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月光——江天一半
时间:2021-10-16 10:18:56

  秦海国却又说:“你阿姨,琳琳,还有何叔叔太太都会去,不聊工作,两家人聚聚吃顿饭而已。”
  都说到这份上了,况且再过上几天,秦黛也得回安北了,于是没再推辞她爸,答应了下来。
  等她走后,上了楼进了房间,齐丽宁当即挽住丈夫胳膊,轻柔地替秦海国按捏:“你签字了没有?小琢可是你亲生儿子,你不能太偏黛黛……何况、何况黛黛以后都要嫁人,那就成别人家的人了,小琢可不一样……”
  “行了,字我已经签了,等过几天去公证了就行。”秦海国说。
  齐丽宁立即笑了,按着胸脯呼出一大口气,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二日,秦黛上午在家练了三小时舞,练完才发现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
  谢斯白45分钟前发来的:今天有空吗?
  秦黛:晚上有个和长辈的饭局。
  谢斯白没再说什么,不知道看没看见。
  秦黛洗了个澡,睡个了短暂的午觉,醒来秦海国便过来通知她收拾,说定好的吃饭的地儿在北郊,开车得一个多小时。让她提前化妆准备。
  她爸竟然特意提醒她化妆。
  秦黛多少有些疑惑,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平时其实不喜欢化妆,倒不是仗着天生丽质难自弃,而是演出时的舞台妆往往都偏浓重艳丽,所以,平日生活她就更不喜欢涂抹。
  但既然她爸都说了,所以还是简单描了个眉,涂了个口红。
  下楼又在沙发等了许久,齐丽宁和秦琳母女俩才姗姗下楼。
  齐丽宁穿了条旗袍,甚至专门请造型师到家来盘了发,一身的富贵。秦琳身上是条红色薄纱裙,戴了条相衬的梵克雅宝四叶草贝母项链,从头发丝精致到了每一根眼睫毛。
  相比之下,秦黛素得像纤尘不染的梨花。
  反正也就吃顿饭,她没太当回事。从刚才下楼,就不时看一眼手机。
  自从她回复之后,再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等的这会儿,她已经把对话框点开关闭点开关闭了七八次。
  秦海国抱着儿子下楼来。
  秦琢挣扎着从秦海国怀里脱身,一步三跳的跑过来,揪住秦黛抱在怀里的抱枕。
  “这是我的,不给你抱!”
  秦黛问:“你的?”
  “就是我的!”秦琢眨巴着眼睛。
  这位在家里是谁都得宠着的,秦黛这两年回家不多,和这个弟弟的感情其实没几分。
  秦琢也没喊过她姐姐。
  见秦黛不松手,秦琢直接上手来抢:“我的东西!你不准抱。”
  秦黛不出声,远远看了一眼她爸。
  秦海国咳嗽一声,喊:“小琢,来爸爸这儿。”
  齐丽宁走过来:“小琢被惯坏了。”
  秦黛没再说别的,松手,那只抱枕立即被秦琢抢走。秦琢蹬蹬蹬跑到秦海国身边,嚷道:“我不喜欢她,她才不是我姐姐!爸爸,她怎么还不走?”
  秦黛不在意,她也不指望和这个弟弟能处出什么感情。
  秦海国呵斥一声:“不许胡说!怎么不是你姐姐?”
  秦琢被这么一凶,当即撇着嘴哇哇大哭。齐丽宁哎呦一声,细声劝人:“小琢才五岁,有什么话慢慢跟他说嘛,别这么凶……”
  秦琳蹲下身在哄秦琢,齐丽宁和秦海国各执一词,不算多大的客厅,秦黛和他们之间却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
  她没过去,听见车声,起身往外走去。
  清瘦的一道背影,像一朵孤独的玫瑰。
  怨不得要出发这么早,吃饭的地方定在一家山庄,私人的,还真在半山腰上。仿古代亭台楼阁的建筑风格,山水相依,每座院落之间甚至都是独立的。
  路经一条种满了樱花树的路,很多人在拍照。
  秦黛降下车窗,一阵风吹来,一片白色花瓣从车窗飘进来,落在了她腿上。
  手机一声响,又进来条短信。
  谢斯白:有推荐的地方吗?正好要和人吃饭。
  秦黛拣起那片白色花瓣,握进掌心。
  不知道怎么回事,点开手机键盘时,就输入了目的地的名称。
  -
  “四个二!哎,怎么样,兄弟这手可以吧?爽子哥,该你了。”
  爽子哥不太爽,不知道谢斯白哪里来的这么会自来熟的哥们儿,但他手里就一把烂牌,非常难受:“谁他妈你爽子哥,叫哥就行,甭整这些土不拉几的称呼——要不起。”
  “……怎么土了?野子哥你觉得土吗?”贾子京嘴里叼了根从他妹书包里抢来的百醇,又问他野子哥,“吃不?”
  谢斯白懒得搭理,甩出两张王。
  “我就知道在你手里。”应爽笑呵呵的,把自己手里的一把烂牌扣桌上,等着赢,“野子哥什么情况?你以前还有这种花名?”
  谢斯白没说话,贾子京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叫习惯了,我以后改。”
  谢斯白压下张对九,看着没什么胜负欲,眼睛不时看桌上一旁熄灭的手机屏幕。
  “对J。”
  “对尖儿,”应爽转过头来,“你好像是改过名啊,以前叫什么?名儿里带野字啊,那是挺野的。”
  贾子京:“对对对!叫……”
  谢斯白轻飘飘扔下四张十:“赢了。”
  说完捞起手机,起身就走。到窗边,手臂撑在阳台上,俯身去瞧楼下的街道。
  车流如梭,满路的樱花铺成了花海。
  “你不知道啊爽子哥?”贾子京鬼鬼祟祟,“那算了,不说了,我怕他打我。他叫这名字的时候,可没遇到点好事。”
  应爽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底的类型,谢家当年那点闹的满城风雨的狗血烂糟事,也算是圈子里有名的谈资,至今都是茶余饭后的吃瓜必备。
  贾子京咔咔咬掉两根百醇,扬声问:“晚饭吃啥?”
  应爽:“那听你野子哥的呗,他请客。”
  空气里有淡淡的樱花香气,谢斯白打开手机,编辑十秒,发出去条信息。
  -
  秦黛原本以为就只是和何叔叔一家吃个饭,她知道是秦海国白手起家时便认识的生意伙伴,但没想到,吃到一半时,秦海国刻意地介绍她与对方刚留学回国的儿子认识时,才终于品出了几分意思。
  敢情这场饭局,还是个变相的相亲?
  秦黛直到对方一家人先行离开,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在那个男生来要微信号时,也非常“懂事”地加上了。
  “黛黛,你对家玮感觉怎么样?这孩子可是交大毕业的,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将来啊,肯定继承你何叔叔的位子。爸觉得你们可以先处着看看。”秦海国出了包厢说。
  秦黛舒了口气:“爸,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有什么好说的,不久让你和家玮先认识认识交个朋友,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相亲。”
  “这还不算?”秦黛说,“刚才吃饭您就差问人家对我感觉怎么样了?”
  见父女俩气氛逐渐紧张,一旁的齐丽宁出来说:“黛黛,你爸也是为你好。阿姨听你爸说你和之前那个男朋友分手了,那这不是正好,况且家玮条件多好啊,名校毕业,长相也好,和你站一起可不就是郎才女貌,刚才我看你何阿姨对你可满意了呢!”
  山上的风有些冷,秦黛搓了搓手臂,没再争执什么,只说:“您以后不用帮我安排,我暂时不想结婚。”
  秦琳说:“相亲而已呀,爸爸又没催着你这么早结婚。”
  秦海国却一脸严肃:“不想结婚?不想结混以后谁照顾你?秦黛,你也该考虑这些事了。”
  秦黛:“我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好。”
  秦海国斥道:“说的什么混账话!”
  剑拔弩张之际,秦海国手机响了,大概在气头上,他看也不看就接起来。
  上了年纪,秦海国通话时听筒的音量一向开得大。
  山间安静的风声中,李律师平静地声音顺着风,传到了每个人耳朵。
  “秦总,新的遗嘱已经拟好,我已经发您邮箱。”
  秦黛望向她爸:“什么叫新的遗嘱?”
  -
  山庄上有处人造的假山亭台,修得古朴文雅,颇具古意。那亭子上挂了快匾,名“出云”。远可观云月,近可戏池鱼。周围没旁的建筑,若要在上面谈事,也很有隐私性。
  秦黛跟着秦海国,踩着石块堆砌的台阶上去。
  “当初和齐丽宁结婚前,爸答应过你,要是以后……财产当年都留给你。但现在有了小琢,黛黛,我希望你理解爸爸,小琢毕竟也是你亲弟弟。”
  秦黛不是不能接受。
  秦海国对这个小儿子有多喜欢,她一早就看在眼里,嘴上不曾说过,但心底里,早做好了准备。
  可是有一点。
  秦海国新修改的遗嘱,留给她的那部分,在秦海国死后,秦黛可以继承20%,而其中剩下的,要她结婚并生育子女后,这些东西给她的子女。
  “爸。”秦黛目光落在眼前字句分明的遗嘱之上,“这些条款,都是你要求的?”
  秦海国叹气,望着秦黛,语重心长:“你和小琢才是亲姐弟,黛黛,爸对你们都不会偏心。”
  他以为秦黛在意的,就是那些分配的数字。
  可秦黛不是。
  “爸,你知道我多想站上舞台跳舞,从小就是。我努力了这么久,从四岁到现在,我忘记吃饭都没有忘记过练习。一个舞蹈演员的生命力那么短暂,爸……你却要我,必须在三十岁前结婚生子?爸,我想一辈子跳舞,我想在这条路上一辈子走下去,我还想……”
  还想成为最优秀的舞者。
  成为别人听见中国古典舞,就知道秦黛这个名字——成为这样的人。
  她知道秦海国在这方面一向思想老派,她做好了以后和她爸在这方面将沟通多回的准备。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爸会把这些所谓的“期盼”,变现成遗嘱上的条件关系。
  “你年纪还小,爸这都是为你好,结婚了有人照顾你,我才放心,以后去了地底下,我也好跟你妈交代。“
  秦黛还是那句话:“我不想结婚,更不可能生孩子。”
  当晚,秦海国和她爸大吵了一架。
  大多时候都是秦海国在说,
  不结婚、你不生孩子以后老了谁照顾你?
  再说,哪有人一辈子一个人过的?
  养儿防老,中国人几千年都这么过来的,你为什么不一样?
  ……
  秦黛从难过到麻木,从头到尾,她爸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想要走这一道所谓的人生必经之路。
  她的理想,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好像不值一提。
  最后,秦海国气愤离开,秦黛抱臂,一人坐在高高的出云亭上。
  津南春夜的风,带着微微凉意。她衣裙单薄,青丝被夜风吹动,眼尾是红的,却偏偏强忍着,怎么着都不肯落下泪来。
  直到一件灰色西装外套,带着主人的体温余热,盖住她单薄不堪折的肩头。
  秦黛回眸,看见了谢斯白。
  他身上一件白衬衫,没系领带,乌黑的发,眉眼深邃。
  “你怎么……”
  “冷不冷?”
  同时开口。
  秦黛摇头,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谢斯白:“按你的推荐,来吃饭。”
  他什么都没问。
  秦黛知道,这人肯定在她和秦海国争执之时就过来了,必然也听到了一些。但却什么都没问,只给了她一件挡风的外套。
  分寸感把握得恰到好处。
  施秋说得对,这个男人,随便勾勾手指,就会有无数美人贴上去。
  遑论他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温柔。
  起了阵大风,乌黑而柔顺的长发飘荡,发尾像在男人白衬衫的肩头跳舞。
  秦黛捋了捋,却挡不住密密匝匝的春风。
  谢斯白伸手,帮她将一缕飞舞的青丝拢到耳后,又往侧前方走了一步。
  春风消停了。
  秦黛揉了下眼尾,低头时瞧见谢斯白随意搭在木质栏杆上的手。
  他的手比她的大很多,指节修长,匀称,漂亮。手背浮起的青筋流畅地延伸至小臂,很性感。
  虎口处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疤,应该已有多年。
  秦黛却没问这道疤的故事,迎着仿佛墨染的远山轮廓,和从云中探头的月亮,望着谢斯白,直白而诚实地邀请:“可不可以陪我去喝酒?”
 
 
第13章 XIII(一更)   会很疼吗
  五分钟后, 秦黛坐上了谢斯白的车。半小时后,他们抵达小李子的酒吧。
  工作日,今天人不多。
  小李子亲自安排的卡座, 送来一堆吃的喝的。秦黛专挑着酒喝。
  她的耳朵是通红的,眼尾像是染了绯色晚霞, 水光潋滟,一片迷离的微醺。偏就是什么都不说,只顾着喝酒。
  诚心把自己灌醉的那种喝法。
  谢斯白在一旁看着。
  原本被他搭在秦黛肩上的外套, 此时一半搭在她腿上, 一半皱巴巴地堆在沙发上。
  他面前也摆了一杯酒。
  开始时秦黛倒给他的, 说,也请你喝。
  到现在一口没动, 他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真就按她说的那样, 尽职尽责地“陪”她喝酒。
  秦黛喝完了自己的, 酒瓶倒过来,一滴不剩。于是转头瞄准了谢斯白面前那杯还没被动过的。
  “你不喝吗?不喝的话——”
  谢斯白向前倾身, 掌心盖住杯口。
  “秦黛。”他喊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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