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巧的。那个和尚曾是你虚淮子师叔的徒弟……”无心大师难掩忧色。
“虚淮子师叔的徒儿,又是在五云寺里的,难不成是那个芦花师兄?”离小君瞪大了眼睛,直觉告诉她,应该就是芦花师兄没跑了。
无心大师点了点头,“你与芦花、不是,相齐有过一段过节。所以,官差早晚都会寻到你,你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倒是没事,左右不过就是被盘问一番,行得正坐得直,不怕盘问。”离小君面有犹豫,“只是——无心大师,你说芦花师兄有没有可能是知晓了一丈红的秘密才被灭口的?”
无心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此事自有官府会查明。”
“是。希望杭州城的知府是个清明的。”
等离小君从岳庙出去,果真遇上了官差走过。
离小君抄了小路往风水街去,原本热闹非常的风水街此时也冷冷清清的。离小君在街尾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无离子的摊子。正想离去,没想江顺眼尖地瞧见了。
江顺戒备地看了一眼四周,拉了离小君往小巷子里去。“刚刚有官差来,将你师父带走了,你们怎么惹上了官差了?”
离小君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五云寺死了个和尚,那和尚曾是我们灵官庙里的道士,我们怕是都跑不了要被带去问话。”
离小君顿了顿,以退为进。“若是你要退出点春会,2两银子我退——”
千万别答应啊!2两银子她都已经花出去了!!!
江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离弟,你也太小瞧了我,我虽不曾读过几本书,但是江湖道义还是懂的。今日我寻你可不是为了退会退钱,我是将我的师兄师妹介绍给你,他们也想入会。”
离小君:呼,点春会的面子暂时保住了。
江顺这等师出有门的江湖艺人,自然不可能一人来一座城单打独斗。与江顺的竹签卦不同,江顺的师兄妹是一人看相,一人点痣,是一对夫妻档。
离小君虽说自信自己不会开错了人,但是却是没料到江顺的觉悟这么高,会员还能自己发展会员。
只是,离小君却宁愿点春会发展缓慢,也不愿意什么人都招进来。所以,离小君正色道:“你二人又为何要加入点春会?”
李福和佟喜对视了一眼,心道: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什么会,要不是江顺一直劝他们,再者加上提供落脚的住处,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拿出钱来加入。
不过没等他们说话,穿着灰袍的来思小尼师寻了过来。
“小君子。师父让我寻你传一句话,莲觉庵的西院已经收拾好了。师父说,若是你的客人们不在乎隔了一扇门的话,可以入住西院。”
离小君心里一喜,面上平淡地谢过来思小尼师,“多谢小尼师特意来寻我,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妙法长老,我自是愿意听从妙法长老的安排。”
得了离小君的回话,来思小尼师便走了。中途,都不曾多看江顺师兄妹三人一眼。
李福和佟喜却一直盯着来思小尼师,待得听到二人提到妙法长老,眼睛都快直了!他们当然知道莲觉庵的妙法长老!听说,杭州城的老夫人们最爱听妙法长老说佛法了!就连杭州城的知府他老娘都是妙法长老的忠实信徒!
若是能入住莲觉庵的西院,就算是隔了一道门,或许运气好能遇上有钱有权的老夫人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运气背,遇不上老夫人,那好歹也是住在莲觉庵,若是有缘得了妙法长老的批言,那往后在杭州城里还愁生意不兴隆?!
再者,妙法长老的徒儿都称呼小和尚为“小君子”,这为人处世定是不会差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人称呼君子的!小时候就是小君子,大起来还不得是大君子。想来,这样的人,定不会亏待了自己人。
等来思小尼师一走,李福和佟喜收起了漫不经心,十分真诚地一人拉着离小君的一只手,“自打从江顺那儿听说了点春会,我们二人就心生神往,只是奈何自己不够优秀才羞于让江顺帮忙引荐。今日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恳求入会,希望小兄弟收了我们。为表诚心,我们连银子都带来了!”
“我们二人我负责看相,我媳妇负责点痣,夫妻搭档干活不累。我二人的摊子跟我师弟江顺的生意差不多,大抵也是1两多一些,有时候也不足1两。我就跟我师弟住一个小院儿就成,我媳妇的住处就要小兄弟来安排一下了。”
离小君勉强点了点头,“看在江大哥的面上,我倒也不好不同意。岳庙为和尚庙,江大哥的师妹不能入住,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在莲觉庵,若是不满意……”
佟喜生怕离小君改口不让住,忙不迭地点头,“我满意,十分满意!”
“只是拆散你们夫妻二人,怕是不大好。”
佟喜:“小兄弟你还小,你不懂。夫妻之间就那么一回事儿,远的香,近的臭。我们日日在一起,早就腻了。”
李福附和着:“对!我们早就腻了!”
离小君这才点头答应,收了2两银子入会费,还有二百文的膳食,带着佟喜去了莲觉庵……
一到莲觉庵,自有小尼师带着佟喜去了西院。而离小君却被妙法长老请了去。
离小君一开始倒是认真地跪坐在妙法长老的面前,等着妙法长老吩咐。但是等啊等,等了又等,妙法长老也不说话,径自翻着佛经。
离小君闲着无聊,左脚蹬着右脚玩儿,吃痛之后又忍不住左手玩右手……
如此过了近半个时辰,离小君终于闲不住,出声问道:“长老寻我来,就是为了晾着我?”
妙法长老抬头,浑浊的双眸看着离小君,“你可信佛?”
离小君愣了片刻后,对着这一双浑浊却有看破一切的双眸,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信。”
“你可信人心?”
“不信。”我只信我自己。
“你既不信佛,也不信人心,我就不知能说什么。因我只会说佛,说心。”
妙法长老并不因离小君不信佛不信人心,就起了说教她的心思,也没因此起了厌恶她的情绪……就好似这一切最是平常不过,如今早可吃了朝食一般平常。
又过了半个时辰,来思小尼师领了一个夫人进来。
这个夫人,离小君她熟。
就是当初那个非得让江顺加一卦的贵夫人,有一个儿子二十好几还不曾红鸾星动的贵夫人。
第13章 贺知府不讲江湖道义……
贺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穿金戴金,看到屋内还有一小和尚,只是愣了一下后就依旧照常跪坐在蒲团上。
一坐下,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妙法长老亲自给贺夫人斟茶,倒是让贺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她没少往妙法长老这儿跑,寻常时候,可不见着妙法长老亲自给她斟茶,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妖,应就是反常出现在这儿的小和尚。
贺夫人这一次,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着离小君。而此时,离小君没形地趴在地上,正仰着头回望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冲着她咧嘴一笑。笑容倒是挺有层次挺有东西。
妙法长老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笑,难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贺夫人心知,妙法长老是特意让她看到她对小和尚的纵容。再一想到小和尚,贺夫人只稍一细想就想到了昨夜的护城河抛尸案。这个小和尚怕是牵涉其中……
贺夫人想通了关键后,倒是捧得起妙法长老亲自斟的茶。左右没犯事,她倒是愿意帮着说几句话,若是犯了事,她那好儿子也绝不会放过此人。
贺夫人喝了一口茶,照例还是开口抱怨着,“我大儿二十有三,一心只知道查案。南花村的狗子丢了,他都恨不得自己丢了。我遣了媒婆上门,他倒好,问媒婆可有哑巴姑娘,吓得我哪敢催他。妙法,你说说他什么时候才会红鸾星动啊!”
“我不知。”
“我小儿将将满了二十,一心只读圣贤书,前阵子被人邀了游湖没成想摔了个尾椎骨疼,还在床上躺着哼哼唧唧。就这样的身板,狗都不愿意嫁给他!我为小儿求姻缘,我都怕会害惨了别人家的好姑娘……”
妙法长老这回干脆不说话。
离小君听得新鲜,从没听说哪个做娘的嫌弃儿子嫌弃成这样的。若是有姑娘听说狗都不愿意嫁,若嫁了,那姑娘岂不是成了狗都不如了吗?!
贺夫人压根不需要人附和,一口茶吐槽一个人。二口茶已经入口,二个儿子已经被吐槽完了。
离小君看着贺夫人喝下第三口茶,贺夫人果然开始吐槽第三人。
“说来这一切,都怪我家老不死的,若不是我家老不死的喜新厌旧想要纳妾,我又怎么会千里遁走来了杭州城。若是没见着俩儿子,我又怎么会生气。妙法你说说,俩个儿子一个媳妇都娶不上,老不死的竟然想要纳妾?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那小妾留给儿子多好……”
妙法长老已经收起了面前的佛经,大抵是怕贺夫人污了圣洁的佛经吧。
贺夫人还没说小妾如何如何,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一开,就见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长袍男人领着四五名官差。因着长袍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乖觉地闭了嘴。
贺禹见着贺夫人也是一愣, “母亲,你怎会又来这?”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今日他特意叮嘱了母亲别往寺庙跑,凶犯未捉到,寺庙不安全。
贺夫人眼神有些飘忽,不去看贺禹。但是一想到她可是贺禹的母亲,做儿子的哪有教训老母亲的道理。
贺禹不满地皱眉,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三人,最后将冰冷的视线落在离小君的身上。
此时,离小君正趴在地上,仰着头孺慕地望着他。
贺禹怀疑自己看错了,一个小和尚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孺慕之情?
贺禹又看了一眼,真真切切地从离小君的眼里看到了孺慕,那种小狗崽子遇上了老崽子的欣喜动容……要不是他十几年前压根就没能力有私生子,他都快怀疑自己确实生了个小和尚被家人给丢了。
贺禹一连看了三次,诡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升起了一股舔犊之情!!!
贺禹:……他果然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
贺夫人一直等着儿子说话,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儿子开口,唉,这怕是气得不话得不会说了。
贺夫人哼唧一声,变扭地开口解释: “哼!我来这儿,当然是为了听佛法。谁让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贺禹回过神看向贺夫人,自打他娘来了杭州城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娘特能催婚。来妙法长老这儿,多半是想走一些弯道催婚。
官差看着这场面,嫌犯都跟攀上了老夫人了,这人还抓吗?“大人,还要带走吗?”
贺禹打了一个手势,冷声道:“带走。”
离小君被官差架着胳膊从地上拎了起来,“哎哎哎,你们做什么?我刚刚在这儿听佛法来着,你们这样贸然打算女神仙论佛,真的会遭报应的……”
就在贺夫人愣神的功夫,离小君就被官差带走了。
贺夫人看着重新关上的大门,“刚那小和尚挺行啊,比我还能编。竟然说我是女神仙,我儿子是佛,噗,还怪让人舒坦的……”
妙法长老虽知离小君诨名在外,但是没想到,离小君一直不开口不讨好也不套近乎,临走之时竟一句话投了贺夫人的胃口。也是,这般有本事的人,不信佛不信心又如何?
离小君被官差带出了房门后,态度就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变得十分配合。就连走路,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贺禹的身后,贺禹往左,她就不往右挪出一小步。
见着离小君这般乖觉,官差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因为据他们的多年的抓捕经验,真正犯了事的,一定会找准机会溜走,而不是像、像跟着官差逛街一样悠闲。
官差也是被这一桩命案搞得头有些大,此时看着离小君这般惬意,也放松了下来说着闲话。
官差:“你与老夫人认识?”
离小君:“佛友吧。”
官差了然地点点头,都已经是以佛会友了,那交情一定不会差。
离小君又问道:“我老夫人说,大人前阵子一直记挂着南花村的狗子,可有此事?”
官差:“是啊,那狗子可不是一般的狗子!有一回,那狗子帮着我们寻到了藏在山里的杀人犯。那鼻子可灵了!”
“喔——大人果然知恩图报,心系百姓。若是方便的话,帮我转告一声,南花村的狗子已经寻到了。昨日我师父出摊算卦,被南花村的人重金请去,不出半个时辰就寻到了那狗子……”
官差自然知晓离小君是想与贺大人攀上话,他们也乐意传话。毕竟他家大人确实挂心那狗子,再者这小和尚又是老妇人的佛友,这等两边讨好的事情他们可乐意做。
果然,没多大会儿。
贺禹来了,他握着马鞭来了。
前世今生,离小君自忖见过不少男人,就连寺庙里那等禁欲的和尚都见了不少,但是不得不说,贺禹真的太戳她了!只一个皱眉,她就愿意将心捧给他!她,就是一个肤浅看脸的小和尚。
只是不知这样的男人,为何二十有三还不成亲。难不成是真的喜欢哑巴?
贺禹站在离小君三步外,公事公办地问道:“南花村的狗寻到了?”
官差讨好地插话:“大人,那狗子可寻到了!就是这个小和尚的师父昨日出摊子,神机妙算地一卦就算出了那小狗子在属木的方向。果然在南花村的花棚处寻到了那狗子……”
离小君俩世混迹江湖,最擅长的就是看人眼色。她明显地看到,官差在细细碎碎地说着那狗子如何被寻到的时候,贺禹的唇绷紧成了一条线。这是不耐烦的讯息。
耐心奇差,不喜多话,喜好古怪。
离小君默默地下结论,此人或许二十有三还不成亲,也极有可能是脾□□。
如此有了大致的了解后,打定了主意要在贺禹跟前好好表现,争取良好的第一印象的离小君,决定走半哑巴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