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姜饼——唯酒
时间:2021-10-19 11:17:02

  后来请双方长辈上台发言,蒋诚华西装革履站那,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特别好听,一定会把林鲸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绝不让她受一丝委屈……诸如此类。
  蒋燃和林鲸坐在台下,他手在桌底,悄悄帮她揉捏手腕,小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林鲸娇气地说:“我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脚疼。”
  蒋燃笑一笑,“那可能暂时没办法了,等回家。”
  然后轮到女方父母这边发言。哪怕是婚礼准备的时间这么短,林海生还是找出了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摄像资料,放在大屏幕上给宾客炫耀。
  老林同志本来今天穿得又帅又精神,一个大男人,开口就哽咽了,然后哭成了个泪人。原先准备好的装逼演讲稿都用不到了,语无伦次地说,屏幕上这个漂亮又优秀的姑娘,是他的女儿,从呱呱坠地养到26岁,今天终于嫁人了。
  他虽然舍不得,但看着女儿结婚,有丈夫可以保护她,爸爸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卸任了的感觉,快乐又失落。
  施季玲在暗处掐他的胳膊,威胁他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没看见男方家长多冷静?
  不要给女儿丢脸!
  但拦不住林海生巨大的悲伤和幸福,如海水一样奔腾释放。
  放在以前,林鲸也会觉得爸爸的这套观点迂腐,还把她放在屏幕上放大,好丢人,因为除了他自己,没谁会稀罕他的宝贝女儿。
  可在今天,爸爸开口的瞬间,她就很想哭了。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比爸爸妈妈更爱自己了,谁都不可能。父母给的安全感,让她逐渐释怀了和蒋燃的这场仓促的婚礼。
  还苛求什么呢?她已经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并且他的物质条件是多少女人趋之若鹜的,温柔,会赚钱,还愿意娶自己,要什么矫情的爱情。
  结婚了就稳定了,这也是爸爸妈妈的愿望,也算求仁得仁。
  她扭头,目光去寻找蒋燃,只见他凝视着台上的林海生,笑容不再,眼神幽沉,认真听着。
  握她手的力度又加重一些。
  *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送走所有的宾客,蒋燃去办理退房手续,林鲸在休息间换衣服。
  婚礼场地有些物品损坏,酒店正在派人清点,需要一点时间。
  蒋诚华和蒋蔚华两兄妹,一结束就走了,林海生觉得蒋燃太斯文,不放心,怕他被酒店坑,就说亲自去跟酒店方理论。
  林鲸把他劝住,蒋燃三十岁的人了,自己也是领导,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被坑。
  林海生喝了点酒,就把心中的不满说出来,道:“我不是对蒋燃有意见,可他父母怎么回事?拍拍屁股就走了,问都不问一句;婚宴本来就又累又费事,一点都不知道为儿女分忧!”
  施季玲挽着林海生的手臂,“这件事,我也觉得是他爸做的不对,生意做这么大总该有点东西的,没想到就这点度量?”
  林鲸赶紧让父母打住,“你们赶紧回去睡觉吧,我爸要困死在这了。你们这样说,搞得我也是妈宝女一样,什么事都要你们出马。”
  施季玲:“家人之间互相帮助,和妈宝有什么关系?年轻人办婚礼,本来就是为了老人的面子,又不是谁一个人的事。”
  林鲸推着两人,撒娇:“走吧走吧!”
  等把父母劝走,也过了十二点。
  林鲸拎着东西去找蒋燃,见他还穿着婚礼上的衣服,外套脱掉了,身上一件白衬衫,纽扣解开两颗,露出清瘦的锁骨和喉结;他应酬一天,比自己更累,瞳仁都染着倦怠。
  蒋燃让林鲸坐沙发上等着,自己耐心地和工作人员沟通了一会儿,大致确认了损坏物品的价格,他又刷了两万块钱赔给他们。
  对方赶紧说:“蒋先生,这钱多了。”
  蒋燃摇摇头:“给你们作小费,辛苦各位。我太太也困得睁不开眼了,得赶紧回家。”
  大概是金钱的驱使,对方最后非但没埋怨被迫加班,还客客气气地送两人出门。
  车内安静,司机专注开着车,一言不发。
  林鲸手指撑着下巴说,“干嘛赔这么多?我爸还担心你被坑。”几乎是原有金额的两倍了,知道他有钱,也不能这么铺张。
  蒋燃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懒懒散散地说:“也不多。有钱难买我乐意,万银易得伊欢喜。这句话听过吗?”
  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恣意和豪爽。林鲸腹诽,也不知道这得意是哪来的,明明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
  她低声咕哝:“你今天这么开心啊?”
  “结婚能不开心吗?”他垂着眼皮瞧瞧她,隐秘地说:“但是,你今天下午有点不高兴,能告诉我怎么了吗?”
  林鲸惊诧,难道她那么细致的情绪,也被他捕捉到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听到那段话而产生了膈应的心理反应。
  于是碰碰头发,扯开话题,“就是头疼啊,这头发,回家都不知道怎么洗了,全是发胶。”
  蒋燃手臂紧紧她,出了个主意:“我帮你洗?”
  林鲸不信,“你会什么啊?你是短发好打理,我们女孩子的头发又长有多,洗起来是很麻烦的。”
  蒋燃打量了下她的秀发,又长有多,淡道:“发量的确多。”
  林鲸其实已经困得不行了,但怕睡过去的话,下车的时候再被叫醒就更痛苦,于是强撑着眼皮和他说话:“我从小就是发量达人,再熬夜也不担心秃头。”
  蒋燃却说:“嗯,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林鲸满脸不信。
  蒋燃说:“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我帮你绑过辫子。”
  林鲸没说话,蒋燃以为她又不记得了,低声描述:“你应该刚上小学,喜欢趴窗户,我每次从巷子里走过,都能看见你的小肉脸。”
  林鲸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七八岁的样子吧,还和奶奶住在一起,被养的很胖很胖。但是小胖姑娘很早就有了审美,也知道新搬来的小哥哥长得好。白衬衫,牛仔裤,腿很长,面庞干净俊俏,骑着山地自行车,从巷子里穿风而过,小小年纪就把人帅裂。
  知道他的初中每天五点半放学,六点钟到家,林鲸经常卡着点儿趴窗缝里瞅他。
  那周她生病了,连着几天没上学。
  鼻涕眼泪见天的流,哪儿都去不了,奶奶陪她玩了半天,实在受不了就借口出门打牌了,还给她买了一张硬邦邦的果丹皮,让她抱着啃。
  林鲸这些天都坐在大门边上,监视着来回车辆。
  蒋燃连续几天看见这个小胖妹妹在家呆着,便多留了神,这才发现她是生病了,小肉脸都小了一圈。
  见他推着车走过来,林鲸都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傻笑,就害怕地往门里躲躲。
  蒋燃不知道林鲸为什么怕自己,应该是他做出什么举动了?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见木门边缘,她半掉的小花苞露出来,毛茸茸得像个小狮子。
  便招招手:“你过来,头发掉了。”
  于是林鲸挪步过去。
  蒋燃因为住在姑姑家,要照顾叶思南,扎个辫子对他来说不难,他很快就帮林鲸把两条小羊角辫绑好了,动作也堪称温柔。
  林鲸是想说谢谢的,她讪讪着脸扭过头来,甜甜道了一声:“谢谢哥哥。”
  这时,吸叭了半天的鼻涕虫,就这么利落地从鼻孔里掉出来,还正巧掉到了蒋燃的虎口。顺着少年修长的骨节纹理,流到手背上……黄澄澄,黏糊糊的。
  林鲸当场就崩溃地哭了!
  回忆就此打住,林鲸抿着唇不想说话。
  蒋燃紧了紧手臂,“嗯?”一声,寻求她的反应。
  林鲸面无表情地说:“不记得,你编的吧?”
  蒋燃:“……”
  回到家,林鲸直奔浴室,卸发针的时候扯断了好几根头发,最后足足取下来二十多根,感觉脑袋都轻了半斤。
  只是一头的发胶,让她陷入困境,水淋一遍还纹丝不动,质量太好了。
  蒋燃放好东西,来到浴室门口,见她这样费力还不知道几点才能睡上觉。便走过去,捞起她弯着的腰,把她身体往上提了提,“我来。”
  林鲸后背瞬间僵直,便听见蒋燃问:“先用水冲?还是先洗发水?”
  林鲸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温水冲一遍,把头发冲顺。”
  语毕,头皮传来他的手指的温度,摁揉着发根,然后手指当梳子,一点点梳开打结的头发。林鲸垂着头,看到洗手池里自己的黑发随着水流飘着,逐渐变得柔顺。
  蒋燃的手臂,一直落在她的肩膀,呈从后背拥抱她的姿势;体温就此传来。
  用了两次洗发水,换了五次水。他扯下浴巾,盖在她脑袋上,笑说:“这样,可以了。”
  林鲸接过毛巾,胡乱揉擦着滴水的头发,“……谢谢。”
  洗头发全程,她一句话都没说。
  其实好累了,蒋燃的衬衫前面湿了一大片,伺候她这么长时间……浴室的暖光好亮,把林鲸照的有点不好意思,各种情愫都在放大。
  蒋燃的目光沉了几分,他无声笑笑,掐了下她的脸,说:“不早了,赶紧洗澡睡觉。我去外面的浴室冲一下。”
  林鲸惊魂未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大概是因为想起鼻涕虫的事情,让她无法直视蒋燃了;尤其是时隔十多年,他又帮她洗头发。
  目送他出去,林鲸脱掉裙子,卸妆,洗澡,最后把头发吹了半干,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爬上床。
  林鲸一边睡,心里一边打鼓……也睡不安宁,乱七八糟的想法涌上心头,这一天下来的兵荒马乱,她就这样把自己的一生交代给了这个男人。
  满怀期待,又充满不安。
  过了会儿,蒋燃穿着睡衣进来,房间只留下一盏落地灯,没对着床,灯影落在墙壁上。
  他的床上睡着一个女人。
  他没有立即上床,绕到林鲸这边,想看看她的睡颜,这是两人第一次同床过夜。
  这时,林鲸惊醒似的睁开眼。
  “是我。”他笑,坐在床边抚揉她的肩膀,安慰。
  林鲸盯着他,过了会儿,眼睛有点红,“我知道,我们是相亲结婚,也算无爱婚姻了,你只是觉得合适,不见得多喜欢我。就算以后离婚我也不求你说我什么好话,但是别把鼻涕虫的事情说出去好吗?”
  这是她今天最真的真心话了,借着睡懵的那股劲儿说出来。
 
 
第15章 遵命,蒋太太【二……
  蒋燃俯身把她落在脸上胡乱的头发拨开, 露出那张俊俏的小鹅蛋脸。
  他问:“知道不知道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跟我说离婚两个字,合适吗?”
  林鲸睁大眼睛, 呆呆地看向他,眼里没有什么光泽, 宛如一面哑光的织面,迷茫又执拗地又问:“那你答应吗?”
  “林鲸,你对这场婚姻是有多消极?”蒋燃自嘲地说。
  “嗯?”她懵了懵。
  蒋燃抚摸着她的脸, 有些不悦, 见她半天不说话, 才低声哄着:“好。睡觉吧。”
  *
  林鲸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蜷在蒋燃的臂弯, 交颈而卧着。
  她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拿出来摁掉。
  两个人紧紧拥抱躺在被子里,真像一对恩爱夫妻。昨晚说完话, 没精力干什么了, 便卷着被子各睡各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就滚到了一起。
  她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 待神思清明后, 才意识到自己的已婚身份;她从蒋燃怀里爬出来。
  他还睡得很沉。
  眼皮阖着,眉心舒展,是一种十分放松的状态。林鲸忍不住侧着身子看了他一会儿,确实帅, 三十岁的人了状态还这么好, 毛孔都看不见。他微抿着唇角,短发乱乱的,神态有点幼稚。
  林鲸叹了口气,不看精神层面, 她是真的不亏,还捡了个大便宜。
  掀被起身的时候,蒋燃身体贴上来缠住她,手臂往她腰上一扣;林鲸无意吵醒他,怔了一会儿,待他安静不动之后才拿掉他的手。
  不到七点,这是她上班一贯的起床时间,已经形成了生物钟,走到洗手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天的婚假。
  但是她无暇想那么多了,浴室的窗户是开着的,风一吹她就闻到自己头发上的浓烈的香味,还是昨晚的那个发胶的味道。
  怎么回事?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头发,这才发现颅顶那里的发丝黏在一起。
  林鲸:“……”
  呵,蒋燃根本就没给她洗干净!看着是伺候她,姿势挺到位,还洗了两遍,但他是真的不懂怎么照顾女孩子。
  于是,她坐在浴缸边,又自己洗了一遍头发,吹干之后才终于柔顺蓬松起来。
  看着水流淙淙向下,汇聚波纹,流进下水管,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妈妈使唤爸爸拖地的一些趣事。
  林海生每次都都听话照做,迅速拖完去看球赛,把妈妈哄得团团转,直夸他是个疼老婆的男人,待她亲自检查后,才发现地上全是头发和水渍。
  男人就喜欢敷衍了事。
  不知道蒋燃是不是这样的人,林鲸忍不住把蒋燃和爸爸作对比,这样想来还挺有意思的。
  她顺便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蒋燃还没醒,但是转了个方向,背身对她睡着。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几下,工作群里,周经理在@几位同事,说赵姐的孩子生病了,要请几天假,排到今天休息的同事先不要休息了,等下月赵姐回来上班再说。
  他也知道林鲸请的是婚假,就没有cue她。
  几位管家在工作大群里一一回复收到,转头就在无领导小群里埋怨,本来一周就一天的休息时间,够累的了,还要给别的同事调班,什么计划都被打乱了。
  领导这么爱工作,怎么不自己顶班呢,就知道奴役别人;发奖金的时候倒没想着大家。
  林鲸没有发言,去翻了业主群的消息,把这两天待办的事情都交代给了有关的职能部门。
  这时才七点出头,她等蒋燃起床等的觉得有点无聊,反正自己也睡不着,索性去做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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