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心下一动,她隐隐约约知道赵嬷嬷和娘娘在谋划什么,但是具体什么事,娘娘却没有让她们参与,白芷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她是个聪明人,娘娘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装作不知道,这也是她在宫里的保命法则。
而这次去木兰,第一天纯贵妃就和忻贵人一起病了,白芷隐约觉得,或许和娘娘与赵嬷嬷商量的事情有关。
“纯贵妃自第一日起,就病了,一直没出现在人前,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静容淡淡的点头。
之前那件事,她只交代给了赵嬷嬷和郑怀恩,自己贴身的几个宫女却没有参与。
这也不是她不信白芷几个,只是没有必要让她们掺和进来,赵嬷嬷掺和进来,是因为赵嬷嬷在宫里有人脉,郑怀恩掺和进来,是因为有些事要郑怀恩跑腿,而白芷几个,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了,没必要也跟着掺和进来。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宫里人人都知道白芷几人是自己的心腹,要是真让她们掺和进来,只怕太过引人注目,因此静容才会选择赵嬷嬷和郑怀恩。
“忻嫔呢?她也病了?”静容问道。
白芷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不过还是小心回话:“听说忻嫔是怀孕了,这几日汪院使都在照顾她。”
说起这个,白芷心中也有些不忿,汪院使自来是给皇帝和太后诊脉的,便是娘娘,用的也是张院判,没成想忻嫔倒是后来居上,用上了皇上的御用太医。
但是静容心里却对这事儿一点都不羡慕,嘉嫔之前也用了汪毅呢,是什么下场不言自明,想要用皇上的太医,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静容不再多言:“日后,让咱们宫里的人都谨慎些,少和纯贵妃还有忻嫔宫里的人来往。”
白芷一听,便觉得这里面还真有事,立刻应了下来。
没一会儿,赵嬷嬷回来了,身后跟这个小宫女,提着一盒子吃食,见着静容,赵嬷嬷急忙行礼。
静容对赵嬷嬷十分客气,亲手将赵嬷嬷扶了起来。
“嬷嬷不必客气,这次出去,让嬷嬷操心了。”
听着静容依旧温和的语气,赵嬷嬷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
她这次帮助静容做事,其实心里也是提着一根弦的,这世上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多了,自己帮着静容做了这事儿,若是日后静容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想要对付她,那她也是完全无法反抗的。
而不帮着静容做这事儿,也是不成,到时只怕她也等不到静容事后算账,事前就把她给了结了。
虽然赵嬷嬷感觉静容并非如此无情之人,但是心中还是难免有此担忧,如今看着静容对她态度一如既往,赵嬷嬷也算是放心了。
“娘娘太客气了,这本就是奴才当做的,再说了,阿哥十分听话,哪里用得着奴才操心。”
静容听了忍不住笑:“嬷嬷如今也会说好听的话了,就永瑄这个皮猴子,若是听话才是奇事呢。”
赵嬷嬷也跟着笑:“阿哥虽然活泼些,也是讲道理的,奴才真没有骗娘娘。”
静容听了,神色顿时温柔了许多,赵嬷嬷这话也不错,永瑄往日里的确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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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这儿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太后那边,母子二人却是无言以对。
乾隆沉默的坐在太后身侧,也不说话。
太后看着他如此,也是叹了口气,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林嬷嬷在身边。
“行了,好好说说吧,永璋那孩子着急忙慌的也没说清楚,如今你给我仔细说说。”太后看着乾隆。
乾隆脸色阴沉,想要张口,却觉得十分丢脸,张不开口,只拿眼睛看了林嬷嬷一眼,淡淡道:“还是让林嬷嬷说吧,她也是知情人。”
太后看向林嬷嬷,林嬷嬷此时见了太后,心里也踏实多了,太后作为主子,可比皇上靠谱多了。
因此她也不纠结,一五一十的就把自己所见所闻说了。
说到最后,太后都有些心有余悸:“真是大胆!若非林嬷嬷对水仙过敏,只怕真叫永瑄吃下去了。”
乾隆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林嬷嬷,他之前还想,林嬷嬷怎么嗅觉这么敏锐,原来是对水仙过敏,也是巧了。
太后没察觉到乾隆的表情,只继续道:“你准备怎么处置纯贵妃和忻贵人?”
乾隆抿了抿唇:“纯贵妃身边那个叫鹤儿的宫女死了,我让汪毅去查她的死因,是中毒而亡的,还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封遗书,我觉得这遗书有些古怪,按理来说,这丫头是不识字的,留下遗书,那就必定不是自杀。”
“纯贵妃那边,也审不出来什么,她只是一味的喊冤,却说不出来证据,毕竟主动接近忻贵人宫女的人是她,在忻贵人耳边乱说话的也是她,这些那个叫兰草的宫女也都招了。”
说到这儿,乾隆有些迟疑:“但是那个叫兰草的宫女也说了,忻贵人似乎对纯贵妃的接近没有那么排斥,甚至一开始,还比较欢迎,她说是忻贵人和纯贵妃合谋,自己只是做了替死鬼。”
“不过或许也是这个宫女乱说的,眼看自己要没命了,就攀扯主子。”乾隆有些心虚道。
太后听了冷笑一声:“我看攀扯主子是没有,主子想要一石二鸟却是真的,一边嫁祸给纯贵妃,一边害死了皇后的嫡子,岂非两全其美,你也别把你那爱妃想的太好,这宫里的女人,就没有简单的。”
乾隆有些惊讶的看向太后:“皇额娘,您一开始不是也挺喜欢忻贵人的吗?”
太后神色淡淡:“我也是看你在孝贤死后,十分自苦,想着能有个逗你开心的也不错,这才答应给她高位,喜欢她倒是不至于,我还是觉得皇后比较好,识大体,对你也温顺。”
乾隆听到后面忍不住点头:“额娘说的不错,如今看起来,倒是只有皇后宽厚仁慈,至于旁的人……我实在是有些头痛。”
太后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行了,你也别头痛了,之前你不是让人回去调查纯贵妃的家人了吗?如今结果如何?”
说起这个乾隆就黑了脸:“纯贵妃那个哥哥实在是不知所谓,你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两支木芙蓉?竟然是从内务府一个花匠手里抢夺来的,那个花匠本想将花献到上面,被他知道了,就打上门去抢了过来,更可恶的是,他还真顺带抢了一盆水仙花,如此朕便是想说纯贵妃是冤枉的都不能了!”
乾隆越说越恼火,要是纯贵妃的哥哥在这儿,只怕乾隆恨不得踹他一脚。
太后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纯贵妃家里的德行,并不惊讶:“纯贵妃的哥哥你准备怎么处置?”
乾隆有些烦躁:“已经让人收监了,先让人私底下审一遍,若是真是他做的,那定然不能饶他,若是不是……”
太后锐利的目光看了过来:“若是不是又当如何?”
乾隆语气一滞,许久才道:“不管他承不承认,这样的祸头子都不能留了,看在老三和老六的份上,发配去关外种地吧。”
太后满意的点头:“这还像点样,皇后那边是委屈了,总得让她出出气才好。”
乾隆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意思。
“还有纯贵妃,行事轻佻,也担不起贵妃之名,变为嫔位,这次之后,就让她在闭门在景仁宫好好吃斋念佛吧,她年纪也大了,身上又有病,跑来跑去的也不像样子。”乾隆说的越发顺口了。
“至于忻贵人,她如今身怀有孕,倒是不好轻动,等生下孩子之后,之前封嫔的事儿也罢了,她的孩子给令妃或者愉妃抚养,这样也算合适。”
太后听了连连点头:“你处置的极妥当。”
乾隆神色这才好看了些:“若是可以,儿臣真不想在这件事上费神。”
太后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身在皇家,操心顾虑的也就多了。”
乾隆也叹了口气,母子二人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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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当然不知道皇帝和太后之间的这番对话,她等到永瑄醒后,就好好的把这个儿子搓揉了一遍,又是亲又是搂着哄,直把永瑄弄得小脸通红。
“额,额娘,永瑄都是大孩子了!”永瑄被静容搂在怀里,结结巴巴道。
静容笑着摸着他的大脑门:“你在额娘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永瑄瘪了瘪嘴,觉得自己这样特别没有男子汉的风度,但是额娘的怀抱好香又好软,他也不想离开,就只好忍住了没说话。
最后直到赵嬷嬷将永瑄的午膳端了上来,永瑄这才从静容的怀抱里解脱。
但是静容还是没放过他,一眼不错的盯着他用饭,还亲自给他布菜喂饭。
自打永瑄学会了拿筷子,就再没有这待遇,如今被额娘这样温柔的对待,永瑄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忍不住想,要是以后每次和额娘分开,额娘都会这样对他该多好。
但是这样的幻想,很快在弟弟妹妹们来的时候被打破了。
当看到永璂的那一刻,永瑄立刻从静容手里抢过筷子,正色道:“额娘,永瑄能自己吃!”
静容看了一眼眨巴着眼睛看着哥哥的永璂,没揭穿永瑄这个小哥哥的一点点自尊心,笑着将筷子递了回去:“是额娘不好,忘了我们永瑄都是男子汉了。”
永瑄被夸得有些脸红,但是心里却是得意洋洋,额娘也觉得我是男子汉呢。
看着哥哥吃饭,永璂也闹着要吃,静容没办法,只能让人给永璂也上了筷子,永璂这才安安静静的坐在永瑄身边吃起了饭。
而宁楚格则是乖乖的趴在静容怀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两个哥哥。
母子四人正温馨呢,外面有人传话,颖嫔过来给静容请安。
静容一愣,终于想起来,这次颖嫔也跟着去了木兰,如今回来,自然要给她请安。
静容点了点头,抱着宁楚格去了外间,出去前还不忘吩咐:“你们好好吃饭,额娘马上回来。”
两个小孩自然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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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出来的时候,颖嫔正在喝茶,看见静容来了,急忙起身行礼:“奴才来的不巧,打扰娘娘了。”
静容笑了笑,摆手让她起身:“也不算不巧,只是刚刚永瑄睡了一会儿,现在才起,我怕他饿着了,便给他传了饭,这不前不后的时间,任谁也想不到。”
颖嫔听着静容温和的语调,小心看了一眼静容的神色,见她除了眼眶有些微微泛红之外,竟没有一丝不妥。
心中不由暗自赞叹皇后的风度,她在木兰的时候,虽然消息迟缓些,但是到底也不是个死人,自然知道纯贵妃和忻贵人怕是出了点事,而且还和十阿哥有关。
至于怎么有关,那肯定不是啥好事,猜也能多少猜出来一点,因此她感觉,这次回来,皇后肯定十分恼火,这也是她为什么,换了衣裳吃了饭,就火急火燎的来给皇后请安的缘故。
她可不想在这个关头,被皇后捉住什么把柄,皇后治不了纯贵妃,难道还治不了她吗?
但是现在看着皇后依旧是一副温柔和顺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皇后,皇后这心机城府,可比她想象的深多了。
“皇后娘娘体谅奴才,是皇后娘娘仁慈,奴才却不敢仗着娘娘仁慈,就行事狂悖。”颖嫔十分小心的回答。
静容笑了笑,难怪能在乾隆后宫苟那么多年呢,除了不怎么受宠之外,颖嫔也并非表现的这么大大咧咧,还是有点脑子在身上的。
“你太客气了。”静容笑着回答。
两人也不太熟,坐着说了会话,颖嫔就告辞了,静容抱着宁楚格没说话,倒是白青小声道:“颖嫔都来给娘娘请安了,令妃却没来,真是没规矩。”
静容淡淡一笑:“令妃耳目灵光,只怕已经知道了咱们宫里正在用饭,你看着吧,等到晚膳后,她自然会来的。”
令妃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给人抓住把柄的,静容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白青听了微微一顿,只觉得静容这话里有话,但是却又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开口了,只懵懂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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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同静容所料,等到这天晚膳刚过,令妃就来请安了。
静容自然不会拒之门外,郑重其事的接待了她。
只见令妃一脸的歉疚:“原本该早早来给娘娘的请安的,但是听说十阿哥昨晚没歇好,回来就睡了,奴才怕来的早了,打搅了阿哥歇息,这才拖到现在才来,还请娘娘治罪。”
这把话都说成这样了,静容又如何能治她的罪,只笑着道:“到底是你心细,我哪能因为这个怪你,快起来吧,你服侍皇上有功,便是不来也没什么,等闲明日也就见着了,倒是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的。”
静容治不了她的罪,阴阳怪气几句还是可以的。
令妃被说得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心说皇后这是在拿她出气吗?还是皇后在提醒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有她掺和?
令妃不敢确信,只能满脸陪笑的和静容说着好听的话。
静容如今对这些话已经免疫了,令妃热热闹闹的说,她面上却无动于衷,等到最后令妃都觉得有些尴尬了,只能起身告辞。
静容也十分客气的让她离开了,只是看着令妃离开的背影,静容再一次清楚的确信,令妃才是她在这后宫的唯一对手,她必须要对令妃更加关注和警惕。
第64章 心思
这天晚上, 乾隆来了静容住处,这人也是应有之意,毕竟静容还是皇后呢, 皇帝从木兰回来第一天, 不来皇后宫里, 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乾隆过来, 也不只是为了给静容面子,经了木兰围场的事情之后,他是真的对皇后产生了几分怀念之心。
毕竟他的那些潜邸老人,如今看着,也就只有皇后还像点样。
这一晚乾隆过来, 就拉着静容开始回忆往事。
静容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多半是因为纯贵妃这事儿,对自己的后宫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因此难免也会想起以前的温情脉脉。
其实叫静容来说,那种掩盖着波涛汹涌的温情脉脉,还不如像如今这般彻底的撕掳开,是黑是白都放在太阳底下照照,这样大家都心理轻松。
要让她像孝贤皇后似得, 儿子都死的不明不白, 她才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