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白却已经伸手放进了一旁的柜中,他确实有些强迫症,见不得东西乱放似的,用完就要收好。
秦黛伸出的指尖滞留在半空中,,谢斯白回身时,握进了他的掌心。
牵着她往外走,很直接:“谈谈。”
“我……”
谢斯白却误解了她的犹豫。
他如今明白了,等缩回壳里的小乌龟自己出来,得到猴年马月。
于是有些强硬地用了几分力,将人拽入怀中。
秦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像是站立不住,扑到谢斯白身上。
衣料如出一辙的薄,谢斯白一下子就感觉到怀里紧贴而来的柔软。
男人的肌理是坚硬的,于是感触到的软,也仿佛云朵撞上铁壁。
触感再清晰不过。
谢斯白顿了又顿:“你……”
耳朵腾地一下变红,但还没等秦黛说什么,她忽然一连又打了两个喷嚏。
谢斯白顾不得旁的,进了趟主卧,找出来条小毯子,抖开就把秦黛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气得我都忘了,”他在她脑门儿轻轻弹了一下,清咳两声,几分不自然地说,“怎么不和我说?放哪儿了,我帮你烘干。”
秦黛捏着毯子的边,只露出一张带着几分可怜劲儿的小脸,颊边的薄粉却宛若绚烂的晚霞。
“我自己来。”她小声说,“你告诉我在哪儿。”
谢斯白放过她,指了指某个方向。
等秦黛去烘衣服的空挡,他百度了个教程,煮了份姜汤。
跟个教官似的,逼人喝下去半碗才罢休。
雨还没停,更有一直下到夜里去的势头。
谢斯白就着秦黛喝剩的碗,将还有一半的姜汤也喝了下去。
味道的确不怎么样,怪不得她刚才眉头都皱成那样了,下次可以研究研究有没有好喝点的做法。
“现在有空了,说说吧,”谢斯白摆出一副要彻夜长谈的架势,“我怎么朝三暮四了。”
秦黛知道他总会问个明白的,老大跑过来,钻进她怀里,秦黛想搂着狗谈,谢斯白却吹了声口哨,老大听话得眨眼间就跑到他跟前去了。
好吧,连狗都不让她摸了。
小气死了。
“我看到了。”秦黛迟疑又温吞。
谢斯白紧蹙着眉:“看到什么了?”
秦黛道:“……看到你和一个女生说话。”
谢斯白:“……”
他坦坦荡荡:“除了你以外,我认识的异性就两个,一个我亲妈,另一个是我亲妹妹。”
秦黛坚持:“我都看到了,那天在医院。”
恨不得给他冠上朝秦暮楚的标签。
谢斯白气笑了:“医院谁啊?打扫卫生的阿姨还是给我妹扎针的护士,秦黛,你讲不讲道理,就算要拒绝我,也该找个像样的理由吧?凭什么给我添莫须有的罪名。”
秦黛也气,都快点明时间地点人物了,他还想狡辩。
“我出去找你的时候都看到了,那个女生是栗色的卷发,你为什么还不肯承认?”她低声说,“去录晚会那天,你不也见到她了?”
谢斯白见她说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的模样,表情顿了下,开始回忆,可怎么想,也记不起有和哪个卷发的女的说过话。
秦黛干脆挑明了:“是宋庸年的女儿,宋艺萱。你们两家人还认识,那天和你妈妈一块去溪溪病房看她了。谢斯白,你到底要我讲多清楚才肯承认。”
谢斯白第一反应,宋庸年和宋艺萱都是他妈谁啊。
结合她后面那句,才隐约地记起来,是那天徐家人来医院看谢苑溪被秦黛撞到了?
他好像是和其中一个女的说了两句。
“你说那天?”他笑了下,忽然被面前的人一脸气愤质问的表情取悦,笑意从眼底溢出,回忆着解释,“那人问我卫生间在哪儿。”
秦黛一脸的不肯相信他。
“你说叫宋什么萱?那一家人不都姓徐?”谢斯白回忆了下,模糊地记起曾经在紫云别苑,高令羲是这么介绍过一个人来着,“说我朝三暮四的是这一位?秦黛,你以为我喜欢她?”
秦黛不置可否,显然已经认定了。指尖捏着毯子的边角,把自己气得脸色发白。
“她问我卫生间在哪儿,我只回了一句。”谢斯白严谨地补充,“那天晚会彩排,你下台我就去化妆间堵某个没良心的人了,没和她说一个字。”
秦黛道:“你明明都这样——”她凑近他,低头,画面重现似的模仿,追究起来比他还严谨,“这样和她说话了。”
谢斯白抬手揽住她后颈,不让人再逃开。
“那人说话声音太小,我只是低头想听清。”谢斯白拇指指腹擦过她耳垂,“你冤枉我。”
谢斯白在她身前半蹲下身,微低于抱膝坐在沙发上的秦黛。
他向前,鼻尖碰到她的鼻尖,低声说:“我谢斯白,就朝秦暮秦了一个人。”
“那人狠心又绝情,没有良心,总躲着我,可我偏偏喜欢到怎么都放不下。”谢斯白指尖点了下她的眼尾,“秦黛,谁都可以冤枉我,只有你不可以。”
秦黛怔怔地望着他,谢斯白却吻上来,指腹辗转厮磨,轻轻压一下她莹润的下巴。
趁她微微张开唇瓣的瞬间,舌尖探了进去。
秦黛想推开他,却被人禁锢着,两只本就藏在毯子里的手臂找不到出口,只能隔着这一层柔软的触觉,掌心抵在谢斯白胸前。
上移,隔着层毛毯,摸到了他滚动的喉结。
秦黛找到了出口,指尖探出去,毫无阻碍地触及他的皮肤,感触到谢斯白身上的体温。
她不是很想承认,可是这是事实。
她有些沉迷于和谢斯白做这样的事情。
轻而易举就被他勾得情动。
谢斯白却在此时暂停了所有动作,他退开两三公分远。
秦黛却在结束之后,下意识地前倾。
谢斯白偏了下脑袋,吻落到他侧脸。
秦黛回神,退开,抿唇看着他,眼里还有迷离的氤氲水汽。
谢斯白循循善诱:“所以这么多天躲着我,就是因为这个?”
他用指腹蹭去她红唇上暧昧的水光。
秦黛不肯应是。
谢斯白更直白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又不太要脸地加了句:“回答完就给你亲。”
秦黛用毯子裹住了自己,连脸都不肯露出来。
谢斯白隔着一层薄毯抱住她,眼底在笑,语调却好像在宣布一件多么严肃重大的事情。
“承认吧,秦黛,你就是喜欢我。”
第50章 落日珊瑚VIII 谈恋爱吧
一觉睡醒, 天光大亮。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窗外的树看着像洗过一样新。
安北的雨不像津南,那么朦胧, 它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云销雨霁, 天高气爽,蓝得像是画家手中的颜料添上的色彩。
秦黛醒来时,谢斯白刚牵着老大遛弯回来。
老大不知道在那片泥潭里撒欢儿了, 昨晚才洗的澡, 现在腿和肚皮上又沾了无数小泥点。
秦黛第一回 见他露出这么明显被熊孩子气到了的表情, 多看好几眼。
谢斯白无语地把老大拴在入户厅处,家门都不让进, 准备等会儿出门直接送宠物店去洗。
老大本狗还以为自己干了多棒的事呢,见到秦黛冲人摇尾巴卖萌, 表演自个儿追自个儿尾巴转圈圈。
完事儿趴窝在地, 知道谁好说话似的,冲秦黛汪汪汪。
秦黛望了眼谢斯白, 谢斯白乜来一眼, 端来煎好的鸡蛋,没脾气了:“你就惯着它吧。”
秦黛:“……”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们才吃了早餐,贺长明上门来。
难得的假期,贺长明是来看老大的, 一没想到昨天谢斯白抱走的人今天还在他家里, 而没料到久别重逢老大就热情地扑到他身上,顺便把泥点全蹭到了他才换的新衣服上。
气得恨不相逢。
拎着狗耳朵就要教育。
但老大不太服他管,听了两句就汪汪汪吼了回去,贺长明嚷嚷:“队长, 你看你把它惯的!现在还冲我吼!”
谢斯白轻描淡写地看了沙发边的某人一眼:“我可没有。”
秦黛:“……”
她摸摸耳朵,假装没听到。
“那还能有谁啊?”贺长明发愁地看了眼自己的白上衣,叹息着进来,和秦黛打声招呼。
都没人回答,谢斯白拎着一件薄衬衫出来,给秦黛当外套:“送你去舞团?”
秦黛顿了下,摇头:“不用了,团里放假。你和贺队长是不是还有事要聊,我自己回家就好。”
谢斯白:“我送你。”
秦黛正要摇头拒绝,谢斯白抬手在她耳垂上轻轻捏了一下。
“我送你。”他又说。
秦黛说不出口一个不字。
她觉得自己迟早得栽在谢斯白身上,他怎么可以随便动手捏女孩子的耳朵。
贺长明没什么眼色地当了回电灯泡,等到宠物店,谢斯白下车送老大去洗澡,他主动和秦黛聊起来:“昨天没吓着吧?我是说被我们队长。”
秦黛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贺长明就挠了下后脑勺,笑了一下,说:“我们犯纪律他也是那么训我们的,不过昨天……我觉得你应该也看得出来,他着急担心更多一点。”
秦黛无法否认。
贺长明又道:“我们之前有个战友,进队的时候才十八,比我们都小一些,和我们队长一个宿舍,关系也最好。两年前,他牺牲了。”
秦黛顿住。
“中了枪,从悬崖边跌了下去,被河水冲得打捞一天才找到尸体。小成牺牲的时候,二十岁生日都没过。掉下悬崖前,队长离他最近,他没法释怀的,就是自己没抓住小成。”贺长明沉声向秦黛说,“所以他昨天反应才会那么大,但是,也是真的很在乎你。”
贺长明语调一转:“你之前不是问我他右手的伤吗?也是那次受的,在那之后,他就退役了,因为再也没办法握枪。”
秦黛想起他在俱乐部持枪射击的模样,想起他提起钢琴时,那声低迷的“现在不会了”,想起他说曾经受伤中枪,一切种种,都化为了心疼。
“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呢。”秦黛轻声问。
贺长明道:“因为看得出来,谢斯白啊,认定你了。”
–
贺长明的话,在脑海久久盘旋。
与之纠缠在一起的,还有昨晚谢斯白的声声质问。
于是下午还是去了舞团,在排练厅待到了西沉西山才走。
出了大门,却见到谢斯白那台熟悉的黑色大G。
五月的日落,似乎比初春更明媚了。
林立的高楼之后,云层离散,薄而浅淡,像刚刚被吹散。光线是镀了金的灿灿,落到刺槐之上,仿佛高树也绽开了夕阳颜色的花。
这画面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鲜艳,明丽。
谢斯白推开车门,单腿先踩在地面之上,身上是一身纯净的黑,显得整个人都很冷淡。
但他看见她时,眼底露出几分笑来。
秦黛心尖一滞。
她不由自主地,仿佛被蛊惑了般,向前迈步。
在即将靠近谢斯白时,他也动了,速度很快几步走近,揽着她腰将人护进怀里。
身后同时响起车喇叭声。
秦黛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抱歉啊抱歉,才拿到驾照,您见谅。”
秦黛还在他怀里,微微仰头,闻见他身上清浅的沐浴露香味,她昨晚才用过。
青柠罗勒的味道。
那人很快离开,谢斯白却没立刻松手,秦黛更没像以前一样,飞快躲开。
她的手,还攥着一点他的袖子,根根收紧,气息交接,就像……他们才刚亲吻完对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秦黛问。
“朋友圈,窗户是这儿的。”谢斯白答。
四小时前,秦黛刚到排练厅,正午的天光从玻璃洒进来,一切条件具备,形成了丁达尔效应。
落进室内时,形成了道光束,甚至看得到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粒。
秦黛拍了一张,她彼时的心,也像这束光一般,在接连几日的乌云密布后,似乎终于看见了光的形状。
她用这张照片,难得地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加了个多云的emoji天气表情。
秦黛没想到谢斯白侦查能力这么好。
才要开口,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秦黛回眸,是宋庸年为首的一行同事。
宋庸年的目光,这一次,准确地在谢斯白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而后带着五分肯定的语气,道:“冒昧了,你母亲,可否是寰宇集团谢董事长?”
谢斯白点头,不避讳:“是,您是?”
“宋庸年。”宋庸年笑声连连,“你就是斯白吧?和你母亲长得的确很像。我和你父母相熟,几年前就听说你回来了,上回匆匆一眼,都没认出来你。”
语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秦黛一眼,神情几不可察地滞涩一瞬,很快恢复正常。
他很快以不打扰你们年轻人约会的借口,带人离开。
“他就是你说的宋庸年?”谢斯白问。
秦黛所有情绪都被中断,此时,无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宋庸年的话,控制不住地恶寒。
表面看上去,这位新团长的确是个十足温雅谦和的人。
她想起宋庸年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舒口气,郁结难消,无比怀念周从芳在的日子,虽然连她都承受过周团长的毒舌狠辣,但不会像现在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