐血,整个人都失了力气,靠在雀儿身上穿着粗气。
“你,你们,这都是要气死我啊,果然生儿生女都是债啊!”纯贵妃哭着道。
三阿哥在边上看着有些不忍,小声道:“额娘,您别难过了,皇阿玛英明神武,会明白您都是被冤枉的。”
纯贵妃看了一眼三阿哥,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这样的聪明人,会生出这样的蠢物,也怪不得他会在孝贤皇后的葬礼上没有悲戚之意了,自己当年在他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最后结果还不如他弟弟明事理。
“你明白什么!”纯贵妃气的脸都白了:“不管我是不是冤枉,既然人家都给我设了局了,难道还会容许我逃脱吗?”
永璋心中苦涩,他其实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他此时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安慰安慰额娘罢了,但是如今看着额娘眼中的厌恶,永璋有些说不出话来。
纯贵妃却没有看到自己一双儿女此时的表情,她开始心中思索,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自己就得重新再想法子,她可不想落到嘉贵妃那个境地。
思虑再三,纯贵妃觉得自己还是得从忻贵人身上入手,虽然她也想明白了,这件事背后必然是令妃的手段,但是此时的她对上令妃根本没有胜算,还是忻贵人比较好算计,毕竟她在这件事里,只怕也是惹了皇上的不喜,比较好算计。
“这件事先不说了。”纯贵妃此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开始变得异常冷静:“伊哈娜,额娘知道,你向太后请求来侍奉我,也是为了让太后和皇上看在你的份上饶恕我,但是你这主意打错了,皇上和太后,都不是会被人威胁的人,你越这样,他们心中对你越失望。”
四公主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纯贵妃,额娘竟然猜出了她的心思,而且还算准了太后和皇阿玛的心思。
纯贵妃看着四公主的眼神,心中到底一软,柔声道:“你也别难过,额娘迟早会让你离开这儿的,额娘被禁足不要紧,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明知道额娘这温柔的话背后定然有旁的算计,但是四公主的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眼眶一红,投入了纯贵妃的怀抱:“额娘!”她哭着道。
纯贵妃叹了口气,又看向永璋:“这件事不怪你,怪只怪我,算错了太后的心思,此事到此为止,你日后不要再去找太后求情,从今日起,你盯紧了忻贵人那边,她行事顾头不顾尾,定然会有把柄落下。”
说起忻贵人,永璋神色有些尴尬,小声道:“额娘,忻贵人怀孕了。”
怀孕了?
纯贵妃有些懵,然后下一瞬,她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天不亡我啊,这个蠢货,总算是有些价值了。”
永璋被纯贵妃的态度吓了一跳,在他看来,忻贵人现在相当于有了尚方宝剑,更难撼动了,但是没想到纯贵妃竟然是这个反应。
“额,额娘……”永璋都有些结巴了。
纯贵妃却一扫之前的颓废,志得意满道:“她怀孕更好,皇上心里只怕更怀疑她,你仔细盯着那边,忻贵人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迟早会有动静。”
永璋虽然心里半信半疑,但是他已经习惯听自己额娘的话了,因此也不敢违背,只能乖乖的点头。
看着永璋如此,纯贵妃之前心中的怨怼倒是又少了许多,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她也只是恨他不争气,难道还真的想他不好吗?
“还有你自己,好好和博尔济吉特氏过日子,不要总和那些侧福晋格格胡混,你阿玛他心里是看重嫡子的,你看你两个侄子,是不是绵德就比绵恩受宠些。”
说起这话,永璋的脸色有些不好,沉默了片刻才道:“儿臣和博尔济吉特氏无话可说,怎么好好过日子?”
纯贵妃的火气又冒上来了,恼怒道:“无话可说,总能生个嫡子吧!你们两个成婚多久了,还这么不咸不淡的,你四弟眼看也要成亲了,你难道还不如你弟弟?”
永璋黑着脸,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额娘的话,儿臣记下了。”
纯贵妃这才松了口气,博尔济吉特氏是皇上看好了指给永璋的,他就怕皇上觉得永璋冷落博尔济吉特氏是因为不满这桩婚事,他们母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万不能再得罪皇帝了。
纯贵妃母子几人说完话之后,纯贵妃便去给四公主收拾住处了,而永璋则是离开了纯贵妃的住处,出了热河行宫,上马朝着自己在热河的住处去了。
他一进自己院子的门,本想着去前面自己的书房歇息,但是想了想额娘的话,到底还是转过弯去了后院。
他来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正在屋里和几个奴才说话,听到外面传话说三爷回来了,博尔济吉特氏还愣了愣,毕竟自打她嫁进门,三阿哥就很少来她这儿。
但是等楞完了,就是满腔的喜色,博尔济吉特氏也来不及收拾,急忙迎了出去。
“三爷,您回来了!”博尔济吉特氏一看见永璋,脸上便挂起了笑。
永璋却是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喜,这副作态,难道是觉得自己冷落了她不成?
博尔济吉特氏没看见永璋的神色,她此时满心都是永璋终于来她院子了,恨不得好将永璋长长久久的留下。
她一边招呼底下人准备洗漱的东西,一边亲自服侍永璋换衣裳。
永璋有些不耐烦,但是到底压下了心情情绪,任由博尔济吉特氏侍奉自己。
等换了衣裳,两人吃了顿不咸不淡的晚膳,又十分尴尬的说了几句话,就直接直奔主题。
永璋匆匆了结了差事,心中只觉得十分屈辱,娶不到自己心仪的福晋,还得和她生孩子,自己堂堂阿哥,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博尔济吉特氏感受不到永璋的情绪,她此时只觉得漫步在云端,满心满意都是,三爷终于回心转意了,终于看见她的好了,他们日后也能好好过日子吧。
夫妻俩同床异梦,倒也不知道谁更可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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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当然不知道纯贵妃宫里的这些事,只是她大致也能猜出来,纯贵妃必定是生了场气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纯贵妃那边就病的厉害了,还请了太医。
乾隆对此的态度就是,要请太医就给你太医,但是也只限于看病,还是依旧不能出来。
结果纯贵妃这边刚刚病情稳定住,忻贵人那边又说动了胎气,闹了个满宫不宁。
这下子可惹怒乾隆了,纯贵妃这是真病了,而且行事十分克制低调,乾隆倒也觉得没什么,但是忻贵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纯贵妃这儿得了灵感,竟然装病,最后虚惊一场,却闹得上下不宁。
乾隆本就对她存着疑心,如此就更恼火了,直接让人去忻贵人那儿申饬她,还将她原本已经到手的嫔给免掉了。
忻贵人听了这个消息,简直如遭雷击。
她其实一开始也不想闹得,只是她身边的宫女撺掇她,说纯贵妃都装病了,自己要是再不出声,只怕皇上忘了她,她一来二去的,竟也觉得宫女说的不错,便闹了出来,没想到纯贵妃什么事没有,自己却被皇上申饬了,嫔位也没了。
忻贵人气的摔了一整套茶具,还罚那个给自己出主意的宫女去外面跪了一天。
如今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太阳依旧毒辣,跪在明晃晃的太阳下,还是一天,那个宫女等跪完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这消息传到乾隆这儿的时候,乾隆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本想着她不过是年轻不经事儿,没想到竟还如此恶毒,果真是德行不堪。”
乾隆说这话的时候,令妃正在他身边伴驾,她抿着唇笑笑,柔声道:“忻贵人年纪小,难免性子激烈,做事情也不周全,想来经过了此事,也就知错了。”
乾隆冷哼一声:“年纪再小,比起你来又能小几岁,便是你当时和她一样年纪,也不见如此轻狂。”
说起当时,令妃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她当时如何敢情况,上有孝贤皇后,孝贤皇后之后还有两位贵妃,她自己的家世也低微,就算是得了些宠爱,在这些人面前又值当什么。
而且她还是孝贤皇后的宫中出身,宫里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仿佛她就该天生卑微,那样的处境中,她又如何能张狂的起来。
令妃的习俗不过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就压制了自己的想法,面上依旧是柔柔的笑意:“奴才也是受了孝贤皇后的教导,这才懂了几分礼数,忻贵人到底没遇上孝贤皇后,否则只怕也不是如今这样。”
乾隆听了这话微微皱眉:“即便是没遇上孝贤皇后,皇后也是个好的,也不见她学上几分,如此看来,也只能是她资质驽钝,无德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