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月光——江天一半
时间:2021-10-16 10:18:56

  到酒吧里人流最密集的点了。因为开业门口挂着的打折广告,今晚这里的人更是密密麻麻。
  秦黛废了好大的劲,才拨开人群,还没靠近吧台,后背被人挤得往前一趔趄。
  好在她学舞蹈这么多年,对身体的控制力和平衡力都是上乘,才没摔倒。
  秦黛皱了皱眉,换了首鼓点节奏更强烈的歌,一瞬间,身旁不管在不在舞池的人,都随着动次打次的音乐开始晃动身体。
  灯光都闪烁得像是喝高了,秦黛深吸口气,那么短的距离,吧台却变得触不可及。她准备放弃,刚一转身,摇摆得正激烈的人群就把她更往里挤了。
  不知是谁身上衣服带的金属链条,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器,秦黛的胳膊被迫承受了好几下。
  她想大呼救命了。
  一定得和小李子反馈。
  禁止携带“武器”入场。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退到了外圈,秦黛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身体被人一撞,她没站稳,猝不及防往旁边歪去。
  脚下一个及时回转,正以为再次躲过一劫时,另一侧又挨了一下,正要以为这次难逃时,手腕被人拉住,她被人拽回原地。
  “呼!”
  秦黛跟经历了九九八十一似的,身心俱疲,比在排练室待一整天还心累。
  侧眸望向方才“救命恩人”,蓦然一顿。
  怎么是谢斯白。
  他不是在吧台?
  怔忡的瞬间,他似乎微微低头,张嘴说了什么。
  可动次打次的嘈杂乐声实在太大了,秦黛没听清,便也凑过去,微微仰头,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谢斯白的身体却骤然往前,似是被人撞到。
  秦黛猝不及防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唇畔擦过一处柔软。
  音乐声仿佛在瞬间静止,世界陷入无声,秦黛清晰感觉到一触及分的温度。
  温凉的、柔软的触感。
  是谢斯白的下唇。
  她无法忽略,包括因为这个意外接吻,带至全身的过电感。
  分开的瞬间,“砰”一声!
  是漫天散落的金色纸片。
 
 
第9章 IX   你不对劲
  钟声敲响零点时刻,喧嚷的明安路也终于逐渐陷入沉睡。
  应爽回酒店,人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捏着房卡刷开进去前,脚后跟打了个转。三两步到隔壁门前,啪啪拍门。
  “谢斯白!谢斯白!”
  叫魂似的。
  好在这层没住着几人,里面的人也还算开得及时,否则再持续三秒就会被报警扰民。
  应爽一看见人就来气:“你他妈的!”
  谢斯白在一个小时前回的酒店,此刻却还穿着身上那件黑色衬衫,澡也没洗,也不知道这一个小时都干什么去了。
  “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回来是什么紧急工作,我非得跟你掰扯掰扯。”说着,进门先去了套间的书房,电脑合着,桌面干净得能拿来擦脸,应爽火气更旺,“没干活啊?那还把我车让人开回来,你让我怎么回来?差点打不着车,谢斯白,你可真行,着急签一个亿的合同啊?”
  应爽掐着腰,在书房里走了好几个来回。而被骂的人呢——
  谢斯白斜倚着门框,神情懒散,还有点跑神。
  应爽:“……”
  他快气死了!
  “你他吗到底听没听我骂你?!”
  “听见了。”谢斯白这才淡淡地回了一句,而后去冰箱拿了一罐冰啤酒,隔几米远扔过去。
  应爽挑刺:“今晚喝酒都快喝吐了。”
  谢斯白大概心情真的很好,竟然没骂一句爱喝不喝,倒回去重新取了瓶冰水。
  应爽总算瞧出来点不正常,半瓶水喝完,盯着谢斯白的脸观察半分钟。
  下结论:“你不对劲。”
  谢斯白拿了本酒店摆在沙发边矮桌上用来装逼的书,没看什么名字,也不在意讲什么的,随手翻了两页。
  应爽更确信了。
  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喜欢过看书啊。
  他斟酌一番,踌躇着问:“难不成,真签了一个亿的单子?”
  谢斯白瞥了他一眼,及时澄清:“没有。”
  “那你这是整哪出啊?”应爽拧紧了瓶盖,走过去沙发,瞄了一眼那书名,好家伙,还是德文。
  看得懂吗大哥。
  他无语地移开目光,忽然又在面前的白色茶几上瞧见一个熟悉的小东西,“哪来的这玩意儿?你房间喷彩纸了?”
  略一思考,又猜:“你从酒吧带回来的?沾衣服上了?那扔垃圾桶呗。”
  说着就要替这位大少爷把那张金色纸片扔进脚下垃圾桶,手指尖还没碰到,只见一只手伸过来,眨眼就把桌上纸片拿走了。
  “别动我东西。”谢斯白面无表情,皱皱眉,“你还不走?”
  应爽:“……”
  被赶出门他才想起,怎么还是没问到这狗比为什么丢下他提前跑回酒店。
  等他离开,谢斯白才缓缓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团纸巾,白色纸巾包裹的中央,藏着片片嫣红的口红印。
  --
  城市的南边。
  春夜漫漫,秦黛已经在床上辗转至第一百个翻身,还是毫无睡意。
  只要闭上眼睛,就是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还有那柔软的、又温凉的触感。
  飞舞的纸片变成了金色的蝴蝶。
  节奏感强烈的鼓点……
  她好像怎么也没办法忘记那个画面了。
  隐匿在人群之中的,一个吻。
  时针划过两点时,秦黛终于受不了了,按开手机,找到一个无论换多少个手机,都会第一时间存好的文件夹。
  录音的年代久远,杂音不小,但胜在人声还算清晰。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苏玉容早年录音刻的光盘,这段是《游园惊梦》选段,秦黛听着,半小时后,才与窗外的夜莺一样,慢慢陷入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秦黛被门外咚咚锵锵的声音吵醒,不一会儿又响起电钻声。
  洗漱完出门一看,才瞧见家里一口气进了四五个装修工人,重锤电钻,砸墙开道。
  就在秦黛隔壁。
  齐丽宁一派贵妇做派,脖子上又换了条分量更重的宝石项链,站在那儿指挥着。
  要挖通的,是秦琢的房间和一间储物室。秦黛瞧见那扇门,目光一冷。
  “谁让你们动这间屋子的!”
  齐丽宁回头,哎呀一声:“黛黛醒啦?快,下楼去吃早饭吧,刘姨都备好了。”
  一边慈爱地催促,一边吩咐工人:“你们愣着干什么,先把那个柜子还有里面东西挪去地下室。”
  工人们认齐丽宁,知道是雇主家女主人,听她话立刻行动起来。
  秦黛眼看着两人就要把那柜子打开搬东西了,大步流星冲过去,提高音量:“都给我住手!”
  说着抢过其中一个工人手中抱出来的一沓CD,搂进怀里,转头咬牙盯着齐丽宁,像一只突然发威的小兽:“谁准你动这里的东西的?”
  “……黛黛。”齐丽宁显然被骇住,她真没见过秦黛这么凶狠的时候,哪怕当初和秦海国的婚礼,她都没从她眼中看到这样恨不得她死的情绪。
  齐丽宁细声低语解释:“小琢这都要五岁了,他住的房间太小,又是个男孩子,以后东西肯定都多,所以我就和你爸商量着,把这两间房的墙给拆了,重新装修装修……”
  她忌惮秦黛,不为别的,秦海国和她结婚前立好了遗嘱,死后财产90%都留给秦黛,就给她剩了10%。齐丽宁以前不是没心思,但现在自己儿子都五岁了,秦海国还没动过改立遗嘱的意思,她不能不着急啊!
  所以开始循序渐进地吹枕边风。
  也是有效果的。
  当初秦黛去安北市念书,秦海国眼都不眨就在安北三环内给买了套房,她后来去打听,那地儿一平米十一万!齐丽宁给秦海国暗示秦琳年纪和秦黛也差不了多少,也不挑,津南的房也行,可秦海国也有心眼,最后只给买了辆车,也还行吧,一百万的车呢。
  但儿子可不一样。
  儿子是秦海国亲骨肉,她不能继续看他这么小气下去。
  可苏玉容和秦黛在秦海国心里分量比她娘俩重,哪那么容易。所以只能先从这家里的布局开始动。
  “这间房不准动,你选别的。”秦黛厉声让那些工人出去,低头一点点擦掉师傅刚才戴着灰扑扑的手套在塑料外壳上留下的痕迹。
  齐丽宁却面露纠结,一副受了委屈的调子:“我跟你爸商量过,他都同意了的。”
  秦黛抬眸,正好秦海国听见动静上楼来。
  “你让她动我妈的东西?”
  秦海国面色一滞,咳嗽一声,说:“让人搬去地下室而已,你别想太多。黛黛,这些东西放哪里不都一样,屋子留给你弟弟好歹有个用处,你不要想太多。”
  放在哪里都一样……
  秦黛瞧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抱着苏玉蓉遗物的手指慢慢收紧,方才的激动在亲眼看见她爸的态度后陡转之下。
  “不一样,”她轻声,低的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不一样的。”
  领头的师傅开口询问:“秦先生,您看,那今天还继续吗?”
  秦海国:“黛黛,你……”
  秦黛忽然就妥协了:“我把东西搬到我房间,你们再动手。”
  “好,爸帮你一起。”秦海国喜笑颜开。
  秦黛:“不用,死人的东西,别脏了您的手。”
  她这些年学得最好的就是给她爸添堵——在任何与苏玉容有关的事情上。
 
 
第10章 X   很想见你
  秦黛整理了一早上,和寄雪梅的约定就一直拖到了下午。
  寄雪梅如今退休,前年被一档电视节目邀请去做指导老师,被迫注册了几个社交账号,节目结束了倒又品出几分意思来,如今天天抖音微博科普宣传中国古典舞,偶尔还录一段自己的视频放上去,那身韵那气质,迷倒一片小粉丝。
  到老师家时,寄雪梅正戴着眼镜捧着手机。秦黛凑过去一看,才发现已经是古典舞界泰斗级别的人物,此刻正在网上跟人家吵架。
  寄雪梅前段时间闲着无聊,听粉丝在微博下面老师多多更博的哀嚎声,便接受建议,录了几期点评网上挺火的舞蹈视频。这不,上周评了一个网上小火的女明星古装剧里的舞蹈。
  用词麻辣,态度刚正不阿,把人家微博几千万粉丝的女明星说得一文不值,被人家粉丝追上门来骂了。
  寄雪梅女士这么大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回评的手刚刚停下,非常头铁:你专业我专业?
  秦黛:“……”
  “您就别在网上和人吵架了,注意血压。”
  “我血压好着呢。”寄雪梅说,既然人来了,就不闲着在互联网冲浪了,想起什么,翻到点评过的一个舞蹈节目中的两位舞者,“这你们团的吧,你怎么没来参加这个节目?这女孩跳得不如你啊。”
  “会耽误排练,不想去。您上网可不要这么拉踩,别和人吵架。”
  “什么叫拉踩?”
  “就是抬高一个贬低另一个。”
  寄女士懂了:“网上的人现在都不太爱听实话是吧?”
  秦黛:“……”
  “我给您发的东西,您看了?”秦黛强行拉回正题,端起茶壶往玉色小杯中填满,端给老师。
  “嗯。”寄雪梅抿口茶,“你的表演我会给A,但确实,那个楚予诺的比你更好,你回去后可以仔细多看几遍音乐高潮部分她的脸上表情,尤其眼睛,对情郎的思念和内心纠葛表现得相当好,非常会抓人眼球。A+是应得的。所以团里给她A卡,你拿B卡,我能理解。”
  寄雪梅说完,在秦黛脸上一拧:“别哭丧着个脸。”
  她叹口气,当初一早知道秦黛未来最难的路,就是感情戏上的表现,所以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
  “这是你的短板,咱不都知道吗。”寄雪梅劝慰,“没几个舞者没有短板的,秦黛啊,你现在也才二十三岁,情绪表现本身就是人生阅历来促成的,你还有的是时间成长。何况不是说这出舞剧风格就侧重于主角爱情吗,正好不是你强项而已,现在其他风格的舞剧那么多,这个机会不合适还有下一个。你的首席又不是你爸给你买的,难不成拿了一个B卡以后就都是B卡了?”
  秦黛明白。当初周从芳说的那番话,她最受打击不是结果,而是那句,说她这一年来在表演时的情绪表达上毫无进步。从准备春思开始,她就着重练习这方面,可得到的还是一句没有任何进步的评价,这是她最难以坦然接受的。
  “可到底应该怎么练习,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了。”秦黛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狗狗幼崽,还是被大雨淋湿了的,“我看了很多其他人的表演,对着镜子不断练习,进团后也一直拜托团里排练老师帮我指导,可是还是这样。”
  寄雪梅那么早认识这个小姑娘,秦黛小时候呢,虽然不太爱笑爱哭闹,撕腿耗腿练技巧的时候就她一声也不吭,但毕竟是个小孩子,见到自己爱吃的东西或者技巧动作漂亮完成,还是会笑得很开心。但后来苏玉容去世之后,秦黛性格大变,小小年纪,待人冷得像一块冰。好像她妈一死,连带着把这孩子的笑也都带走了。
  寄雪梅叹气。至于方法么,老生常谈,也就那么一些。秦黛该尝试的都实践过了。
  但没旁的道可以走,哪行哪业都一样,老天爷给饭吃不够,都是练出来的。一天、一个月、一年、五年……业精于勤荒于嬉,持之以恒的努力后,一定会发现,努力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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