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试试,说不定就成了。”
“嗯。”秦黛闷声出气。
寄雪梅觉得高兴,这孩子,多少年没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小孩样儿了。
秦黛揪住客厅摆放的一盆栀子花叶子,纠结半晌才问出口:“老师,你知道体验派吗?”
“啧,别给我薅秃了,”寄雪梅一掌拍掉她手,“知道啊,怎么了?”
秦黛就把之前施秋的提议挑了些能说的,告诉寄雪梅,征求意见:“我试试吧?会有用吗?可我之前也谈过一次恋爱,好像没什么用。”
寄雪梅一脸的嫌弃:“就一个啊?那再多谈几个看看。”
秦黛:“……”
“你别说,这种方法对有的人真的管用,我以前有个同事,她有个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结果后来……”
秦黛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发展到了她喝着茶啃着坚果,听寄雪梅给她讲八卦。多人案例佐证,寄雪梅做最终结论建议:“所以你可以试着多谈几段,说不定就在某一个人身上悟了。人生阅历嘛,不就过尽千帆来的嘛。”
秦黛:“……”
秦黛陪老师吃过晚饭才离开,一轮落日挂在天边,晚霞是橙粉色的,几束光从云层透过,让天边出现了光的形状。
云朵很低,看上去又大又软,落日的余晖笼罩着,云朵也变成了橘子色的棉花糖。
她忽然很想跳舞。
可是没有音乐。
因为眼前的画面,秦黛想起来件小事,和魏清济有关的一件小事。
她其实有些路痴,刚转去七中的时候,秦黛第一次压根找不到舞蹈教室。七中的格局很复杂,弘毅楼明德楼笃学楼修远楼,能把人绕晕,秦黛初来乍到根本分不清。
找累了,停下脚步时,抬头看见了一次特别美好的落日。
她那时候也忽然很想跳舞。因为那个画面太过美好,像一张藏入日记本的明信片。
也是在想跳舞的同时,听见从旁边一幢楼里,传出的钢琴声。
后来隔了好久好久,久到都离开了七中,秦黛才知道弹琴的人是魏清济。
那天他弹的曲子是《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手机在此时响起,秦黛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设置的铃声音乐,好巧不巧,是《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秦黛对着正中央三个字的备注发愣。
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响了十秒左右,她才回神接通。
“喂……谢斯白?”
那边似是笑了下,声音清朗:“知道是我啊。”
“我有备注的。”
无营养对话。
秦黛站在夕阳的树下,轻轻抿住唇角,一听见这把嗓音,她就想起昨夜那个吻。
忘不掉了似的。
而谢斯白此时在电话中开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被这么一提醒,她立马想起昨晚酒吧说好的换衣服。
秦黛真忘到后脑勺去了。早上那一烂摊子的事,下午又在寄雪梅这里待到现在。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儿别的事情,明天你有空吗?”秦黛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
“有。”
“具体时间呢?”
谢斯白一把低磁的嗓音像是揉进了云团里,勾人,夺心:“什么时间都行,我和你说过的。”
这男人太会了。
秦黛很想捂住耳朵,请他能不能只打字。
“那就傍晚吧。”她说。
“好,地点我来定,明天发你。”
嘟声传入耳中,机械电子的声波才让秦黛终于呼出一口气。
怎么每回和他讲话,都得提起百分之两百的警惕心。
她现在深刻怀疑,谢斯白或许是九尾狐里毛色最漂亮的那只投胎转世的,说句话,吹口气都是迷药。
-
第二天下午四点过一刻,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内容简短,只有个地点,是家酒店名。就算后面还跟了个酒店旗下餐厅名字,这消息还是够引人误会的。
打车到约定地,秦黛才发现谢斯白定的这家是开在十十七层的空中花园餐厅。装修风格非常法式。
满目的花,烛光摇曳,小提琴手奏着小夜曲。
巨幅的玻璃外,可以俯瞰整个津南市。江水粼粼,飞鸟依依,远山如黛,映着这个粉紫色的傍晚。
谢斯白在靠窗的一桌静坐,留给秦黛一个背影,她却还是一眼认出来。
凭宽展平直的肩。
秦黛猜他平时肯定有练。但这种程度又不过分夸张,不像欧美人流行追求那么大块,完美迎合了中国人的审美。
秦黛右手拎着套了防尘袋的衣服,左手一把伞,走过去,瞧见谢斯白面前桌上,透明的浅青色玻璃瓶中,插着两支白玫瑰。
谢斯白在听见逐步靠近的脚步声时起身,而后走到对面,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
“谢谢。”
秦黛把东西递过去,老实讲,披在身上的时候不觉得,但这么拎着一件挂在衣架上,还被妥帖小心地用防尘袋保护好的西装,确实挺累。
她拿得很小心,生怕再弄出褶皱。
对比之下,谢斯白接过去后直接仍在旁边椅子上的行为,就非常让秦黛心痛。
“会皱的那样。”她忍不住说,好歹自己小心提了一路,“你应该把它挂起来。”
谢斯白道了声好,笑说:“遵命。”
而后招来侍应生,连同那把伞,一同送去了房间。
秦黛收回目光,转头盯着窗外景色。
“昨天的日落其实比今天的好看。”谢斯白也随着她同样,侧眸专注欣赏天际日落,“昨天的云很好看。”
秦黛指尖微蜷了下,点点头:“嗯,像橘子色的棉花糖。”
而此时窗外的,是被吹散了的云霭,是握不住的春风的具象化。
是另一种独有浪漫,全然不似昨日的“甜美“风格。
“你有看到?”谢斯白忽然朝她的眼睛望过来。
“看到了。”秦黛不由落入那双极好看的双眼,冷淡的,锋利的,“当时……你不是刚好给我打电话?”
谢斯白抬手,指尖抬起,往桌面上的玻璃小瓶伸。
随后,食指指腹挑逗地,摸了一下插在其中的白色玫瑰。
他又看了眼窗外。
“所以很想在那个时候见你,但这回你倒真的把我忘了。”
语调轻而低,像一串和弦。
第11章 XI 本能驱使
“所以很想在那个时候见你,但这回你倒真的把我忘了。”
秦黛举杯抿了口里面的冰柠檬水。
她移开视线去看旁边桌上那对情侣,正好撞上对方举着餐叉互喂牛排。
再举目,才发现此时在餐厅的客人,大多成双成对。
进餐厅前,似乎还看见了一个餐厅宣传广告,主题好像就是——
白色情人节。
怪不得装饰的鲜花全是玫瑰。
秦黛看了眼对面的人,又喝了一口冰柠檬水。
“我请你吧,”她开口,“就当是谢谢那天借我衣服的伞。”
谢斯白抬眸看她,片刻,随手翻了页菜单。
“要道谢的话,等会儿吃完饭帮我个忙。”他低低地说。
秦黛问:“什么?”
谢斯白安她的心:“别担心,不会比请吃饭难。”
前菜选了意式西冷牛排薄片和一份沙拉,主菜是香烤深海鳕鱼和三文鱼,甜品是柠檬柚子和热熔岩巧克力蛋糕,佐以波尔多葡萄酒。这家的餐前面包还算出名,口感酥脆。
秦黛吃得不多,身为舞蹈演员要维持体重和身材,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所以每道菜她几乎就只尝了一口。
谢斯白应该真是左撇子,刀叉的左右手掉了个个儿。
看他吃饭是一件挺赏心悦目的事情。
谢斯白吃东西的速度不慢,动作利落又干净。只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上,也让人分辨不出这餐饭到底是否合他胃口。
好像只是进行了吃饭这一道程序,填饱肚子而已。
秦黛没吃最后的甜品,怕热量爆表,先一步放下了餐具。
谢斯白也停手。问了句:“不合胃口?”
“不是。”秦黛立即摇头:“很好吃。我吃饱了,工作性质,我得保持体重。”
谢斯白嗯了声,过两秒又问:“真的吃饱了?”
秦黛笑起来,她的五官是极为明艳的,只是平日里生活中与人相处很少笑,所以总显得清冷孤高。
“饱了,”怕他不信,秦黛认真道,“真的,我向你保证。”
谢斯白放下刀叉,擦了唇角,眉眼的冷清仿佛被一顿饭的烛光暖融了,眼角的锋利化成了水。
远处,几年前新建的城市地标建筑之上,灯光璀璨。
“津南的变化很大。”
秦黛应声。
小提琴的悠扬乐声不知何时换了首曲子,与这白色情人节的氛围融为一体。
“秦黛。”谢斯白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
谢斯白说:“你记不记得七中……”他说到这儿一顿,仿若点漆的双眸沉沉注视着她,“旁边的巷子里有一家私人博物馆?”
“七中?”
“七中。”
秦黛努力地回想,这个她好像真不知道。
说实话,在七中借读那一年,她除了上文化课的时间,其余都在舞蹈教室驻扎,对于周边有什么特别的私人博物馆之类的地方,还真不清楚。
“我以前在那儿上过学,但你说的这个,我没听说过。”秦黛略表歉意,“抱歉,可能帮不到你。”
谢斯白眼神一暗,才道:“你在那儿上过学啊。那可不可以帮我带个路?”
秦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一个导航就能解决的小事,她怎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下来。
她和谢斯白才认识多久,见过几面。
但,或许是当时的氛围太好,窗外从落日到华灯,而谢斯白那张脸,又太具诱惑力。
-
七中位于老城区,周围多是居民区。这几年修建建,原先的老巷子如今只剩下了学校后头的几条。
路边的岁数比人还大的榕树倒都还在,街道都是绿荫成片的繁茂。
带着春风吹又生的生机。
按照谢斯白大概印象的位置,司机将车停在巷子口,谢斯白先下去。
这片老巷位于七中正北方,从春山巷107号出去,就能看见七中的田径场。
巷口有一棵很老的榕树,亭亭如盖。旁边的一户人家开了小卖部,以前夏天的时候,放学后秦黛总要和向昭然绕路,专门来这儿买根冰棍儿,坐在树下吃完再回家。
两人从巷子那头,走到这头,没有找到谢斯白口中的私人博物馆。
“你确定它在这片巷子吗?”
谢斯白回身,目光远远地从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扫过。
“应该没错。”他淡淡地说,“或许搬走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他的语气仍是那样,不高不低的,秦黛听出了失落。
两人立在榕树下。
“你找那家私人博物馆是要参观?”
“不是,有东西放在哪里。”
秦黛没有再问,三三两两结群的学生路过,身上穿着七中多年不变的标志性制服款校服。
有人在笑在闹,有的勾着另一个脖子约着等会儿去网吧,还有人竟然边走边讨论某道题到底选C还是选D。
“秦黛,其实……”谢斯白还没说完,被一伙吵闹的声音盖住。
“我要吃冰淇淋,有没有人要?”
“我要我要!走走走!”
“诶,那我也去逛逛,等等我啊胖子!”
被叫到的“胖子”,身型果然健壮许多。
“再叫我胖子你他妈就死定了!我不胖!”
“这是朕对你的爱称。”
“屁,别给我起外号,烦死了!!!”
“……”
秦黛笑:“我们班以前好像也有一个外号叫胖子的。我以前转来七中后,也有人给我起了个外号。”
“是吗,”谢斯白揉了把后颈,停顿有点僵硬,“你还记得叫什么?”
秦黛点头:“记得啊,呆呆。我朋友现在有时候也会那么喊我。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谢斯白:“没,你听错了吧。”
今天换成秦黛问题比较多:“你上学的时候有被人起外号吗?”
“没有,没人敢。”
“……你难道是校霸吗,没人敢。”秦黛开玩笑地说。
谢斯白一本正经:“是啊,我打架还行。”
秦黛笑得眉眼弯起来,谢斯白望过来,四目相对。
秦黛忽然觉得一瞬的心悸。
怎么会这样呢,每每和这人对视,她都像触电。
几秒而已,秦黛率先看往别处。
进了小卖部的学生再出来时,一人手里拿了一根冰棍儿。
“我以前也常和朋友来这里,不知道现在老冰棍多少钱了,以前才一块。”回忆里的青春总是美好的,一块钱的快乐都会放大无数倍。
秦黛转头问人:“你要不要试试一块钱的快乐?我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