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渐渐的,那种怨恨消退了,他心中只剩下懊恼、悔恨,甚至逐渐回忆起了殷九竹的种种优点。她长得漂亮自不用说,当时他费劲千辛万苦追到她后,不少同学都羡慕至极;每年她回国时,还会给她带相机镜头作为礼物……想想出事那天,她特地选在他生日回来,就想给他一个惊喜……
这些懊恼,最后又化成了一种怪异的甜蜜。
她明明如此生气,却只给他下了“糖”,这说明她心里有他,不忍心伤害他!
是不是只要他诚恳道歉,她就会重归他的怀抱?
——抱着这样虚假的幻想,吴斌通过多方打听得知了殷九竹现在的住处,然后抱着一捧夸张的红玫瑰,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惜,他的幻想注定是落空的。
殷九竹根本懒得多看他两眼,冷声吩咐景旭:“景旭,我刚才让你下楼扔垃圾,怎么没扔干净?这么一大坨有害垃圾堆在家门口,快点关门,臭气熏天的。”
景旭立刻喜笑颜开,答应了一声“好的”,就要关门。
吴斌哪想到自己会吃闭门羹,他瞬间急了,口不择言起来:“小竹,你怎么就对我这么狠心?!没错,我是出轨在先,但你也不干净!”
殷九竹知道他在血口喷人,根本不想搭理他。但景旭忍不住了,怒火冲天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种出轨的渣男活该阳wei,不要随便污蔑她!”
“我污蔑她?”吴斌扬声道,“她和我分手才三个月,就和你搬到一起同居了,她还装什么贞洁烈妇,明明她就是水性杨花!”
这完全是在颠倒是非、信口雌黄了。
在景旭心里,殷九竹就如一轮高挂在夜空中的皓月,他只敢抬头遥望,却不敢登高触摸。他哪里能容忍他侮辱殷九竹,他死死捏着拳头,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模狗样的伪君子扔到垃圾桶里。
两个人仿佛要角斗一般,四目互瞪,只要一点火星,这两个雄性动物就会脱掉人类的皮囊,用最原始的方法攻击对方。
眼看一场争斗一触即发,忽然间,殷九竹唇角绽出一片笑容,抬手挽住了景旭的胳臂。
她侧头,轻轻靠在景旭的肩膀上。
“吴斌,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缺男人。”殷九竹笑眯眯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吧,在和你分手的那晚,我就和景旭在一起了。”
景旭:“!!!”
男孩愣住了。他僵硬地立在那里,而他从来不敢奢望的月亮现在就软软倚在他怀中。
殷九竹看向吴斌,语气悠闲:“要是有人问我和你分手后悔吗?我确实后悔,我后悔怎么没和你早点分手。要不是和你分手了,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景旭这样的好男人:身材棒,长得帅,年纪小,干干净净,最主要的是——”她红唇轻启,意有所指地吐出两个字,“——持久。”
最后两个字一出,吴斌的脸当即涨成了猪肝色。
他徒劳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殷九竹根本懒得同他废话,精准一击后立刻关门。
防盗门“嘭”的一声合上,吴斌猝不及防被拦在门外。他反应过来后,赶忙冲上去敲门,咣咣咣,咣咣咣,敲得邻居忍不下去,探出头来大骂:“敲敲敲,回家敲你爹的棺材板去!”
屋内,殷九竹掏出手机,利落地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喂,是小宋警官吗?”殷九竹换上一副惊恐的语气,“我家楼下这几天一直有人蹲点,现在那个男人就在我家门口!我好担心是郭铁东的团伙啊,能麻烦您出个警,把他带走吗?……嗯,嗯,谢谢小宋警官了!”
轻松几句话,殷九竹就解决了吴斌这个大麻烦。
上次送他的阳wei大礼包还不够刺激,希望这次的派出所一日游,能让他得到教训吧。
挂断电话,殷九竹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她回头看向景旭,却见男孩一直矗立在玄关处,脸上的表情恰巧被玄关的阴影所遮挡,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景旭?……景旭?”殷九竹走近他,“你是不是被那个混蛋吓到了?吴斌估计得了狂犬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报警了,小宋警官会处理的。”
景旭没有应声。
殷九竹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不自然地磕巴了一下:“啊……刚才我在他面前说的什么在一起啊、身材好啊,都是为了故意气他,你别——啊!”
话没说完,景旭便自黑暗中猛地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臂,把她拽向了自己。
殷九竹措手不及,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抱里。
她一怔,抬头看向紧紧拥着自己的男孩,在他的脸上,她意外地看到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是困惑,是懊恼,是惊讶,是狂喜……也是,男人被撩拨后才会露出的兽性。
“老师……”景旭低头望着她,他们的距离极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记得?”
第54章 病例五十四 同居生活(四)
同居4
殷九竹真是搬起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
她之前装作喝到断片儿, 在医院第一次见到景旭时,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没少给他刁难, 想要让他知难而退。哪想到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现在他成了她最聪明的学生、最贴心的助手,她甚至让他搬到了自己家里!
如果不是吴斌突然诈尸, 殷九竹也不会一时激愤,说漏了嘴。
揽着殷九竹的双臂格外有力, 男孩低头看向怀中的老师, 眼里满是压制不住的蠢蠢欲动。
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殷九竹脑中闪过好几条不同的退路。
她可以继续装傻, 说听不懂他的意思;她也可以拿出老师的派头, 强硬的让他放开自己……
但最终,殷九竹决定坦荡面对。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已经逃避了这么久,不应该再遮掩了。思及此, 殷九竹睫毛微颤,鼓起勇气吐出两个字。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景旭没想到, 他居然会等来一声道歉。
殷九竹见他眼神茫然, 心里更愧疚了。她诚恳地说:“我欠你一声对不起:那天我酒后失德,玷污了你的清白。”
“?”
“我知道, 对于一个还在象牙塔里的学生来讲,那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你很难接受。我很抱歉, 当时我也很混乱……我不是想推脱责任,但当时我确实喝多了。”殷九竹歉疚地说,“我只想好好放纵一下,没想到会把一片白纸的你牵连其中。”
“??”
“酒醒后, 我也很后悔。本来以为那天之后不会再见,没想到会这么巧,院长居然把你分配成了我的助手。”殷九竹回忆起在医院里和景旭重逢时她内心的惊涛骇浪,直到现在都觉得命运弄人,“我当时没有办法,才装作酒后断片儿。我知道我逃避责任,确实算得上渣女,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
景旭迷惑了,他深深的迷惑了。因为他发现,他好像、大概、也许、貌似和殷九竹产生了某种信息错位的误会。
在他看来,那晚的事情就像是梦中摘月,能够短暂拥有月亮,就足够让他回味一辈子了。他不会去责怪月亮为何离开,他只会督促自己站得再高些、站得再高些,努力缩短他和月亮之间的距离。
但是听殷九竹的意思——怎么成了采花女贼调戏清纯小书生了?
景旭低头看看自己,心想他也不小啊。
见景旭迟迟未回应,殷九竹慢慢推开他,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她站在他面前,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密,最终把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但这样一来,这个动作就变了味道,仿佛是上级抚恤下级似得。
“景旭,”殷九竹叹了口气,“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一次失控算不得什么;我不想这件事影响咱们的师生关系,可以吗?”
望着殷九竹那双潋滟的眸子,景旭迷迷糊糊地差一点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但关键时刻,景旭清醒过来——他怎么能点头?他如果点头了,不就表明他同意殷九竹的说法,把那晚经历的一切都当作“成年人”之间无伤大雅的一段迤逦美梦,说丢掉就丢掉了?
景旭想要的,既不是殷九竹的“道歉”,也不是殷九竹的“忘记”。
“老师,这件事你可以装作没发生,但是我不可以。”
景旭难得聪明,他摆出一只被□□过的幼犬似的眼神,语带控诉:“那天早上我醒来后,你却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而且,你还在床头柜上给我留了钱!我问了别人,说留钱代表你把我当成‘那种人’——难道在老师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留钱?……”殷九竹一愣,很快想起来,慌张解释,“你不要误会了,给你留钱不是那种那意思,那是房费!”
景旭不吱声,扭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
他浑身上下写满了委屈,这幅样子搞得殷九竹更加愧疚了。都说为人师表,可她这个老师却深深伤害了学生的感情。
她咬牙:“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景旭皱眉,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阵,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那我有三个要求。”
“你说。”这时候不论景旭提什么要求,殷九竹都会接受的。
“第一个要求,以后从医院上下班时,咱们不要特意分开走。”
“什么?”殷九竹没想到,他的第一个要求居然是这个。
景旭垂下眼帘,低声道:“现在天气好冷,我不想每天上下班时,都要在医院外面耽误几分钟,就为了躲开同事的关注。”
殷九竹迟疑了:“一起上下班的话,那同事们不是很快就会发现咱们住在一起吗?”
“发现就发现吧。”景旭镇定反问,“用老师的话讲,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合租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第二点,”景旭继续说,“咱们既是同事,又是合租室友。我不想回到家里之后还要叫你老师,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一直没有下班。”
殷九竹问:“那你想叫我什么?”
景旭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地伸出脚:“我看盼盼姐都叫你小竹……”
“景旭,你不要得寸进尺!”殷九竹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她敲打他,“你比我小六岁呢。”
她声音一高起来,景旭的气焰立刻低了。
他立刻改了口风,忙说:“九竹,叫九竹总行了吧?”
“……”殷九竹一愣。从小到大,她的师长、同学、朋友,都亲昵地称呼她小竹,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九竹唤她。
见她不反对,景旭顺杆上,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九竹?九竹?……九竹?”
他声音带笑,成年人的温柔之外还带着一点童稚的炫耀。仿佛是小朋友第一次拿到了心爱的玩具,捧在手里、放在心尖,一定要多喊几遍确定她的存在。
不知怎的,殷九竹觉得脸上有点烫。
“我又没聋,我听得到。”殷九竹尴尬地转移话题,“好啦,前两个要求我都答应你了,那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第三个要求我还没想到。”景旭狡猾地说,“等我想到了,我会和‘九竹’说的。”
……
一辆闪着红□□的警车停在了和平楼十二街区的保安亭外,车门打开,一只矫健的狼犬跃下了警车。
正值初冬,它穿了一套冬季作训服,衣服上硕大的“公安”二字,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与赚足眼球的战神相比,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的小宋警官并不逊色。他可是所里的“小白杨”,冬季警服套在身上,更显得身姿挺拔,腰细腿长。
这一对搭档刚下车,立刻有个穿着绿马甲的老头凑了过来。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绿马甲老头问道,“您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小宋警官接到殷九竹的电话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开车过来。他担心那个鬼鬼祟祟埋伏在殷九竹楼下的是人郭铁东的团伙,特地带着战神和自己同行。
小宋警官看向绿马甲老头:“叔,我是接到群众报警,来执行公务的!您知不知道2号楼在哪儿?有没有在那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也是巧了,他询问的人正是老李!
老李一拍大腿,忙说:“我带您去!您说的那个可疑人物我也知道,我正寻思着要不要报警呢……”
小宋警官:“哦?”
“你可不知道,那个人前几天拿着一张照片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那上面的女孩住在几门几户,我一看,那个女孩我正好认识,是2号楼的小殷!”老李越说越气,“我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把人家女孩子的地址告诉这种可疑人士,但今天……但今天他趁我去上厕所,居然翻我们小区的回收垃圾箱!”
“什么?”
贩毒团伙为什么要翻垃圾箱?
老李给他解答:“我们小区在搞垃圾分类,快递盒子都统一扔在一个垃圾箱里,快递盒子上就写着住户地址呢!”
宋一庭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那名可疑人士现在在哪里?”
“他刚才神神叨叨的跑走了,听他的意思,他好像一会儿还要回来……”
老李话音刚落,原本卧在宋一庭脚边的战神就站起了身,用鼻子顶了顶宋一庭,低声吠叫了一声,示意他看小区大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