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要不说知孙莫若爷呢?”弘昼笑着奉承了两句:“正如皇阿玛所言,小子就是那么说的。于是,十三叔就好生给他上了几堂唐史课。着重讲了这位唐太宗的生平种种,成功打消了您那好孙儿的迷恋。让他啊,也记住了滥用丹药的害处。”
“所以才对灵丹妙药几个字那么敏感,悄悄观察了起来。然后趁着晚上回洞天深处给他额娘请安的时候,才坦白了自己的发现。”
“儿子一听这还了得?赶紧……”
雍正冷哼:“朕就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好的你小子怎还突然孝顺起来了?”
却原来是以孝为挡箭牌,以关心他皇阿玛为名,行私下调查之实的。
明晃晃的套路!
“嘿嘿!”弘昼谄媚而笑,上前给自家皇父揉肩:“皇阿玛这话说得可就过于偏颇了。儿子咸鱼归咸鱼,但还是很孝顺的吧?不说时时处处把您放在第一位,涉及到您龙体安康的大事儿,还是半点都不敢怠慢的。所以火速前来,宁可信其有。”
半点不谦虚地自我夸奖了一波后,弘昼小心翼翼问:“皇阿玛您看……”
“儿子虽鲁莽,但终究结果是好的。一些个迫不得已,您是不是……就别计较了?”
“还有,还有,四哥自己也深受其害,这就说明,他虽犯错,但初衷也是一片孝心。现在他都这么惨了,您又……能不能,从轻发落?”
雍正霍然起身:“怎么,朕无事,倒成了他能被姑息的理由?你倒是挺手足情深!一点也不记得他前头才怂恿朕,让朕从严从重处罚你福晋跟永瑛事?!”
弘昼脸上一僵:“皇阿玛这话说的,那哪能不记得?儿子,儿子简直怒发冲冠。若不是念着他到底是四哥,又那么惨。儿子都恨不得一棒子敲死他,扒开他的心瞧瞧,咋能那么狠呢!可偏他是,偏他也被蒙在鼓里,落得那么凄惨。”
“儿子这心里,便有再多气,也散了七七八八。只想着皇阿玛一生坎坷,屡遭丧子之痛。如今膝下只四哥、儿子与十弟。”
“八弟事已经让您那般伤心欲绝,儿子怎忍心再让您把这痛、这苦再重新经受一遍?”
雍正直接暴跳如雷:“混账东西,你把那蠢货与朕的福慧相提并论?就那么个除了会投胎,有个好身板,看似允文允武。实则骄矜傲慢、好大喜功,偏还蠢到无以言表的玩意,能比得上福慧一根头发丝???”
“朕的小八,临终前还惦着他皇阿玛,为了救朕舍生忘死。而那个蠢货呢?他真想朕青春不老,长命百岁?不,他是以此为筹码,获取朕的信任,妄图大位!!!”
雍正越想越气,破口一顿大骂,将弘历贬低到了尘埃里。
一句话没说对,不但没求到情,还被喷了个狗血淋头什么的。弘昼觉得自己惨极了,还有点对不起四哥。但福晋跟爱子都没对他的遭遇表示出丝毫同情。连永璧小阿哥都一转身,给了他个代表排斥的后脑勺。
可把他气得:“你,你们娘几个别太过分了啊!”
舒舒冷笑:“这就过分了?那还有更过分的呢!咱们大阿哥受伤了,我这当额娘的得仔细照顾着。这两日,就劳烦爷往前院凑合一下吧。”
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呢!
不但精美华丽,三五步一景,还设施完备着。该爷们住的前院,更是装潢得颇为低调而又奢华。特别适合给又去傻乎乎资敌,试图给对家求情的糟心玩意。
惨遭驱逐的弘昼:!!!
万般抗拒,半点都不想从命。还试图用儿大避母,男女七岁不同席等理由将永瑛羞走。
结果,小家伙扑闪着大眼睛:“阿玛糊涂了么?儿子才过了四周岁生辰多久?离七岁还远着!阿玛不提,儿子还不觉。您这一提,儿子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就五岁奔着六岁了。能这样与额娘亲密无间的日子,是越来越少了。”
“是得好生珍惜着,这样吧!阿玛就先往前院住半月,让儿子与额娘好好享受下母子天伦。”
弘昼恶狠狠地瞪过去,试图用眼神吓退他!
然而吓是吓到了,小子却直接抓住他额娘的胳膊:“阿玛好凶,儿子有点怕。”
弘昼:!!!
就很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家福晋:“这小子一脚踹倒那人高的炼丹炉,打得一众道士半点招架之力都没。谈笑间卸了那个什么无尘子的关节,他能知道怕字怎么写?一听就是信口胡说,福晋可别被他骗了!”
而且,爷是给四哥说情了不假,但,这不是咱们共同商议的结果么?
为了爷重情、憨直的人设不倒啊!
舒舒眯眼,一个你重情憨直,我这当额娘的也得护短生气的眼神回过去。都不等弘昼再多说点什么,就直接扔出没有选择的选择题:“自己去前院,还是我抱你去,爷可以选一个。”
弘昼倒是能抛下脸皮,并适应被福晋公主抱了呢!
可现在人家肚子里揣着一对儿娃,他还敢说点别的什么?他不敢啊!只能一步三回头,委屈哒哒地去了前院。
才一离开,门就在他身后迅速关上,里面传来长子永瑛欢快的笑声。
直映衬得弘昼越发凄凉。
前院的床又硬又潮,还没有福晋温暖的气息,熟悉的馨香。以至于弘昼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折腾了半夜都没睡着。翌日清早,更是早早地就回了正院,准备全家一起早膳。
长大后第一次与额娘弟弟同睡,听额娘那精彩纷呈的故事,被她温温柔柔掖被角。
永瑛欢喜非常,连梦里都是甜丝丝的。神清气爽地起了床,还有额娘亲手所做的早膳???
南瓜粥香甜软糯,蟹粉小笼美味非常,能鲜掉眉毛。还有炸得金黄焦脆的鸡柳,圆润可爱的芝麻圆子。油条、蛋羹、豆腐脑……
林林总总一大桌。
让永瑛直摆手:“哎呀额娘,就咱们一家四口,哪儿用得了这许多?您还怀着弟弟妹妹们呢,可不好过于操劳。”
被儿子嘱咐安心养胎什么的,可把舒舒给羞的。
脸上通红,却还要忙不迭点头:“好好好,额娘知道了。素日里也不这般繁琐,更绝少下厨。这不是咱们力儿在么?你从三岁头上就宫中、园子里的,被你们皇玛法带在身边。”
“便同在京城,同在园子里,能这么热热闹闹一家子在一起用顿早膳的机会也不多。可算赶上一回,还不得让你尝尝额娘的手艺!”
“来,这些啊,都是素日里你比较喜欢的。额娘索性就每样都做了点儿,尝尝可合你胃口?”
“合合合,一定合!”永瑛将整个芝麻圆子都塞进嘴里,两腮被撑得大大的,像只可可爱爱的仓鼠。小筷子乱飞,一下下夹在那些个代表母爱的饭菜上。
真·大快朵颐,恨不得全体包圆系列。
吓得弘昼急急忙抢了他的筷子:“个臭小子,再喜欢你额娘所做的菜色。也好歹顾及着点自己的肚皮,一个不留神用多了,回头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你额娘还怀着弟弟妹妹呢,你们一个个的可给爷省点心,别让你们额娘跟着惦记……”
特别老生常谈的一段,每每被他拿来对两个儿子耳提面命。早就把永瑛成功说服,连永璧宝宝都点头说了个含糊不清的听话。
但因为他们都是秘密进行,还真第一次听说的舒舒冷冷一个刀子眼甩过去:“闭嘴,不许胡说八道。”
特别干脆利落地呵止了某个大不靠谱后,舒舒再对俩儿子可就温柔多了。
一左一右,轻轻将两人揽在怀里:“别听你们阿玛胡说,弟弟妹妹是孩子,力儿跟道儿就不是了?你们都是额娘的好宝贝,额娘都一样疼爱你们。只是最近确实忙,难免对你们哥俩有所忽略。力儿跟道儿能原谅额娘么?”
道儿笑着歪了歪头,一个响亮的吻就印在了舒舒左脸上:“额羊!”
跟力儿面上端方君子,实则小话痨一个的性子完全相反。人道儿刚生下来就是个清清冷冷,安安静静的小美男,鲜少瞧他这般欢快主动。
偶尔为之,难免让舒舒万分欢喜。
更难得的是,见弟弟如此,见额娘实在高兴。自打三岁就宣布自己长大,不再幼稚的永瑛也轻轻一吻,印在了自家额娘右脸上。
惊喜来得太快,让舒舒都忽略了某人黑如锅底的脸。只搂着两个儿子,欢欢喜喜的都不知道有多快活。
还是弘昼终于顶不住,直接上前抱起好大儿:“昨儿皇阿玛也没说到底怎么个章程,爷跟永瑛再去瞧瞧。福晋跟永璧,得,还是让奶嬷嬷多瞧着他点吧。免得他没轻没重的,再伤了福晋……”
永瑛原还要挣扎,可一细听阿玛所言,立即就乖觉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既如此,儿子这便与阿玛去瞧瞧,额娘多多休息哦!大清早上起来给儿子做饭,肯定累坏了。”
儿子如此暖男,舒舒简直心花怒放。忙也笑眯眯与他摆手:“好好好,听咱们力儿的。额娘待会就带道儿一起睡个回笼觉,力儿也要乖哦!关心孝敬皇玛法是好事,但要注意分寸。”
“你还小,肩膀稚嫩着呢,有什么事儿交给你阿玛就好!”
弘昼美滋滋听着,就等着即将到来的,属于他的专场。可……福晋嘱咐完永瑛,就去给永璧喂饭了。
多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和亲王爷大气,连连猛咳了几声。可算得到福晋关注,却一三连问:“爷这是染了风寒?可唤太医了?有没有喝药?唔,没有,没有那就先瞧了太医再说吧。乖,别闹,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好习惯。”
“而且咱们又是小娃儿又是孕妇的,万一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万一过了病气可就不好了,不好了!!!
这句话如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声,不停不停地在弘昼耳边回响,直听得他目瞪口呆。正要放下孩子跟她好生理论两句呢,皇上那边就派人来传召。
弘昼不敢怠慢,抱着小永瑛就一路去了九州清晏。
见他还知道抱着好孙儿,不让他伤着脚踝往来奔波,雍正这才露出个略微满意的神色来:“算你这个当阿玛靠谱,来永瑛到皇玛法这边来。让皇玛法看看,伤可好了?”
烫伤哪有好得那么快的?
但皇玛法也是眼底青黑,跟阿玛一样怕是半夜甚至彻夜未眠。永瑛哪儿还舍得他再跟着操心?忙不迭点头:“嗯嗯,皇玛法放心。周太医医术高明着,孙儿已经好多了,不疼了。”
“只是阿玛爱子心切,非要抱着。孙儿,孙儿拒绝都拒绝不了呢。”
弘昼白眼,就不知道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耐到底像了谁?啧,小小年纪,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
一边瞧着他们爷孙父子互动的允祥笑:“咱们力儿进步可真快,几日不见,感觉他不但高了、壮了,整个小人儿都更聪明灵透了。”
永瑛挣扎着下地,直接扑到十三怀里:“叔爷,侄孙可想煞您了!许多日不见,您一向可好?婶婆呢,可好些了么?”
万没想到能得小子如此热情的允祥乐:“叔爷也想咱们力儿啊!嗯嗯,叔爷好着呢,你婶婆到了你皇玛法、皇玛嬤的赐药、赐医,如今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太医说再将养些时日,就无大碍了。”
永瑛小大人儿地拍了拍胸口,一迭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看得满心烦闷的雍正都不由轻笑:“好在哪儿啊?”
“婶婆好了,叔爷才能安心,才能回归朝堂啊。而叔爷回来了,皇玛法就有了强有力的帮手。就能轻松许多,不必那么累!”永瑛瞪眼,给了他个皇玛法,您怎么可以这么笨的小眼神。
好一阵慷慨陈词后道:“所以,婶婆能好起来,可真真太好了!!!”
随口逗弄两句,结果却得到这般暖心答案。雍正感动不已,甚至想把好孙儿抢过来好生亲近一番。
允祥笑着躲了躲:“皇上多体恤些,臣弟都许久没见好徒弟了。正要问问他,怎么这么聪明机灵?竟然从你只言片语中,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还知道自己人小力微,别露出异色来,硬是挺到回去找阿玛额娘帮忙……”
这明晃晃的试探!!!
都让弘昼心里一紧,生生为儿子捏了一把汗。
永瑛却浑然不觉般,笑眯眯指了指允祥又指了指雍正:“都是叔爷跟皇玛法教的啊!您们说哒,要善于察言观色。知微见著,要从细节发现问题。”
“皇玛法勤政,废寝忘食,所以很容易累。那些日子还是很忙,但皇玛法却很精神。有道士,有淡淡的硫磺味儿。园子里多了好些煤跟碳。四伯,四伯很开心。”
“好像,唔,特别成竹在胸的感觉!明明他之前还很忌惮力儿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力儿不足为惧了一样。”
“他还得了郡王,被皇玛法频频召见。他,不像叔爷这般有才,得皇玛法器重哦。甚至,皇玛法还忒嫌弃他,没少骂他不争气。”
永瑛叹气:“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何况是这么多妖?肯定不对劲儿!所以,力儿就多看,多想,多听,琢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呗。好在皇玛法对力儿毫无保留,四伯,大概是没将我这小屁孩看在眼里吧。”
没有丝毫防备下,可不就一查一个准儿?尤其他还有苏培盛苏公公这个超级大帮手!
里应外合,所向披靡。
只是这个事儿不足为外人道,所以永瑛只萌哒哒眨眼,将一切推到雍正、允祥两兄弟教导与弘历的轻敌上。
至于会不会惹人怀疑?
永瑛只笑,世祖爷六岁登基,圣祖爷八岁登顶。可都是一番隐忍之后,将天下大权牢牢握在手里的主儿。作为他们的直系子孙,他就是再聪慧些也是深肖先辈罢了。
唯恐万里江山后继无人的皇玛法只会欣喜若狂,哪儿还会有什么疑虑?
正如永瑛所说,他这番话一出。雍正哥俩便大喜过望,连着道了一连串的好。打从这雍正初年就开始纠结继承人之事的雍正更老怀大慰,差点落下泪来。
直说天不亡大清。
至此,永瑛怎么知悉雍正炼丹,又怎么带着阿玛额娘一道儿闯门的事儿就算被彻底揭过。
雍正要脸,诚不愿后世史书上多一笔拟服丹药以求长生,却被妖道所骗,差点儿送命之类之类的记载。遂决定把这个事儿彻底隐下来,不予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