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月光——江天一半
时间:2021-10-16 10:18:56

  谢斯白的手湿了,衬衫湿了,袖管也湿了。
  秦黛抱着他,紧紧地抱着。
  “我这个人一点也不好,我很坏,我是个木头。”秦黛松开手,隔着眼前氤氲的水汽看着谢斯白。
  “谢斯白,”她凑过去,亲他嘴角,带着咸咸的泪,“不要不要我,我喜欢你的,我……我爱你。”
  喉咙里像长了一颗掰开的柠檬,酸涩得让她的声音都打了结。
  “可我不会,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做……它好像是天生的,我不会。”
  她又吻他眼尾,声音是抖的,涩的,发烫的:“谢斯白……你教教我,我会学会的。”
  她哭得累了,可是一直说,一直说。
  你教教我,我会学会的。
  谢斯白捧住秦黛的脸颊,吻掉她所有的眼泪。
  她嗓子里的酸涩仿佛传染给了他。
  谢斯白一字字地道:“我不教你,我爱你。”
  哪怕学不会也没关系。
  我爱你。
  永无条件地爱你。
 
 
第67章 [最新] 尾声·上   重见天日
  谢斯白将人揽着腰抱起来, 他推开了琴房的门。
  窗户透进光来,一缕一缕,像平行的光的路线, 轻尘在光中跳舞。
  秦黛哭得累了,倦倦地抱着谢斯白的脖子, 不肯撒手。
  谢斯白有点享受秦黛此刻的粘人,他抱着她,坐在钢琴凳前。
  琴盖上有层薄薄的灰尘, 他没太管, 揭开。
  琴键被岁月氧化得泛了黄, 一股淡淡的木质气息拢来。
  秦黛侧身坐在他怀里,眼尾薄红一片, 哭得太厉害,此时脑袋昏昏地疼。
  她的脸颊偎在谢斯白颈间, 音色涩哑:“你要弹吗?”
  谢斯白抬一下左手, 按下一串和弦。
  “它已经老得音都不准了。”谢斯白一顿,“要听吗?”
  秦黛诚实地点头, 她很想。
  便又加一个字:“想。”
  谢斯白揽一下她的腰, 掌心使力,想将人放到钢琴凳上。
  秦黛不放手:“不能抱着我弹吗?”
  “秦黛。”谢斯白眼尾流出丝笑,“你是在撒娇吗?”
  事实上,秦黛的音调没一点广义上所定义的撒娇意味, 只是听在谢斯白耳中, 有些新鲜。
  何况,他觉得,秦黛就是在撒娇。
  别人听不出来,但他无比确信。
  秦黛抿着唇角不回答, 一双眼睛,却一直一直看着他。
  谢斯白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确实是栽得比较彻底。
  吻了吻她眼尾,低声说:“调完音给你弹。”
  秦黛惊讶的是,谢斯白是真的会给钢琴调音。
  他去教室前面唯一的那张桌子前,蹲下去不知道在桌兜里找什么,摸了摸,还真叫他找到个灭音器和调音锤。
  他的动作很熟练,似乎比谁都清楚这台琴哪里毛病最多,按下琴键听个一两次,便找准了病灶。
  秦黛凝神看着他,想起在大礼堂听见的音乐老师的话。
  “谢斯白。”
  谢斯白抽空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秦黛轻声问道:“你怎么学的琴?”
  谢斯白在拧调音锤,神情是专注的,听见她的话,边转动调音锤,说:“春山巷的北边,临街的一个路口,有家琴店。我小时候有次放学,路过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在弹。从那天后,每天放学下课,我都去店门口蹲守,假装路过七八十次,装成客人进去过七八次。”
  这些过往,已经有些模糊。
  谢斯白简言概括:“那家店老板是位老奶奶,退休前是音乐学院教钢琴的老师,人很好,她教我学了几年。”
  秦黛明白,他一定隐去了其中很多情节。
  她也没有再问,等他调完音,重新坐回来时,握住了他的右手。
  靠在他肩上,下巴略一抬,柔软的唇瓣触到了他黑色的短发。
  谢斯白微微回头。
  窗外有场灿烂的日落。
  他们接了个吻。
  谢斯白开始弹琴前,几分玩笑的语气:“给你展示七指钢琴。”
  他抬手按下第一串音符时,秦黛便听出来。
  是那首,她十五岁那年,参加比赛时用的伴奏。
  《梁祝》。
  独一无二的版本。
  泛黄的琴键,老旧的椴木,窗外的日落,琴凳上的人。
  光线透亮,明媚的日落,几乎让秦黛恍惚地以为,这并不是个十月底的秋日。
  是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一上一下的两间教室。
  那些心照不宣的纸条。
  她当是一次不闻姓名的合作,却在隔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分明是有人心甘情愿为她做无名的伴奏者。
  她没有打断谢斯白的弹奏。
  却起身,脱掉了鞋子。
  曾经错过的相见,在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隔了八年的一段舞,竟然很清晰。
  每一个抬腕掖步,云肩转腰,都历历在目。
  这支曲子,谢斯白弹奏过那么多遍,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跳。
  最后一个琴音沉寂时,他起身,大步朝教室中央的人走去。
  他扣着她的腰,将人压向自己。
  秦黛在同时,踮了下脚尖。
  他们长久地接吻。
  仿佛要将错过多年的,全部补回来。
  谢斯白这个吻,格外强势。每一下,都咬得很重。
  可秦黛今天似乎有些纵容,她喷洒在身上和衣服上的酒,仿佛渗透进了身体的每一寸细胞,她应该是真的醉了,疼也是沉溺的。
  谢斯白理智尚存,日落在天边彻底消失时,终于放过她。
  白皙的脖颈上,红痕斑驳,谢斯白低下头去,在自己创造的红痕上,落了一吻。
  秦黛身体是软的,心同样是软的。
  唇擦过谢斯白喉结时,被他掐着腰拉开几公分远。
  眼是潮湿的,秦黛仰头看他,谢斯白捂住她的眼睛。
  “别乱亲。”
  他声音低哑。
  在教室里做这种事情,耻感已经够刺激了,生怕下一秒教导主任王母娘娘似的出现,拆散下凡偷偷谈恋爱的神女,和她的情郎。
  虽然刚才,他们也就是接了个尺度稍微大了点的吻。
  不让亲,秦黛就伸手摸了摸。
  她任由他捂着眼睛,声音低得如同轻喃:“你不想吗?”
  谢斯白:“……”
  他低眉盯着她。
  看不见她的眼睛了,谢斯白本该放心,一开口,他的视线不自主却又被翕动的红唇吸引。
  有些肿了,透着一点莹润的水光,比平常颜色更加嫣红。
  谢斯白低叹一声:“你不要勾引我。”
  秦黛无辜:“我没有。”
  谢斯白松开手,脱掉穿在短袖外的衬衫,裹在秦黛身上。
  秦黛穿好,她很喜欢他的衬衫。
  她猜谢斯白应该是因为地点的问题,但她也没有想要在这儿的意思。
  于是小声加一句:“我们去酒店。”
  谢斯白:“……”
  他有点怀疑,喷在身上的酒,真能让人醉。
  抬腕看表,才六点不到。
  秦黛指尖从袖子里探出来,摸他眼尾那颗痣。
  下一秒,谢斯白捏住她指尖,一松,改去揽腰。
  秦黛乖乖跟着走,下到二楼,想起件事。
  “高中那时,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回我的纸条。”
  谢斯白道:“你哪句我没回?”
  秦黛说:“我上楼,在琴房门口撞到你那次,你说你没有见过里面弹琴的人。”
  她说完,又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跟我说没有?”
  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
  谢斯白敛眉,这件事还没跟自己和解,转移话题:“那天你给我留纸条了?”
  “嗯。”
  “我没收到。”
  秦黛皱一下眉,但纸条交流本来就是个不太靠谱的方式,万一被谁先拿走,或者打扫卫生的阿姨当垃圾丢掉,都不会传到想送的人手里。
  过了这么多年。
  很难再回溯了。
  秦黛暂时放下这个心结,只问:“我们去哪儿?”
  谢斯白表情正经,说出话不太正经:“你不是要睡我?”
  秦黛:“……”
  她沉默一秒,在谢斯白好整以暇的目光中,点头。
  “那我们走快点。”
  “……”
  下楼,出校门,要去开车时,碰到以前的一大帮同学。
  看样子是要去聚餐。
  分不清是贾子京还是郭裕薛琳琳谁先发现他们。
  远远就喊人。
  秦黛和谢斯白闻声同时回头。
  秦黛的眼睛还是红的,谢斯白将她扣进怀里,一句都没寒暄,摆了次手,带着秦黛上了车。
  留下那一群人,在原地傻站着看了很久。
  贾子京打开微信,发去一条语音。
  “你他妈真牛逼啊。”
  -
  很牛逼的谢斯白,方向盘一转,从七中旁的一条路,将车开去了春山巷。
  车一停,秦黛不动。
  “我们要在这儿?”她犹犹豫豫地问。
  谢斯白胳膊搭在车窗上,闻言,眼里的笑加重。
  他拔钥匙下车,绕来副驾,开了车门,才说:“先等等,带你去个地方。”
  春山巷口的那棵老榕树仍鲜绿茂密,他牵着秦黛,穿过一条条狭窄逼仄的巷路,经过许多棵老榕树,晚宴即将褪尽前,在处白墙灰瓦的院子前停下脚步。
  门口立了块木牌子,黑墨随意书就的三个字,归去来。
  推开两道门,才进入一个四方的庭院,白色的院墙,青石板上落了青苔,先闻见一股四溢的桂花香气,秦黛才看见靠墙栽种的两株桂花,桂花的对面,是一棵石榴,果子已经红了,枝头几乎被占满。
  是个很有江南气息的庭院。
  门口那块招牌破得厉害,进了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谢斯白说:“记不记得,三月里来这儿,我们找过的那家私人博物馆。”
  那天他们找了一圈,谢斯白是知道原本位置的,没有找到,并不是为拖延和她相处的时间。
  因为这家私人博物馆迁址了。
  他前几天到津南,又来了一趟春山巷,才偶然重遇。
  檐下的正屋,是用来陈列老板私人珍藏的展示厅,却不是古董瓷器。
  需要拧法条的绿色铁皮青蛙,小火车,打开有99乘法表的文具盒,消失了多年公用电话亭,印着双喜字的火柴盒,绝版限量变形金刚,麦当劳套餐里的古早小玩具,周杰伦2000年发行的第一张专辑《JAY》……
  这更像是,一台时光机。
  他们穿过那些陈列的过去,进了后院,后门边的一个小房子前,有个橱窗,立了个牌子。
  有工作人员坐在里面。
  谢斯白在橱窗前拿了张卡片,写下日期和姓名。
  2013年6月12日,离野。
  工作人员接过去,似乎去了一间存储物品的房间,约半小时,才重新走出来。
  递给谢斯白一个信封。
  信封纸牛皮纸的,盖了归去来特质的时光邮戳,寄件人写着:离野。
  行云流水的几个字。
  是他多年前,还能用右手握笔时,写下的。
  收件人那一栏,却是空白的。
  谢斯白递给秦黛前,借了笔,他落笔不算快,明明是同一个人,字迹却不同了。
  填上空白,他将信封递给秦黛。
  秦黛在谢斯白左手拿起笔,落下第一道短横线时,便丧失了思考力。
  她紧紧握着那封信,直到上车,直到回到酒店,都没能鼓起勇气打开。
  “不想看吗?”谢斯白问她。
  秦黛摇头,不是不想。
  她声音像风中的叶片,颤巍巍,摇摇欲坠。
  “是什么?”
  谢斯白作势要替她打开。
  秦黛立刻抢过去。
  她要亲手打开。
  触及封口处的蜡印,她小心地打开封锁了八年的信件。
  里面装着几张便签纸。
  在不见光日的地方,封存到现在,时间流逝的痕迹似乎看不见了。
  宛如昨日。
  秦黛一张张拿出来,一张张看过去。
  第一天。
  ——谢谢。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不可以。
  第二天。
  ——好吧。
  ——昨天谢谢你哦(//▽//)
  ——你明天还来吗?
  ——来。
  第三天。
  ——今天请你吃糖,橙子味的。
  第四天。
  ——今天是大白兔。
  第五天。
  ——草莓的,我觉得你会喜欢。
  第六天。
  ——喜不喜欢呀?
  ——喜欢。
  第七天。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名字?
  ——名字不好听。
  第八天。
  ——噢。
  ——那我告诉你我的,我是高二(2)班的秦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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