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半,她回到卧室,坐在床边碰碰蒋燃的手,小声说:“我先去办公室一会儿,处理点事。早餐在桌上,你起床记得吃哦。”
蒋燃还闭着眼,鼻尖闻到女孩子的味道,她在床帏边与他低声交代,清凌凌的声音,搅弄着清晨的空气,昨晚那点不高兴全被抵消干净。
他把人往床上一拽,压在身下,像个少爷似的任性道:“不许去,今天不是假期吗?”
林鲸手抵在他胸膛,捶打了下:“你昨晚没给我洗干净头发,回来找你算账。”
“是么?”他亲亲她的发心,笑说:“我看挺干净。”
林鲸从床上逃下来,换了工作服,出门。
从16幢到办公室 ,走路也就需要两分钟。不得不说,这个上班距离非常爽,是所有社畜可望而不可即的,但是林鲸做到了,她以后可以睡到上班前一刻钟再起床。
在没有起床困难户的烦恼了。
婚后第一天上班,她踩着高跟鞋,走在路上,心情与以往到底有所不同。
两旁是参天的桂花树,当初说的满城尽是桂花香已经到来,黄色的一簇簇小花拥挤在绿叶之间,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立体油画。
路上遇到认识的女业主,正在遛狗,“林管家,这么早就来上班啦?”
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林鲸于是微笑与对方寒暄:“对,早上好啊。”
“早啊。”
林鲸看着她的大金毛,贴心提醒:“如果狗狗早上出来拉便便,记得拿个方便袋清洁一下哦,被小朋友踩到就麻烦了。”
女业主手里除了牵引绳什么也没有,被林鲸这么提醒,只好尴尬地笑笑:“哎呦,忘记了,下次一定带。”
林鲸来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把一些琐碎的事情处理掉。
过了会儿到八点,陆续有同事来上班,看见她不免起哄问道:“林鲸,结婚的感觉如何啊?”
林鲸忍俊不禁:“除了累,没别的感觉。”
“欢迎加入已婚少女行列!”
林鲸和对方碰了碰喝水的马克杯。
早上的事情挺多的,过了会儿,有业主跟她说要更换停车牌。林鲸顶着太阳,去了趟安保控制房。
录完之后,对方拉着她说,近期有教育机构的销售人员偷偷溜进小区来打广告,买通了业主里应外合进来的,还在电梯上贴物料,这让物业也没办法。让她在业主群讲一下,千万不要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被骗了钱物业是不予理赔的。
“好的,我知道了。”她站在保安室门口,用文件夹挡了挡太阳,双眼微眯。
上午十点多,小区里是没有什么人和车的,太阳太毒了。
一道引擎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蓝色的帕拉梅拉在距离闸道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了下来,林鲸转过头。
她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掩饰不住纤腰长腿,身材凹凸有致;她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两撮碎发掉到脸颊两边,认真工作的模样,有种飘忽的美感。
蒋燃把车窗降下来,林鲸看见他上半身穿了件质地偏柔的白衬衫,很有工作的精致感,但又没那么严肃,衬合他的长相倒显得很亲和。
他看着林鲸,唇角微扬,一本正经地说:“林管家,我的车辆识别坏了,闸杆不抬,可以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吗?”
“……”
林鲸一开始没懂他在搞什么,走近两步看到他的眼神才明白过来,绷着笑,“蒋先生,您的车距离闸口太远了,系统无法识别车牌,开近一点就抬起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蒋燃煞有其事地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而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林鲸说:“我出去一趟,下午回来。”
旁边有人,林鲸没好意思问他去干什么,脸上挂着职业笑容,跟他告别:“蒋先生,再见。”
蒋燃轻笑,“再见。”
执勤的保安问她:“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搞什么这么客气?”
林鲸笑笑,没说话了。
回到办公室,她才看见蒋燃在九点多给了发了条微信,【公司有事,我去一趟。】
这会儿有点闲,林鲸坐在办公桌里犹豫是今天销假正式上班,把休息留到以后呢?还是现在回家躺一会儿。
但是又觉得蒋燃都出门了,她一个人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放在桌上的手机叮了一下。
蒋燃:【工作制服很好看。】
林鲸本了本脸,并不应承这句浮夸的赞美,严肃地回复:【蒋先生,开车的时候请不要玩手机,为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也为他人负责。】
很快,蒋燃发来一张照片解释。
【在等红灯。】
【遵命,蒋太太。】
林鲸笑着:【好好开车,不要回复我了。】
过了会儿,手机又响,林鲸都准备好说辞教育他了,这次是鹿苑。
【昨天在酒店的休息室,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手表?】
林鲸调出照片发给她:【帮你拿回家了,你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么贵的东西也随处丢。】
鹿苑:【姐妹地道。这么会过日子,不当菲佣可惜了,来我家当保姆吧。】
林鲸:【你能不能滚?】
鹿苑:【嘿嘿,新婚感觉如何?才十点多就起床了啊?看来昨晚战况不是很激烈啊。】
林鲸:【我不仅起床了,已经上班两个小时了。】
鹿苑:【什么玩意儿?婚礼对你来说就是个流程吧?当百米赛跑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林鲸不禁想,不仅她当百米赛跑,蒋燃也当百米赛跑,婚礼第二天就各自回归社畜岗位,堪称劳模。
林鲸:【悄悄和你说哦,昨晚根本就没战况。我太困了,那状态跟喝醉没什么区别,还作死跟他说离婚什么的……】
鹿苑:【牛逼!】
林鲸:【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今晚回来再说吧。】
鹿苑:【你在老虎头上蹦迪,蹦的还挺开心。】
林鲸:【婚礼的伴手礼,等你下周末回来给你,和手表一起。】
说到伴手礼,林鲸想到了什么,退出微信。
她回了趟家,把婚礼的伴手礼拿去分给同事们,办公室瞬间热闹起来。
结婚她是没有邀请同事的,一来是确实是关系没好到那个份儿上,邀去婚礼不合适;二来是怕同事觉得她在赚份子钱。她不止一次听同事说谁谁结婚,搞得大家份子钱都出不起了。
有的同事当场就拆开了礼盒,发现里面零食的品种有很多,酒心巧克力,喜饼,曲奇,小糖果,藏在最下面的有一种小贺卡,是蒋燃的手写体,让礼品公司给印出来的。
还有一双筷子,寓意成双成对,般配和谐。
有个男同事点了点,说道:“林鲸,你可以啊,伴手礼这么丰富,这一套下来得小几百块钱吧?我结婚的时候就给大家发了一袋子喜糖。”
林鲸并不知道喜糖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讲究,这些都是长辈操办的,她没管。
她笑了笑,说:“是么?我不清楚。”
男同事说:“伴手礼嘛,反正我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的。”
张妍打断那名男同事,说道:“你懂什么啊?林鲸自己家条件就不错,她老公也超级有钱的,你觉得隆重,对人家来说也就是毛毛雨啦。”
男同事:“也对也对,没法比。”
林鲸坐在电脑后,手指在键盘上打着字,渐渐意识到办公室讨论变了味道。
张妍坐下来,拆了一颗酒心巧克力塞进嘴巴里,慢慢品尝了一会儿这种充满层次感的甜品,层层俘获味蕾。
她吃完喝了口水,碰碰林鲸的肩膀,小声说道:“话说回来,你的运气真的够好的啊。来上个班不到一年,不仅这么快升主管,还把人生大事给解决了,嫁给溪平院的业主。这个班上的真值!我怎么就没这么幸运呢?”搞得她目的性特别强一样。
林鲸手指停顿,对张妍说:“不是说了吗,相亲认识的。”
张妍看上去不太相信:“也是牛逼了,反正我相亲是没相到条件这么好的。”
或许这些话是张妍无心说出来的,并不含有任何意味,可是林鲸却觉得她没意思透顶了,听了很不舒服。
没想到朝夕相处,关系还算好的同事这样说,某段时间,林鲸甚至把张妍当自己的朋友一样对待的,无偿给她顶过班,带妈妈烤的蛋挞给她。
但是如果她说,她和蒋燃结婚并不是为了钱,也没人相信,于是她不再解释。
张妍没发觉林鲸的不开心,还在继续说些有的没的,引起其他同事也发出歆羡的声音,问道:“真的吗?这么好啊?”
几个女人凑一堆聊着,八卦可比工作有意思多了。
林鲸手指“啪啪”地打着字,懒得理会她们,她原本是出于礼节分享喜事,却不想惹得自己不痛快。
假闺蜜和真闺蜜有着本质的区别,还是不能把同事当做朋友相处;林鲸今天才真正认识到这句话。
过了会儿,周经理夹着文件夹走进办公室,问道:“这边有个小区宠物管理办法要写,哪个同事有时间?”
除了闷头工作的林鲸,大家都在面面相觑,放缓呼吸,假装自己没听见。
或者直接说:“我哪会写这种文件啊?”
周经理看着这群闲得没事儿干的女人,哼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道:“羡慕人家升职快有什么用?遇事往后缩,再天天摸鱼,你们就可以回家当少奶奶,不用稀得在我这升职了。”
顿时,一屋子鸦雀无声。
第16章 我在求和,认错【……
周经理又问了一遍, “有人主动请缨吗?”
林鲸没说话,因为她手上一堆事急需处理。
旁边同事窃窃私语:“以前这种东西都是谁写的啊?”
张妍回答:“林鲸,她文案比较专业, 文笔摆在那,这方面也是可以写一写的。”
“那这次就还她写呗, 咱们能力不行,比不上高材生。”
周经理:“你们确认没人写是吗?那我就点派了啊。”
没人说话。
周经理手指敲了敲林鲸的桌子:“林鲸你写吧,明天下班前交给我, 然后在各个业主群和公告栏里落实。”
林鲸点头:“好的。”
周经理看她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乐意还是不乐意, 这才宣布:“下月给你申请一笔奖金,辛苦了。”说完他走了出去。
林鲸:“谢谢经理。”
办公室里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然后张妍感叹了一句,“我就说吧, 你好幸运, 好事儿又落到你头上了。”
语气不乏酸意,或许还有点后悔。
林鲸打开笔记本, 搜索苏州相关的宠物饲养管理条例, 终于忍无可忍,语气平直而清冷地问:“我刚刚说话了吗?不是你们一直在推脱?”
“……就说说啊。”张妍脸色讪讪的,道:“哎呦,别多想啊, 聊聊天而已。”
林鲸打开文档开始工作, 不再说话。
当然,身边的同事也反应过来,是自己亲手把奖励的机会推了出去。内卷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但落到实处, 还是“赚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林鲸到快下班的时候,才把工作顺清楚,她看向窗外放松眼睛。
赤红色的云霞坠在边际线之上,视线被参天的桂花树半遮半掩,入目是一幅幽静的画卷。
她拿出手机,给蒋燃发了条消息,问他几点回家。
刚发出去,蒋燃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回家了吗?”蒋燃问。
“你呢?”
“回家的路上,不过是回家拿行李,要出趟差。”林鲸这边可以听到他车外的朦胧鸣笛声,对比下来他的声音就无比清晰,“晚上飞深圳。”
“怎么这么突然?”林鲸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公司有事。”他放缓了语气解释,又问她:“你在家吗?”
林鲸嘴角绷直,她有点生气,故意说,“没有,今天忙,要很晚才回去。”
蒋燃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我知道了。”
然后挂了电话。
林鲸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同事陆续收拾东西下班,她一点想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有人问:“还不走吗?好不容易准点下班。”
林鲸眉眼微耷,“还有点事情没弄完。”
同事:“这个周经理简直要死啊,什么事儿都推到你脑袋上。”
林鲸无奈地笑笑。
她被一层弥漫上来的消极气息,从头到脚,紧紧包裹起来;心情是湿漉漉的,好似潮汐过后湿涩的岩石。
这才新婚的第一天,两个人竟连一起吃顿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独自呆了半个多小时,努力让自己想通。这是蒋燃也没办法的事情,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工作性质,谁又是轻松的呢?
她拿上手机,快步向家里跑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蒋燃已经离开了。
玄关,她离开前随便一脱的粉色棉布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现在被他摆放整齐,鞋口面朝她的方向。
好似在表达他的歉意。
林鲸换了鞋子,失了力似的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失落得无以复加。
不过,终于理解了求婚的那天,蒋燃说的:这个家就拜托你了。
竟一语成谶,他并没有在客气。
*
这份失落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她原本想给自己做一顿晚饭,想想还是算了,点开了外卖软件。
吃过晚饭,洗了澡,爬上床开始刷剧的时候,她的心情又愉悦起来。因为这种有老公跟没老公一样的生活,特别适合那些爱独居的人。
独居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算了,老公什么的也不是很重要,就当白得一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