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黛倚着冰凉的电梯内壁,酒精催眠下的大脑思考缓慢,视线从男人淡红的薄唇扫过,顿了一下,才离开。
她想起舞蹈教室那个吻。
不知道酒精起了几分作用,忽然有些悸动。
他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不是吗。
清脆的一声“叮”,电梯到了。
谢斯白送她到房间门口,掏出房卡刷了一下,扭动把手,开门后让她先进去。
没听见动静,侧了下脑袋,就见秦黛不知道什么时候,阖着眼皮,安安静静地靠着走廊的墙壁。
等他看过去时,她睁了下眼睛。
又闭上了。
“秦黛。”
她没出声。
电梯口有声音传来,一人出来,拐过之后朝他们这边走来。那人脚步不紧不慢,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也轻。
逐渐逼近。
秦黛撩起眼睫,还是亮,似有簇簇星光。谢斯白瞧着她,脚步声同时在连个人的耳膜上跳起探戈,节奏强烈,勾扯缠绵。
谢斯白声音更低了些,好像也比刚才哑:“进去吧。”
秦黛不。
她向前一步,脚尖微踮,吻了下他侧脸。
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差几步,那人就要到他们身旁。
秦黛正要退开,一息之间,忽然被扣住腰,转瞬就到了门内。
谢斯白今天的吻法有点凶。
也很急切。
秦黛后背抵着冷硬的门,有所倚靠,但还是受不住。
城门失火,她是主动点火的犯人,也是濒临缺水的池鱼。
最后,还是谢斯白捧住她侧脸,低喘着,终于舍得给她换气的机会。
“你是醉得有多厉害,嗯?秦黛。”
藕段似的手臂搭在他肩上,也揽着一点儿他的脖子,靠进他怀中借力。
秦黛脸颊发烫,几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脸颊贴在他颈侧,蹭了一下。谢斯白一手扶住她后颈,他掌心发烫,像是着火。
他低头,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仰头,承受这个吻。
这动作强势又不温柔,可最后落在秦黛眼尾之时,却轻得很。
“认不认得我是谁?”他声音又低又哑。
“……谢斯白。”
他好像笑了一下,秦黛听得不真切。
“我和你说过,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加上楼下那次,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
下一刻,谢斯白重重堵住她唇瓣,舌尖探进去,一寸寸掠夺,攫取。
漫长的侵占后,总算变得温柔。
耳根发软,侧颈被咬住,不用明天,过不了多久那处细腻白皙的肌肤上,就会出现红印。
像处标记,也是烙印。
气息喷洒在皮肤上,秦黛嗅见谢斯白身上,干净而清冽的味道。
似山间的一缕风,拂过雪松的针叶,很令人着迷。
她的眼睫在他低低的喘息中轻颤。
“会很疼吗?”
第14章 XIV(二更) 当没发生
“会很疼吗?”
秦黛一句话, 让谢斯白的一切动作停下来。
没开大灯,只有床角的落地灯亮着。
昏昏一片,蔓延的燥热像闷闷夏日的雨林, 潮湿难耐。
谢斯白眉宇似乎汗湿了,声音仍低哑:“第一次?”
秦黛不说话, 脸上一片薄红,分不清是酒气,还是升腾的气温勾惹的。
谢斯白只看了一眼, 忽然抬手, 捂住了身下人的眼睛。
掌心像是蝴蝶飞过, 反应过来,才知是她眼睫轻颤。
视线被遮挡, 她却弓腰,不知章法地要来吻他。
亲在了谢斯白喉结上。
他便又来捉她的手, 两只都捉到了, 按在头顶的白色枕头上。
“别乱动。”他警告她。
秦黛问他:“不继续吗?”
他放过她眼睛。
昏暗的光线下,秦黛双眸明亮, 带几分露水般的清澈透亮, 眼尾却分明藏着几分情动。
他不受控地,低下脖颈,又去尝她口中浅浅酒味。
有一瞬的失去理智,心想, 就这样吧, 继续吧。
欲念是穿山越岭而来的风,坠落于汹涌的海面之上。不可控的,连本能都在狂肆地叫嚣,要冲破羁押的牢笼。
秦黛眼尾起了濛濛水雾, 她的视线变得不真切,眼前的人好像真实,又仿若游园一梦。
那梦里有人在唱——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踏草怕泥新绣袜,惜花疼煞小金铃。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竟然在此时想,施秋和寄雪梅是对的。
切身的真实体验,她早该去用这个方法的。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她伸手去摸他的眼睛,轻抚过那颗痣。
原来是这样的。
她献祭般地,奉上自己,像朝圣者的步步跪拜,虔诚而无畏,灵魂漂浮于躯干之上,纵容自我,沉迷一场情动。
夜晚和酒精是成年人的罂粟。
于是只在意识彻底纵入浪潮前,捏着一点谢斯白要解不解地衬衫领口,颤声请求:“关灯,好不好?”
谢斯白微微起身,伸手断掉开关。
一下子陷入昏暗,只剩一抹清冷月光。
手臂撑着,谢斯白低眉,额角有沁出的细汗。他借着月光去瞧床上的人,看了会儿,她忽然又来吻他,一下一下,像只猫,落在他眼尾的泪痣上。
到底是有多喜欢这颗痣。
他俯身,目光沉沉地打量泄在床头的月光,手探进去,拨开了层层积云。
既然照入他怀中,那便是他的了。
-
次日清晨,秦黛被坚持了十多年的生物钟支配,醒时才六点半。
睁眼一片漆黑,窗帘严丝合缝地遮住了熹微晨光。
酒后的混沌让秦黛反映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出有哪里不对。
腰上,搭着一条紧实有力的手臂。
陌生的触感,让她瞬间头脑像广告里浇了冰雪碧般清醒,昨夜残存的记忆慢慢浮现,断断续续,缠绵,撕扯着神经。
她记得和她爸在亭子里那一场吵架,记得如何遇见的谢斯白,自己又是如何邀请他去喝酒。
但喝了酒后,彻底醉了之后的记忆,所有的画面成了断点式的零散片段。
她拉着谢斯白去的酒吧,她点的酒,她蹭过去靠在人家肩上,她重复了两遍的“不回家”,她主动吻的他……
昨晚的一切,像回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重现。
尤其,谢斯白覆在她身上,低头看她时含着□□的眼神,都清晰明了。
可……
好像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秦黛轻手轻脚地起身,又小心翼翼地拿掉谢斯白搭在她腰上的手。
低头一瞧,身上竟然穿着男人的白色衬衫。她心口蓦然一慌,记起他抱他去浴室,逼迫着,让她帮他洗手。
修长如玉的手指,水渍湿润,她醉眼朦胧,耳朵通红,只顾着打开花洒,拉着他的手去水下。
“你快洗掉……”
等洗完,她本就已经皱巴巴的衣服更不能看,大半被水打湿。
“我的衣服湿了。”
当时谢斯白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
“你别哭,我的给你穿。”
她哭了吗?
怎么会为一件衣服湿了就哭呢?
秦黛揉了揉沉闷的脑袋,干脆不去想了,掀开被子,生怕把床上的人吵醒,抬手落脚都轻得要命。
光脚踩上地毯,迈腿时,不小心踩到一件衣服,是她的。
秦黛捡起来,又慢吞吞找到其余的几件。
床上的人始终睡着,眉眼沉静,秦黛松了口气,匆忙脱掉身上这件惹人遐思的衬衫,快速换好自己的衣服。
出门前,才又看了一眼谢斯白。
他没醒。
秦黛彻底松口气,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一刻也没有停留,回家收拾了行李,立即买了回安北的机票。
等到了机场,才给施秋发了一则微信。
秦黛:我今天回安北了。
秦黛:拜拜
施秋:???
秦黛:发生了点状况,比较突然。
施秋一个语音拨过来。
秦黛戴好耳机接通,然后就听见施秋一顿质问:“不是说回来两周?这还没到呢你就走?而且你还到机场了才跟我说???宝,你今天要不是说出个有理有据的突发状况,我就打的去安北打你一顿!”
“我昨晚和我爸吵架了。”秦黛说。
施秋:“啊,为点啥啊?你爸还舍得和你吵架?”
毕竟从她认识秦黛开始,她爸秦海国就对秦黛百般宠爱,虽说苏玉容去世得早,但失去了妈妈,秦海国也没有亏待秦黛。什么都会给女儿最好的。
“因为你妈妈?还是你爸二婚那个女人啊?”施秋试探着,能猜到的也就这两个原因了。
“都不是。”秦黛将昨晚秦海国的话转述几句。
“你爸想让你三十岁前就生孩子?”施秋不可置信,“可你刚刚进团没几年,才扎稳脚,这个时候考虑这些太早了吧,何况……怀孕生子对一个舞蹈演员来说,那和断送前途有什么区别,就算把影响降到最低,生产过后也几乎没有人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她们从很早以前,就讨论过各自的理想,讨论过以后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施秋至今还记得,那时她们刚中学毕业,秦黛说起这话时眼里的亮光。
“我啊,我要成为国内,不,国际知名的中国古典舞舞者。”
所以她也知道,秦黛或许会考虑结婚,但一定不会生育。
秦海国应该也是知道的,知道女儿从小就坚持的梦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那些话,对秦黛带来的冲击才会更大。
他明知道,明明苏玉容的例子活生生地经历过,却还是这么要求秦黛。
“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走啊,呆呆,你应该叫上我,我去和秦叔叔说,我帮你劝劝他。”
施秋低低叹气,她一贯知道这个人是最会压抑自己情绪的,所以就这么被她爸伤过心后一走了之,她是怎么都不放心的。
“要不你把机票退掉,可以先住我这里嘛,我陪你去玩,要不然去旅游?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最近还挺想去海边的。还有啊,咱们去小李子那儿喝酒呗?你别老憋着,我不放心。”
“其实我今天没那么难受了。”秦黛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昨晚,男人一声声的安慰,温热的指腹蹭过她眼尾,那些眼泪就都被擦掉了。
原来那时候,真的,哭过一场了。
她好像模糊地记得,谢斯白有些无奈,又拿她没办法的表情,只是哄着。
别哭了。
好不好。
“你放心,我没什么事,过段时间我会和我爸再好好谈谈的。”秦黛望了眼候机厅窗外的天,到这时才意识到,这一走,恐怕和谢斯白这个人,就真的再也不会见面了。
挂断和施秋的语音,秦黛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时针到快到八点时,一通电话打过来。
屏幕正中央,谢斯白三个字醒目非常。
秦黛直觉心尖一颤,下意识地,给挂了。
紧接着,点开短信。
说什么?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人家会觉得她有病吧?他们都滚到一个床上去了,这个照顾,又指哪方面的照顾?
昨晚回酒店之后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再见了谢斯白。
——说后会无期是不是好点?
纠结半晌,没编辑完第二通就打了过来。
秦黛依然挂断。
对话框弹出来条短信——
谢斯白:?
谢斯白:去哪儿了?
秦黛再顾不得纠结,编辑,发送:谢谢你昨晚陪我喝酒,其他的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眼睁睁盯着发送成功,下一秒,她就立刻拉黑删除了谢斯白的号码。
机场广播传来登机的通知,秦黛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登机口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行囊沉重,有人握着手机边排队边打游戏,小孩哭闹,情侣依偎。
她心里有一些乱,但知道并非因为嘈杂的环境。她理不清思绪,好像一团纠缠的乱麻,既然找不到脉络,索性一刀剪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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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路,贾子京和应爽蹲在马路牙子上。
贾子京不知道从里拔了根狗尾巴草,像个二傻子似的咬着,观赏应爽逗狗。
这狗其实是这家店老板养的,拆家王者哈士奇,此刻正专注地朝应爽嚎叫。
冲着他手里那只毛绒玩具。
“这狗是不是有点傻,跟我抢了它肉骨头似的。”应爽抓了一把狗粮,比狗还狗,一颗一颗抛给哈士奇,就看它接不接得住,“你赶紧催催谢斯白,他妈的上哪儿去了,说给我送行,到现在人影都没见着。”
贾子京正拨电话:“打不通啊,一直占线,他跟谁聊呢,这热乎劲儿,赶上我和我媳妇儿了。”
说着,“嘟”一声长音。
谢斯白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喂。”
“哥,你干嘛呢?今儿中午跟爽子哥吃最后一顿饭——靠踢我屁股干什么——我错了爽哥,吃在咱津南的最后一顿饭,你人呢?”
谢斯白撂下俩字:“马上。”
又十五分钟过去,谢斯白人总算出现。
瞧见他第一眼,应爽啧啧道:“昨晚做贼去了?”又看见车,有些惊讶,一连串问题:“你自己开车过来的?怎么了,干什么了想不开?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