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曾是卫家家臣,霍昱在边陲那六年期间,身上大大小小的无数伤口, 都是莫先生治好的。
陆达立刻让小太监去请人。
皇上今日气息不稳……陆达也感觉到了。
不多时,莫先生来到御前,给帝王把脉看诊,须臾,他惊愕抬头,问道:“皇上,您多久没睡过整觉了?”
霍昱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
莫先生含蓄道:“皇上,这……房/事需得节制啊。”
皇上年纪轻轻,又刚登基不久,一时沉迷后宫的鲜美人儿,也是正常事。
莫先生能够理解,他也无非是一句忠言。
可这话听入了霍昱的耳朵里,就意味不明了。
他面色阴沉,俊挺的脸可以刮下一层冰碎子:“莫先生,你这是何意?朕并没有觉得任何不适。不过一/夜才七、八次而已,有何问题?”
莫先生的手一抖,对自己这么多年的认知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七八次……而已?!
他错了!
他还以为皇上只是每晚宠幸嫔妃呢,敢情是……驴转磨盘,从不歇息……?!
一旁的陆达:“……”亏得他是一个阉人,并没有因为皇上的优秀,而产生任何心理压力。
莫先生无语凝噎,他觉得自己不能继续问下去,就直接开了几幅药方子。
霍昱挑眉:“补什么的?”
莫先生不敢直言,只说:“回皇上,就是调理龙体的汤药。”
*
一个多时辰后,霍昱服用了汤药,心跳并没有缓下来,但这并不影响他处理政务。
几名年轻的心腹被召见到御书房。
“皇上,青州一直都是心腹大患,且三殿下带兵躲去青州多日,探子来报,三殿下想煽动青州造反。”
白枫一言至此,霍昱抬手扯了一下帝王玄色常服的衣领。
实在是热!燥热!
霍昱登基后,一直放着青州没动。为得就是有朝一日,有足够的理由一举歼灭青州王莽。
还有什么比造反的理由更充分呢?
霍昱眸光阴沉沉的,看谁都不太顺眼:“吩咐下去,把青州伙同老三造反的谣言传遍天下,下月朕亲自去一趟青州。”
白枫与左将军几人对视了一眼,大约明白,皇上是要对青州下手了。
“是!末将领旨!”
到了晌午,霍昱从御书房出来,迎面拂来温热的风,他内心的躁动再度涌起,下一刻,本能的反应是抬步往毓秀宫的方向走去。
但今晨之事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霍昱眼下也是一个要脸面的人,帝王的尊严迫使他拉不下脸来,他又堪堪止步。
直到今晚入夜之前,霍昱又把莫先生叫来,问道:“女子/房/事/频繁,是否会身子不适?”
莫先生:“……”
后宫娘娘们哪怕是雨露均沾,也不会有人过于/欢/好频繁吧?总不会是皇上一/夜/内/逮/着一位娘娘就……
莫先生都不敢直视龙颜了。
皇上刚刚二十出头的年纪……莫先生觉得自己依旧能够理解皇上。
莫先生如实道:“回皇上,过于频繁的确影响身子骨,隔日一次最好不过了。”
霍昱:“……”需得隔日?还只能一次?!
莫先生的话刷新了霍昱的认知。
他不想隔日!
也没法只一次!
他是帝王,他难道就不能随着心意?
原本,按着暴君的脾气,今晚一定还是会去毓秀宫,也必然会胡天海地的乱来。但破天荒的,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踏足后宫半步。
按理说,后宫还有十六位妃嫔,一个沈宜姝根本不够塞牙缝,他可以拿其他妃嫔消磨漫漫长夜。
然而,可恨的是,他已试过了,却是对其他嫔妃半点提不起兴趣,根本石更不了!
这就让人甚是郁结。
为何会这般?!
这仿佛是个不解之谜,让霍昱心情沉闷。
这种事他当然不会询问莫先生了。
对暴君而已,一个男子非另一个女子不可,并非一桩体面的事。
他终有一日会充盈后宫,坐拥佳丽无数,到时候区区一个沈宜姝又算得了什么呢。一定是那该死的新鲜感还没过去……
如此一想,暴君的心里又平衡了。
龙榻前摆着冰鉴,他敞开了中衣,平躺在了凉席上,许久之后又侧过身来,眸光炯亮,毫无睡意。
他在幻想。
幻想着等到日后他可以接纳其他嫔妃时,沈宜姝终于开始后悔,并且在他面前泪眼汪汪的求宠。
届时,他会可怜她,偶尔睡她几回。
一开始的幻想还算愉快。
可幻想到了后面,霍昱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要那么多女子爱慕自己作甚?
即便日后睡了数百妃嫔,那又能如何呢?
并没有多少愉悦……
长夜如水,平平淡淡,无波无澜。
暴君他失眠了。
子夜过后,暴君突然又来了灵感,想要体验一回那个人的感觉,他起榻穿衣,特意挑一件雪色长袍,墨发插了一根玉簪子,身上少了戾气,出发之前,他还对着铜镜温柔一笑。
确定了毫无破绽,这才迈向毓秀宫。
*
沈宜姝是被热醒的。
那熟悉的紫檀香让她猛然睁开眼,入眼是男子温润如玉的眼。
他的脸近在咫尺,在对她笑。
沈宜姝一阵狂喜,直接抱住了男人,又觉得不够,在他的眉心重重啄了一口。
“你回来了!我是在做梦么?如果是个梦,但愿一直醒不来。”
暴君:“……”
眉心湿润,心头又酸又甜。
暴君只觉得……今晚好像圆满了……
他又低头,两人耳/鬓/厮/磨/了半晌,但并没有继续做什么,怀中人睡了过去,他凝视着她娇憨的脸,微微张开的粉唇,小巧挺立的鼻子,静态的模样竟也如此动人。
暴君脑子里冒出“千金不换”四个字。
此刻的一切,无论用什么来换,他都不愿意。
心脏又开始猛烈跳动,暴君一条臂膀搂着怀中人,一手捂着自己噗通狂跳的胸口。
糟了……
他真的是魔障了!
*
翌日有早朝。
暴君卯时一到就睁开了眼,他小心翼翼放开怀中人,轻手轻脚下榻,直到走出了内殿才开始恢复正常,脸色也逐渐沉了。
他怅然若失,又愤恨愠怒,多种情绪交织,让他既想继续伪装成那个人,可又恨不能让那人彻底消失!
好一个可恶的沈宜姝,对那人如此温顺,爱意绵绵,可对他却只有敷衍默然。
方才还恨不能把沈宜姝捧在手心的暴君,一走出毓秀宫,又成了一条喷火龙。
朝堂之上,但凡有过错的大臣,都没有幸免,皆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只想当场致仕保命。
相爷差点被摘了乌纱帽。
倒是沈二爷淡定如初,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皇上严政,也是一桩好事啊!
他以为,皇上只有在朝堂上才会残暴,毕竟他已经见过皇上私底下温润如玉的样子了。
*
下了朝,霍昱换下龙袍,皇上了轻/薄/的雪色夏裳,玉冠改成了玉簪子,整个人轻松舒坦了不少。
眼下正当荷花绽放之时,前一阵子,荷花塘的鳄鱼基本都被捕猎干净了,如今的荷花塘附近是纳凉的好地方。
霍昱命人把沈宜姝领到了水榭。
起初,沈宜姝不敢确定皇上到底是暴君,还是她的心上人,可当隔着远远的距离,这人朝着她招手时,沈宜姝再也没有疑惑,她提着裙摆,像一个快乐的孩子,朝着霍昱直接狂奔而来。
霍昱看着她笑靥如花,放开了姿态奔跑的模样,想到了春日花间的蝴蝶,如此绚灿美丽。
霍昱正愣神,沈宜姝已经扑入他怀里,双臂抱紧了他的腰,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真的是你!太好了!”
暴龙要气到飞升了。
但……
软玉温香在怀,他忍了又忍。
退一万步说,反正都是同一具身体,他就算是无聊至极,陪着沈宜姝玩一个游戏罢了。
他不会付出真感情,他压根没有感情!
内心正一番天人交战,就见美人抬起头来,眼中有星子,垫起脚啄他的唇。
暴君:“……”艹!他觉得自己又要升天了!
第四十九章 沉醉其中
沈宜姝的啄/吻, 纯粹干净,像极了少年人的欢喜,不带有任何情/欲。
但奇怪的是, 偏生就是这样的一个幼稚的啄/吻,能让人心跳加速、耳根发热。
霍昱不甘心,但这种不甘心完全被心中欢喜压制下去了。
正如他宽慰自己, 反正是同一具身体……
那个弱者迟早会被他完全取代,沈宜姝/吻/了这具身体的唇, 就等于是吻了他。
没错的, 就是这样的解释。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霍昱在极短的时间内又成功说服了他自己。
沈宜姝站稳了脚, 仰面望着男人。
美人如画、眸若星子, 眼底都是欢喜。
两人四目相对, 即便什么都不说,也仿佛已经说了一切。
暴龙一腔的燥脾气, 宛若是遇到了冰泉抚顺,一身的锐刺也软了下来。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加速, 杂乱无章。
但暴君甚是享受美人的含情脉脉。
他知道那个人的一切,也对那个人的所有情绪感同身受, 假扮那人时, 他只要收敛戾气,保持微笑即可。
为了伪装得更加逼真, 霍昱抬手揉了揉沈宜姝的发心,一脸慈爱:“跑这么快, 也不怕摔着。”
沈宜姝只觉得满腔都是蜜糖,她舍不得放开霍昱,这个男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在她整日担心小命不保的时候, 赐了她免死券。让她在这后宫绝望之地,看见了一抹光。
爱情是一桩奇妙的事情,无关乎身份、时机,有时候就是一眼万年。
所以才有那么多天降打败了竹马。
即便沈宜姝曾经对傅靖云有过好感,但眼下她满心满眼都是霍昱。
关键是……皇上真的俊美啊!
她笑出了两只小梨涡,在心上人面前毫无负担:“我想你了,很想。”
暴君磨了磨后槽牙。
他面上含笑,内心却有一个小人蹲在阴暗处种蘑菇。
她就那么想那个人?!
她与自己在床上时,也在想着那人么?!
暴君内心的小火苗又腾然而起。
一会煎熬,一会愉悦,一会又阴郁成疾,多种情绪交错之下,暴君的心跳更加紊乱了。
最终,他的复杂情绪只化作了一句话:“嗯,我亦是想你。”
那个人不喜欢在沈宜姝面前自称是“朕”,这个细节暴君早就发现了。
沈宜姝的小手拉住了暴君右手的小指,拉着他沿着荷花塘边沿散步。
荷花塘旁边种着垂柳,这个时节,正当垂柳拂风,绿荫匝地之时,并不会晒到日光。
暴君内心不屑一顾:幼稚、无趣!这有何可逛的?
表面上,他任由沈宜姝牵着小指,在附近的荷花塘走了许久,竟不觉得厌烦。荷叶幽香扑鼻,沁人心扉,悠风拂面,给人心旷神怡,宛若世外桃源之感。
暴君诧异于皇宫还有这等好地方……
沈宜姝难得见到心上人,女儿家的小心思泛滥,走了一会,她侧过来撒娇道:“我走不动了,皇上背我嘛~”
她晃了晃暴君的手指。
暴君:“……!!!”岂有此理!成何体统!简直不可理喻!
内心十分鄙夷了一遍,然而表面上暴君很自觉的蹲下了身子,当美人趴在他肩上时,暴君只觉得仿佛自己担负起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他背着她继续往前走,美人这点分量,对他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夏裳轻/薄,暴君后背的所有感官都十分清晰,他正想入非非时,耳边传来温热,是美人亲了他。
暴君:“……”倘若身后有龙尾,此刻此刻,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这一日下来,暴君与沈宜姝做了诸多无聊的事情,但时光眨眼而过,一天过得飞快。
站在汉白玉石阶上,暴君望着夕阳西沉的方向,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他今日……都做了什么?!
为何此刻还忍不住唇角上扬,似乎沉浸其中……?!
啧,要不得!
*
当晚,暴君卧榻反省自身。
明日是继续伪装?还是做回自己?
心头除却圆满之外,还有些许的苍凉……
暴君其实很清楚,他今日的圆满是骗来的,可耻又可悲。
他不甘、不服、不认输。
可情爱这种东西,当真虚无缥缈,怎么都抓不住的。
即便酣畅淋漓的欢/好,也无法留住爱情。
今天,沈宜姝对他笑过的次数,超过了此前所有的日子。
她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暴君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心思过重。
*
翌日,帝王突然颁布诏书,把前不久刚刚改成的三日一次的早朝,又改成了两日一次。
他自己无暇睡眠,大臣们也甭想睡了。
要知道,这些京官为了能够按时上朝,三更就得起榻,此前是每五日一次早朝,大臣们尚且可以得到足够的休息,自从换成三日一次早朝后,年迈的臣子明显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