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许莺莺茫然的目光,他说了一半的话停住了,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行,得想法子炼铁。”
这个许莺莺听懂了,忙提醒他:“铁是朝廷管制的,只有铁匠铺里有一点可以用,秦大哥,你要做什么啊?”
这就有些无奈了,但是也不急,秦西道:“以后再说,就是这个东西……”
他指了指竹筐里的弓/弩等东西,道:“不能乱碰,也不能和别人说,记得吗?”
他就是不说,许莺莺也是不敢碰的,也没人可说,急忙点头。
到了住处,许莺莺也没敢帮秦西收拾竹筐里的东西,还特意离得远一点,生怕碰到沾到了。
倒是荀盛岚眼眸闪动,往竹筐里看了几眼,许莺莺虽然对他态度好了些,但还是心有防备,怕他看出什么了,主动开口转移注意力:“四公子恢复得真快,现在都看不出受过伤了。”
她在荀盛岚面前还嫩了点,轻易被看穿了目的,荀盛岚眼底的暖意淡了几分道:“幸得姑娘照拂。”
许莺莺心虚地视线游移,她除了提供了一间小房子,其他什么都没做,清理伤口、敷药、喂水等等甚至是把人从山里拖回来全都是秦西做的。
一旁收拾竹筐的秦西也眼角一跳,直起身来道:“原是我不配?”
许莺莺又抿嘴偷笑起来,荀盛岚也笑了笑道:“不敢,多谢莺莺姑娘与秦兄弟的照拂。”
谈笑了几句,秦西进屋放东西去了,屋外的荀盛岚看了看还守着竹筐的许莺莺又道:“在下伤口已经几乎痊愈了,不日就将启程回京……”
许莺莺惊讶:“你要走了?”
她表情似乎有些踌躇,荀盛岚看得清楚,嘴角扬了扬,温声道:“姑娘独自一人居住在山脚下,长久下去恐怕不太安全……”
“在下在京城还算有些产业,可护得姑娘衣食无忧,便斗胆问一句……”
他拱手向许莺莺作揖,看上去十分敬重与慎重:“姑娘可愿与在下一同去往京城?”
许莺莺没想到他问出这种话,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秦西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你打算带她去京城做什么?以什么名义?丫鬟?小妾?还是外室?”
第15章 生气 哽咽道:“我就是要去京城!”……
荀盛岚没想到他刚才还算友善,转脸就毫不留情面地出言嘲讽,面上有些下不来。
许莺莺则是猛然间面色通红,转身冲着秦西怒道:“你胡说什么!什么丫鬟小妾?”
她这反应让秦西怔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得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我才不会给人做小妾!我阿婆说了,做小妾的连个自由身都没有,还会被随意发卖,我才不要去!”许莺莺恼急了,声音都提高了许多,继续说道,“我也不会去给人做丫鬟,阿翁给我留了许多钱财,才不会让我去给人做丫鬟!”
这么久以来,秦西一直很照顾她,言语和行为举止上从来没有轻慢过她,很多事情嘴上不说,但做得比谁都体贴。
她不敢相信刚才那番话是秦西说出来的,怒目瞪着秦西,气得双眼发红。
秦西刚才是一时气急只顾着嘲讽荀盛岚了,全然忘记顾及许莺莺的感受。
原著中荀盛岚就是这么问的,许莺莺什么都不懂,就跟他去了京城,然后被安置在了别院,成了他见不得人的外室。
第一晚,荀盛岚欺身而上,懵懂无知的许莺莺吓得边哭边挣扎,才让荀盛岚暂时放过她。
然而第二日,荀盛岚就在皇帝的寝宫见到一幅画,画中女子与许莺莺五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大笑着骑在马上,手持长鞭,一身红黑的披风迎风猎猎飞舞,端的是英姿飒爽,像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
荀盛岚思索了两日,再去别院时便吩咐人教导许莺莺读书写字,琴棋书画、歌舞音律,一样不差地教给她。
后来虽夜夜相拥,却始终没有破了她的身。
原著中别院的丫鬟说许莺莺是荀盛岚养的玩物,她初始是信了的,可是后来荀盛岚虽待她亲密却始终留了一步,让她以为荀盛岚这是对她珍惜敬重。
虽没有了自由,但荀盛岚对她处处关怀,让她心中满足,连带着对别人的鄙夷也不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日,荀盛岚让人把她盛装打扮了一番,上了马车进了一处格外繁华的宫殿,宫殿里他万般柔情道:“莺莺,你可愿帮我做一件事?”
她被荀盛岚的温柔小意冲昏了头脑,然后被告知这是他父皇的寝宫。
要送给皇帝的女人,怎么能不是完璧之身?
那一刻她才明白,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荀盛岚掌中可随意丢弃的玩物。
人已至宫中,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万念俱灰之下,答应了帮他,只求他得偿所愿后能放自己自由。
而荀盛岚转眼娶了太傅之女,加上有了许莺莺在宫中帮他周旋传递消息,他确实斗败了太子荀盛景,成了新太子。
之后每日进宫请安时便能看到苍老皇帝身侧的窈窕佳人。
玉露琼浆入樱唇,摇曳薄纱掩纤腰,然而无论是哪一处他都碰不得。
大抵越是近在咫尺碰不得才越让人心痒吧,皇帝驾崩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闯进美人宫里,尝尝他日思夜想的滋味。
发现许莺莺仍是处子之身时他欣喜若狂,无视了先帝要他放许莺莺出宫的密令,也忘记了答应放许莺莺自由的承诺,将人困在了自己的后宫之中。
当初看到这段时,秦西被恶心得恨不得提刀砍了荀盛岚,如今乍一听他想哄骗许莺莺和他回京,怒上心头,话没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现在见许莺莺一脸屈辱,双目含泪,才惊觉自己这话说得不得体,解释道:“我不是在说你,只是……”
许莺莺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瞪着噙着泪珠的双目,难得牙尖嘴利道:“你不是说我说谁,这里还有别的女子吗?我好端端的又为什么要去给人家做小妾和外室?你是觉得我就应该去给人家做小妾和外室吗?”
秦西被逼问得有点语塞,“不是,我是在问岚四……”
荀盛岚是动了这个心思,可这会当然不会承认,开口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秦西拧着眉头去看荀盛岚,心里再次想把匕首重新插回这个人心口里,敢做不敢当的废物,就知道诱骗小姑娘!
差点被诱骗的小姑娘强忍着屈辱的泪珠道:“我自己有银钱,不需要别人养,也不需要别人这么揣测我,我清清白白,才不会这么作践自己……你这么说我,是觉得我不配正正经经地嫁人吗?”
“我没有……我不是……”秦西长这么大,第一次惹哭小姑娘,辩解起来也是干巴巴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无缘无故,凭什么这么说我?”
小姑娘委屈极了,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模样看着坚韧又楚楚可怜。
秦西万分后悔,恨自己嘴快对小女孩说出那种话,想替自己辩解,可是根本说不过她。
连续几次被打断,最终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道歉的声音响彻整个小院——
“是我胡说八道!是我错了!”
许莺莺还没见过这么耿直且大声的道歉,被震得一愣,嘴边一大堆委屈的话卡住了,一时间什么说不出来了。
秦西继续认错:“是我口无遮拦,冒犯了你,请你原谅我一次。”
他个子高大,低着头站在许莺莺身前,也比她高出许多。
许莺莺仰头看着他,见他低垂着的眼神诚挚,满是愧疚与懊悔,霎时忘了掉眼泪,不自觉想起他冒着雨去山里找自己,还有初见周移时他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见了尸体也捂着自己眼睛不让看……想着想着,许莺莺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自己刚才那么咄咄逼人,似乎是有点过分了。
她两只手紧攥着拧了几下,低头不敢再看秦西,扭捏着道:“这、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能这么说我,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见她不计较这事了,秦西总算松了口气,哄小姑娘真是太难了,还是以前的室友说得对,不管是对多大年纪的女孩子,不论对错,道歉声音一定要大,一定要果决。
事情勉强算是翻篇了,许莺莺还是因为刚才发脾气的事情有些窘迫,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荀盛岚看了看尴尬的许莺莺,正要说什么,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转眼发现秦西正一脸不善地看着自己,大有他敢出声眼神就化为利箭刺过来的意思。见状,他不由得缓缓勾了嘴角,话已到了嘴边——
“对了,外室是什么啊?”许莺莺独自难堪了一会,没发现空气中的暗流,随便找了个话题试图缓解尴尬。
丫鬟和小妾她是知道的,镇上富贵人家有的,可是“外室”她从未听说过,刚才反驳是因为和“小妾”挨着,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身份。
她眼中泪水已经消了,眨了眨泛红的双眼,问道:“秦大哥,外室是什么啊?我怎么没听阿翁阿婆说过。”
秦西本来不想回答她的,她知道后大概率又会生气,可是她原本的人生轨迹就是被荀盛岚带回京做了外室的,只是自己不知道也没法选择。
还是和她说了吧……秦西微微吸了口气,心道,完了,她肯定又要生气了,早知道应该趁着她刚才生气时候一起解释的。
没法子……做好了她要生气的准备,秦西道:“外室就是被人偷偷养在外面的女子,不愁吃穿,但见不得人,连小妾都不如,专供男子泄欲,可以随手转赠的女子。”
他每多说一句,许莺莺脸色就惨白一分。
然而秦西还在继续:“当然,也许主人家新鲜劲还没过,或者的确是真爱,也会把人留在身边,只不过最终没有自由和身份,去哪全凭主人家一句话,便是被正室当街打杀了,谁也说不得一句不是。”
秦西目光如炬地看向许莺莺:“若是有人要养你做外室,金钗珠翠,锦衣玉食,你会答应吗?”
“你、你!”小姑娘脸色红白交替,气得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指尖颤抖。
科普完了,见她这个反应,秦西就知道她这次如论如何都不会再轻易地被哄骗了。
接着就该自己道歉了。
他心中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许莺莺蓦地抬手扯下头上的发带,发髻扯歪了也不管了,哽咽道:“我就是要去京城!”
一句话震得秦西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许莺莺又接了下句:“我都说了我自己有银钱,我去京城偏偏不去给人做小妾和……”
她觉得脏,说不出“外室”俩字,“……你看我能不能活得下去!”
说完,把发带揉成一团朝秦西身上砸去,转身跑进了屋里。
发带轻飘飘地砸在秦西胸口,他下意识地接住,有一角从他指缝滑落,眼看将要落地,他连忙扯了回来。
可不能沾灰弄脏了。
被无视了半天的荀盛岚忽地笑了,道:“原来莺莺姑娘是心有所属了,秦兄还是快去哄哄吧。”
一句话说得秦西汗毛直立,收了发带扭头严肃道:“不要胡说。”
许莺莺在他眼里就是个孤苦伶仃被人欺辱的小姑娘,年纪太小,两人绝无可能。
荀盛岚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眼眸微动,心中有了计较,提高了声音道:“莺莺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她既然想去京城,那在下自当护送,不敢有任何不敬之意。”
秦西眼神凌厉地看向他,觉得他不仅是人渣,更是网上常说的绿茶婊!
荀盛岚并不惧怕秦西,还朝他挑眉,依旧高声道:“麻烦秦兄帮忙转告莺莺姑娘,三日后启程回京,请她收拾好行囊。”
说罢,扬唇一笑转身,转过身的瞬间眼神冷了下来。
第16章 道歉 “那你也要和我一起去京城?”……
秦西在许莺莺门前赔礼道歉了一晚上,没能得到她一丝回应。
说的也是,他问出那种话,不仅是对荀盛岚的质问,更是对许莺莺的侮辱。对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那种话,确实是他口不择言了。
许莺莺不肯搭理他,小房子里只剩下三个大男人了,两两之间要么互看不顺眼,要么恨不得大打出手,要么是主仆关系,只能相对无言。
鸟鸣遍地的春天里,山脚下的小房子就像被掐了嗓子一样,寂静无声。
隔了一日,许莺莺仍是不肯出房门,也不搭理秦西,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秦西只能继续低声下气地在她房门口道歉。
可他也没有对小姑娘道歉的经历,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不说许莺莺听腻了没有,反正隔壁的荀盛岚是听得够够的。
周移到了之后,荀盛岚是不缺钱的,锦袍和金玉配饰重新挂在身上,手中还摇了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他也到了许莺莺房门口,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对秦西道:“说起来秦兄一句话不止侮辱了莺莺,也同样玷污了在下对莺莺的感激之情,秦兄就没什么要对在下说的吗?”
秦西看到他就觉得恶心,再听他悄悄把“姑娘”二字隐去了,心中骂了一句“人面畜生”,冷冷道:“你想让我对你说什么?”
“罢了,在下不比姑娘家,被冤枉几句也无关痛痒。”荀盛岚摇头叹息,然后合扇叩响许莺莺的房门,“莺莺,我看秦兄不像是多情的人,应当只是见多了这种事情才会这么猜测,定然不是有意折辱你我,你就原谅他一次吧。”
一句暗示秦西是花心大萝卜,一句影射秦西心思不纯正,再把他自己与许莺莺划分到同一处境。
几句话听得秦西火冒三丈,阴阳怪气是吧?
行,那就来算算账。
秦西站直了些,按下心中的厌恶,双目锐利地看向荀盛岚,冷静道:“你口口声声说许莺莺是你救命恩人,为了报答她愿意护送她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