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掂了掂木板,确认自己昨夜最先听到的许莺莺房中传来的,就是这木板碰撞声音。
他出来时没看到门栓上有绳子,怕是许莺莺惊醒后立马解了绳索,牵着另一头收了回去,难怪她知道有人闯进来了。
原著里大概就是靠这个醒来,然后守株待兔打晕了那个无赖。
秦西帮她系好了,又叮嘱一句:“夜里有动静就大声喊我。”
她那小身板,真遇到坏人了,就算是偷袭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许莺莺跟着他绕了一圈,手里又被他塞了烛台,乖乖地“嗯”了声,磨磨蹭蹭回了房间。
第5章 发带 “嗯。”秦西答应了一声,将手中……
第二天一早,许莺莺又往脸上抹了灰,看到秦西的视线,她撇了撇嘴:“这不是要出去么。”
抹就抹吧,也好,省得麻烦。
秦西把她准备好的干粮和水拿到了荀盛岚床榻边上,毫无感情道:“草药、水、食物都有了,希望我们回来时你还活着。”
荀盛岚因为失血过多脸上还没多少血色,瞥了一旁的草药几眼,垂下了眼眸,再看向秦西时已是一副谦和的模样,道:“多谢,昨日是我误会了,对不住。”
他昨日才刚苏醒,就得罪了仅有的两个能照顾他的人,夜间伤口疼痛又口干舌燥,秦西根本没搭理他。
堂堂皇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只是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伏低做小。
秦西早知他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根本不信他是真心道歉的,又想到刚才看到许莺莺颈间淡淡的淤青,冷漠讽刺道:“你该谢的不止是我,该道歉的也另有他人。”
说罢,不耐看他第二眼,转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许莺莺对着背篓愁眉苦脸,见秦西出来了,耷拉着脸道:“我后背痛,背不上去了。”
她昨天被荀盛岚掐着脖子后背撞上了床柱,会痛才正常。
“那就不背了。”后面还有一句秦西没说出来——反正你也背不动多少东西。
“那要多辛苦你了。”许莺莺说完,递了一个斗笠过来,示意秦西戴在头上。“不然等会肯定好多人看你。”
斗笠有些旧,但遮住秦西这一头短发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沿着小路往最近的村落走去,要往城镇上去,得坐村子里的牛车去。
冬天寒冷,村里大多数人都不怎么出门了,一道去城镇的除了驾车的车夫,就只有两个要去买卖东西的妇人。
妇人显然是知道许莺莺的,一看到她带了个陌生男人过来,眼睛都直了,俩人一阵挤眉弄眼。
许莺莺老老实实跟人问了好,乖顺地主动开口介绍:“这是以前跟我阿翁学打猎的秦大哥,是特意过来祭拜阿翁阿婆的。”
一个妇人一个劲往秦西斗笠下面瞅,看了好一会也只看能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微抿着的唇,呵呵笑道:“难怪长得这么高大……怎么戴着斗笠?”
“他、他打猎时脸上受了伤,怕吓着人了。”许莺莺说起谎来有些心虚,说完就垂着脑袋谁也不看了。
俩妇人惋惜地看了看这俩人,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因为脸上有胎记,常年花着脸;一个高个子看身形还挺俊朗,结果脸伤着了,你说可惜不可惜?
妇人们眼神交流了一番,不好提人家伤心事,又一人一嘴说起村里的事,从谁家的鸡蛋被人偷摸了,说到西边哪家小伙子要娶媳妇,一路吐沫横飞。
村里妇人嘴碎,声音又尖利,听得秦西头大,恨不得把耳朵堵了。
蹙着眉掀了掀斗笠去看许莺莺,小姑娘也忍得艰难,但是一看到他的表情,立马抿嘴偷笑了起来。
这些妇人就是闲话多了些,没什么恶意,况且书中的结局也十分凄惨。
书里说许莺莺被人从烧成火海的宫殿中秘密救出时,已称帝的荀盛岚发了疯,不信她真的被烧死了,天南地北地寻找她。
所有曾与许莺莺有关的地方几乎都被他掘地三尺,而曾与她有关的人,都被抓起来拷问。
这个村落里的人就都被抓捕了起来,严刑逼供了七天七夜,最后荀盛岚说了一句:“莺莺在地底下一定很害怕,不如你们去陪她吧!”
将这些人全部处死了。
想到这秦西就觉得心口火气直往上蹿,这个国家的百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摊上这么个皇帝?
再说,真这么深情的话,怎么不自己下去陪她?
这个男主,确实是脑子有病!
秦西越想原著剧情火气越大,干脆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牛车颠簸,没一会秦西就已经昏昏欲睡了,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
他掀了下斗笠,看到许莺莺一脸惊诧地示意他听俩妇人讲话。
秦西这会火气还凝聚在心口,但看着她一脸的稚嫩懵懂实在对她发不起火,只朝她微微一点头,又压下了斗笠假寐。
到了镇上,几人约好回程时间就分开了,许莺莺才揪着秦西的衣角问道:“她们说村子里的那个无赖前两天被人拧断了胳膊,还被脱光了绑着扔山沟里,现在冻出毛病了!是你上次弄的吗?你怎么没和我说清楚呀?”
那双澄澈的双眸一眨一眨的,带着些许高兴的味道。
秦西不答,催促她:“带路。”
来之前他们就说好了,还把猎物卖给许阿翁经常来往的那家酒楼,秦西人生地不熟,全靠许莺莺带路。
许莺莺眼里盛满了笑意,嘴角露出了小小的梨涡。
镇上人也没多少,她领着秦西走了几步,脚步轻快许多,又拉着他衣角天真地问道:“不能人事是什么意思啊?”
秦西脚步一顿,咳了一声,假装没听到她的话。
许莺莺看他不接话,就自言自语起来:“婶婶说他被冻了一夜就不能人事了,是不是就是脚不能走路的意思?”
秦西没吱声,许莺莺当她默认了,又说:“冬天外面特别冷呢,有一回我在院门口等阿翁从山里回来,才等了一个多时辰,脚就冻得不能人事了。”
秦西:“……”
秦西想求她闭嘴。
“你穿的还是阿翁的旧鞋子呢,等下要去买一双新的吗?不然下雪了要冻脚的……”许莺莺问完,抠着手指心虚道,“阿婆没有教我做鞋子,而且女孩子也不能随便给外男做衣物鞋子的……”
“衣裳也得买,我知道西街那边有个铺子卖的衣裳便宜又结实,就是不太好看,等下去那边买吗?”
“你还有别的想买的吗?我只知道西街的铺子,东街那边都是富人家去的,太贵了,以前阿婆给我在那边买过一件衣裳,花了好多银子呢……”
秦西又开始头疼,前几天小姑娘还害怕他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多跟他说,现在不怕了,简直要变成话唠了。
秦西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牛车上被那俩妇人传染了……
前面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摊贩,秦西又忍了许莺莺一会,等走到小摊贩身侧时停住了脚步,从竹筐里拎出一只山鸡朝小摊贩道:“一只山鸡,能换几个糖葫芦?”
一旁的许莺莺欲言又止,这是人家秦西自己猎的东西,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出声阻止。
还好镇上民风淳朴,小摊贩也不占人便宜,最终以两支糖葫芦和几串铜板达成交易。
秦西把糖葫芦塞进许莺莺手中,迎着她疑惑的眼神道:“好好吃糖葫芦,专心带路,行不行?”
怕伤了人小姑娘的心,他没说得太明显。——让我清净一会,行不行?
许莺莺对自己的话唠显然是没有一点认知的,还以为秦西是特意给她买的,惊喜又害羞,抿着嘴道:“我吃一个就好啦。”
秦西没接她推过来的糖葫芦,朝着前方一抬下巴,言简意赅:“带路。”
有了糖葫芦堵许莺莺的嘴,果然安静了许多,只是两只糖葫芦她吃不完,最后分了一只给路边的小孩。
后面倒也十分顺利,酒楼老板与许阿翁来往已久,是个好说话的,价格给的也合理,秦西又带许莺莺去了西街,给俩人各买了一双鞋子。
期间许莺莺想推拒,但又怕铺子里的伙计乱说话,只能半推半就地认了,然后拒绝跟秦西往别的铺子里去了。
回程的路上也一直不高兴,嘟着个嘴,话也不说了。
直到回到了山脚下小屋子的时候,许莺莺二话不说钻进了自己屋里,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手往正坐在院中瓜藤架子下的想事情的秦西面前一递,闷声道:“不用你给我买东西,我自己有钱。”
秦西看了看她手中的铜板,仰头对着她气鼓鼓的脸颊,解释道:“你救了我,就当是报答……当然这点肯定不够,再等等,等开春了我多猎点猎物……”
许莺莺扭开了脸,“那你还救了我呢!”
“那怎么能一样?”秦西失笑,即便是没有自己,她凭着自己的警惕和大胆,也是能逃过一劫的。“况且我用的弓箭都是你阿翁留下的。”
许莺莺明显很不高兴,什么也不说,只是倔强地维持着把铜钱递给秦西的动作。
僵持了一会,秦西叹了口气,接过了她手中的铜钱,道:“那我就收下了。但是今日你在牛车上喊了我一声秦大哥,我也应了,就当是做哥哥的送给妹妹的礼物吧,这个给你。”
他从怀中掏出两条发带,是石榴花一样火红的颜色,在清贫的小院中显得格外亮眼。
许莺莺眼睛一下睁大了,这发带是他们卖完猎物在路边小摊子上看到的,她当时被鲜艳的颜色吸引,多看了几眼。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啊?”许莺莺话都说不好了,结结巴巴问出声来。
她明明记得秦西全程没离开她身旁的。
秦西看到她眼中的光芒就知道她多喜欢这发带,不,不止是发带,她是喜欢所有鲜艳的东西,到底是十五岁的小丫头,正是爱美的年纪。
所以他托店里的伙计帮忙买了这发带,只是当时有外人在,不好拿出来给她。
秦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笑了笑道:“知道你不愿意欠别人东西了,我以后注意。这两条发带不过价值两个铜板而已,你收还是不收?”
许莺莺在他和发带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最终低着头咬了咬下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秦大哥……”
“嗯。”秦西答应了一声,将手中发带往前递了递。
小姑娘低着头,慢吞吞地伸手握住了发带的另一端,细白指尖微微用力,将红艳艳的发带抽了出来。
第6章 莺莺 不知道再用哥哥做借口能不能行得……
后面几日,秦西又往山里去了几趟,捉了几只山鸡回来炖汤喝,冬日里喝着香喷喷的野鸡汤,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许莺莺最开心了,每天都得围着秦西问上好几遍:“秦大哥,你怎么会煮饭呢?还比我煮得都好!”
起先秦西还会简单回一两句:
“学的。”——不学不行,孤儿嘛,虽然有社会救助,自己还是要努力的,简单生活技能,必须会。
“被迫的。”——军校生,入校即入伍,不会做饭是会被鄙视的。
后来许莺莺每天都在重复问这几句,秦西就不回她了,反正她一个人也能说得下去。
这一日秦西正在柴房琢磨许阿翁打猎的工具,他打算试着磨几件趁手的兵器,开春后去山里多打些猎物,多卖点钱留给许莺莺。
许莺莺本就胆小,原著中是家中没人不得不亲自去照顾荀盛岚,才会日久生情。
可如今秦西代替她照顾了荀盛岚,她现在不仅和荀盛岚不熟,甚至都不敢跟他讲话,照这个趋势下去,她应该不会爱上男主,更不会和他回京了。
秦西打算在荀盛岚离开后就走,所以计划着赚钱,不管许莺莺收不收,他都肯定要给她留下的。
心里这么想着,秦西手上转了下长矛,长矛需要施展空间又不方便携带,他打算改造成别的。
他正回忆着以前查阅过的资料,有些遗憾材料和工具不足时,一声清脆的“秦大哥”在门外响起,许莺莺挎着一个小竹篮走了进来。
“秦大哥,你又要做什么啊?”许莺莺蹲在了秦西身旁,好奇地看着他摆弄。
她穿着暗青色衣裳,长发半挽垂在身后,侧后方一左一右还各系着条细长鲜艳的发带,倾身看来时一边发带从肩上一荡飘到了秦西胳膊上。
秦西瞟了她两眼,又顺势看了看她的脚,见她脚上穿着的正是那天新买的灰色布鞋,穿了几天了还是一尘不染,心想:这颜色好像不太搭?应该再给她买几件新衣裳的,小姑娘还是穿红色好看。
她肯定又是不收的,不知道再用哥哥做借口能不能行得通。
不管心里怎么想,他面上一点都没露出来,把长矛收到一旁不答反问:“不是觉得不太舒服吗?怎么又提了篮子去了外面?”
“没有去外面啊。”许莺莺翻着篮子给他看里面的野菜,说道,“我觉得好多了,就去屋后面挖了点野菜。秦大哥,你会做野菜吗?”
秦西跟她随便唠了两句,怕她生病了,催她回屋里去。
许莺莺乖乖听话,走出简陋柴房时又回头问他:“秦大哥,你等会还要进山里吗?”
秦西答道:“去的,看天色好像要下雨了,我去看看陷阱里有没有东西,等会就去。院门我会锁好,你别乱动,晚饭等我回来做。”
许莺莺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他俩这有说有笑的,屋内的荀盛岚则是陷入了梦魇。
秦西开始进山打猎后,伙食越来越好,他跟着沾了光,伤势也好了许多,只是还得躺着不能有大动作。
秦西不待见他,除了必要的事情不与他说话,许莺莺又特别怕他,从不靠近他,他没人说话,便日复一日回忆着过去。
荀盛岚排行老四,与大皇子荀盛景均为皇帝与先皇后亲子,可惜皇后早逝,后宫之中诞下二皇子的安贵妃独大,连带着一众皇子中二皇子最为瞩目。荀盛景大荀盛岚五岁,兄弟俩失去皇后的庇护却占着嫡子的位置,一直被安贵妃一脉视为眼中钉,不得不相依为命、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