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本以为她会哭诉一番,结果沾满馨香的香包让他看胭雪的眼神略有变化。
胭雪擦了擦已经干了的眼角,微微笑了下,暗示道:“若是有机会,我还想当面和大公子说说话。”
小厮很快就领会了,原来这是个心大的。
胭雪当然不介意对方知道,知道了才好替她将这份心思传达给谢修宜,才会让对方想起他俩人之间的关系。
她既然一时无法从谢狰玉这里离开,总要做点什么,不能白白浪费了在王府的机会。
相比较在段府的段小娘,她其实比她更能接触到谢修宜,就让她在这段时日里,背着其他人与谢修宜偷偷来往,一面钓着他,一面让他吃不着,才会舍不得把她送回段府去。
胭雪提着裙摆,小碎步追着团主儿离开,刚才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仿佛都不存在。
行至中庭,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带着死鸟的尸体,擦着她的脸,落在地上。
胭雪抱着盘子,腿一软便跪在地上,接着摸着差点就毁容的脸,脸色苍白的看向出现在堂阶前的谢狰玉,他身后是一座观景阁,与胭雪之间隔着空庭小桥。
四臧慢他一步从景观阁里出来,谢狰玉方才大概就是站在观景阁上面射的鸟。
胭雪心里发毛的朝他背后偷偷瞄了下,那个高度足以看见整个静昙居的景色,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去的,又在上面待了多久,更可怕的是,她在静昙居外和谢修宜的小厮接触,谢狰玉到底有没有看见。
她越想脸色越白,肤色剔透的如有一种脆弱的琉璃质感,而谢狰玉走路却听不见什么脚步声。
他正一步步朝胭雪的方向走过来。
第17章 色胚。
赵荣锦从观景阁慢悠悠的下来,走到四臧旁边,手上的扇柄咄了下他,眼中掩饰不住好奇的问:“怎么回事?”
一颗心高高提起,随着谢狰玉的靠近脊背发凉的胭雪霎时顿住,肩头停止了颤抖。
谢狰玉无视掉她,直接从她身边经过,拿她当不存在似的,握住箭羽,捡起地上被一箭射穿死掉的飞鸟。
在他眼中,胭雪这个人都恍若无物。
胭雪一口气紧张的憋在心里,对谢狰玉畏惧的同时,又因为他没有质问自己,对她视若无睹的行为,脑子变的茫然,心里不上不下,呆呆的看着谢狰玉的背影,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在他身后。
她才看见多了个人,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才回味过来是在珍宝阁门前见过。
世家子,纨绔子弟。
谢狰玉没找她麻烦,胭雪愣怔过后,急急忙忙站起来,好在怀里的盘子没碎,而团主儿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围着谢狰玉打转,还跳起来,用爪子去抓那只死掉的鸟。
她朝着谢狰玉和赵荣锦的方向,欠了欠身,逃命似的在谢狰玉没反悔之前赶紧离开。
赵荣锦望着她捂着心口,连走带跑,落荒狼狈的样子,看不懂的问谢狰玉,“那不是你院里的丫鬟吧,我记得她说自己是段府的丫鬟,怎么出现在你这儿,见到你,还跟后面有狗追似的。”
他听起来感兴趣极了,对盯着胭雪背影的谢狰玉,开着戏谑的玩笑道:“该不会见人家长的不错,就把人从段府掠过来了。”
谢狰玉不咸不淡的斜他一眼,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赵荣锦笑容一僵,继而眼神闪烁着兴味,试探道:“不会是真的吧,我说对了?”他仔细观察谢狰玉的表情,发现丝毫未变,赵荣锦一下便哑然了。
没记错的话,段府和端王府已经交换了庚帖,再过不久谢修宜就要迎娶段淑旖了吧,结果呢,谢狰玉在做什么。
动了自己嫂嫂身边的丫鬟?
他怎么想的?
赵荣锦狠狠一惊,一面又敬仰佩服的看着谢狰玉,啧啧的道:“我就不信了,谢修宜谢大人没被你气死。”
他对此事万分感兴趣,方才就觉得奇怪那丫鬟有几分眼熟,想起来又不知道她怎么在这里,问四臧,他是谢狰玉的护卫,没主子发话自然不肯都跟他说。
赵荣锦光知道谢狰玉发疯当着众多世家女的面给谢芝微难堪,并不知道其他事,茶花会那日的事情早已经通过世家女的嘴,满京城闺阁私底下传了个遍。
她谢芝微一个庶女,是因为王府里没再出嫡女才有几分尊贵,多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才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没大肆宣扬已经是好的,赵荣锦的表妹也是那日过来玩的其中一个,回去后便找他亲妹妹当笑话说了这事,后又从他妹妹传到他耳朵里。
赵荣锦第二日就想找谢狰玉打听消息,想知道是什么情况,让他跟着乐一乐,结果他的人刚到王府门口就被打发了,说是王爷发了话,不许世子出去。
赵荣锦咋舌,这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谢芝微的事才被禁足的,原因当时不明,现在上门一看,赵荣锦便明白了,事情不一般。
还牵扯到了谢修宜跟段府,原来如此。
谢狰玉把箭上的死鸟抽下来,伸手向四臧要了一把匕首,赵荣锦一下就跳远了些躲着他,看谢狰玉三两下用一把匕首,就将麻雀剖了个干净,提出其他内脏,只保留了心肝,丢给他脚下的猫吃。
赵荣锦眼皮直跳,忌惮的盯着吃的,沾了一嘴鲜血的猫,讷讷的问:“不不是该喂鱼儿吗。”
谢狰玉看废物似的看着他,神态冷冷的,倨傲且不好招惹,“我喂什么它就得吃什么。”
赵荣锦怕他,他确实是个废物,不然也不会喜欢跟一帮纨绔混在一起,而他不明白,谢狰玉为什么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赵荣锦虽然是个纨绔废物,但他不傻,他接触谢狰玉的时间一久,加之谢狰玉没不耐烦他,便多少能感觉得出他与他们不同,他们是一群真的羊,谢狰玉则是一只伪装的很好的狼。
人都崇尚强者,赵荣锦莫名的就觉得跟着谢狰玉混,他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谢狰玉没反对,赵荣锦渐渐的便跟他混成了半个兄弟。
他好歹在谢狰玉面前还能说的上话,“世子,二哥,把那丫鬟叫过来伺候,让我好生看看她。”
谢狰玉俊脸目无表情,赵荣锦义正言辞道:“二哥,你可别忘了先前在酒楼里的赌约,季同斐他们可等着消息的,银子已经洒了出去,这帮赌鬼谁不想赢。把那丫鬟叫过来,她当日也在珍宝阁,你让我找她问问话呗,看她知不知道和谢修宜私会的女人是谁。”
赵荣锦不懂谢狰玉为什么总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他,他摸头,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而谢狰玉竟然对他嘲讽的道:“她跟你是一类蠢货,想输就尽管问。”
赵荣锦“啊”了声,满脸懵怔,那到底喊是不喊啊?
胭雪被叫过去时,当着来知会她的丫鬟的面,小脸一白,面露苦涩。
她还以为今天就能这平安无事的过去,结果还是被人盯上了,虽然心存忐忑,但胭雪心中还是早有准备,所以也没有多少万念俱灰。
她被吩咐前去谢狰玉那里伺候,厨房里刚做好吃的,让她和几个丫鬟一并送去。
有人陪着她心里还好过些,待那些丫鬟被赶走,只留她一个在面前服侍时,胭雪多少有些害怕心慌,她连看谢狰玉都不敢看,一直低着头。
而另一个面熟的世家子,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头的,则老叫她到他身边去说话。
“哎,你过来啊,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
胭雪偷偷看了看谢狰玉的反应,自从她出现,谢狰玉就和之前一样无视她,那个世家子缠她,他也没有要约束这个男人的意思。
她只好过去回话,“奴婢叫胭雪。”
赵荣锦耳朵动了动,觉得这细软柔和的声音好似小黄鹂,胭雪拘谨的站在一旁,秀颈上皮肤犹如一团白腻的羊脂玉,赵荣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胭雪不自在的佝偻着身子,内心早已经将他骂了个遍。
好一个下流的色胚,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用目光调.戏她。
谢狰玉也在,身为主子,他竟也不介意这个姓赵的纨绔缠着她,只自顾倒酒一人似笑非笑的冷眼看着,胭雪心中酸胀,也有一些说不清的委屈在里头。
忽然赵荣锦勾她下巴,强硬的将她的脸抬起来打量,然后扭头对谢狰玉道:“二哥,我看这丫鬟的确生的有几分姿色,正好我房中缺人伺候,你不如将她给了我,我拿我娘给我的私房钱与你换,可好。”
听他语气有几分认真,胭雪一惊,慌慌张张的看向谢狰玉,他不会答应的吧。
只见谢狰玉放下小酒杯,乌黑潋滟的清冷眼眸沾满玩味,“你有多少私房钱向我买她。”
第18章 得偿所愿。
谢狰玉与赵荣锦都无视了不知所措,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们的胭雪。
“二十金。”
“不够。”
“三十金。”
“太少。”
谢狰玉轻嘲的勾起唇角,“你就这点私房钱?穷鬼。”
赵荣锦不满的反驳道:“这已经是最高的价钱了,三十金换一个丫鬟,让我娘知道了还不得跟我闹。”
谢狰玉轻飘飘的说:“你出不起价,我怎么把人给你。”他瞥着娇艳欲色的胭雪,意味不明的道:“她是我从段府抢来的,谢修宜因她跟人告了我一状,为此我被罚禁足一个月,区区三十金就想换走,嗤。”
那看来不肯吃亏的谢狰玉也付出了点代价。
赵荣锦也盯着胭雪,打量她的姿色,犹豫的道:“那、那那我再加二十金,五十金,够了吧!再多就过分了,外面跟人牙子买个丫鬟也不过几两银子。”
谢狰玉毫不介意,“那你尽管去挑。”
那也不见得能挑到这种模样的丫鬟,大多面黄肌瘦,需要费点时间才能调.教的能伺候人。
且他要是先说给几两银子,下回他就不用来端王府了,就是今天连静昙居的门怕是出不去,说出来不是在下谢狰玉的脸面。
他们纨绔花的就是家里和亲娘补贴的钱,拿一点出来,传出去也是丢人。
但谢狰玉这样一说,赵荣锦便泄了气,眼珠乱转,想着别的办法,“那我加些别的与你换。”
谢狰玉冷笑:“就这么想要这贱婢?”
赵荣锦咂舌,越看胭雪越觉得她有点不同的味道,“这美人,难得一见嘛,养在房里也是好的。”
就是生了病,还在康复中,胭雪在王府没被苛待吃喝,更没干什么重活,日子过的可比段府好,虽然看着略有清减,但水色和气态就比以往不同太多。
调养的不错,近日来也就越发显露出她被遮掩的娇柔美貌。
不施脂粉,素面朝天也是明眸樱唇,梅肌晕玉。
谢狰玉手中酒液漏了些许,才发觉自己看着贱婢出了神,转瞬脸色就不大好,冷阴阴的,斜眉俊目虽在笑,一双薄唇说出来的话像刀刃,薄情的很。
“你还能拿什么东西来换,要是是平常玩意就别说了,若是好物,就说来听听,我满意了……”
胭雪急了,连忙摇头。
这不是打乱了她的计划,若是被送去姓赵的家里,万一段府上门讨人,很难保证对方会同谢狰玉一样,会为了跟谢修宜作对,寸步不让半分,怕是还会将她还回去。
她虽然怕了谢狰玉,但心里还是清楚的,只要在谢狰玉这里,不被他弄死,总还有活命的机会。
离开王府,她哪还有机会跟谢修宜接触呢。
“世子。”
谢狰玉和赵荣锦同时看向她,下一刻赵荣锦瞪大了眼。
胭雪静悄悄的挪到了谢狰玉的身边,柔顺的比赵荣锦见过的他亲娘养的猫还要乖觉,那可跟谢狰玉那只吃血食的猫不同。
她将头轻轻靠在了谢狰玉的腿上,半跪在对方身边,仿佛无根细嫩的柳枝,可以看见她大半身子都不敢全部赖在谢狰玉那,挺着一把细腰,做足了温顺姿态,连赵荣锦都看了眼热。
谢狰玉阴郁凉薄的眼神停留在胭雪脸上,看见她在他眼皮底下明明露了怯,却还要故作乖顺勾引之态,眼里便多了几分让人畏惧的玩味。
胭雪咽了咽唾沫,她讨厌赵荣锦的目光,转过脸对上谢狰玉的,内心又缩了缩,柔弱无力娇声的表示忠心,似嗔怨的道:“奴婢是世子的人,和旁的人没有干系。”
见谢狰玉没有暴怒的推开她,胭雪定了定神,继续说下去,“世子救奴婢一命,便是奴婢一生的恩人,奴婢的主子也只有世子一个,奴婢宁死也不愿侍二主。”
说到死,她轻声到底还是轻了些,听起来就有些心虚了。
她当真怕谢狰玉拿她的话当了真,让她以死证明,又怕他不当真,将她拱手让人。
在等待谢狰玉发话的沉默中,她的一颗心犹如被对方攥在手里揉捏,松一下紧一下,左右都不是滋味,难受还焦心。
谢狰玉动了,胭雪眼皮眨了眨,便小声惊呼一声,手朝脸上遮挡。
谢狰玉没饮完的酒从杯中,倾倒在她脸上,打湿了她的嘴唇,顺着下巴滑进衣襟,胸前湿濡痕迹加重,都湿透了。
她呛了一口,咳嗽着忙不迭的慌张的从谢狰玉的腿上起来,跪在地上,首先就说“请世子饶命”。
谢狰玉一把擭住她的下颚,真的很难讨他欢心,阴晴不定的追究道:“宁死也不侍二主?先前遇见我拔腿就跑的贱婢又是谁,你敢对我说谎,信不信爷拔了你的舌根,让你当个哑巴。”
胭雪眼眶的泪珠摇摇欲坠,浑身抖的像筛子。
谢狰玉看她要哭不哭,害怕至极的样子,冷笑着拍了拍她的脸,“下回见着我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果然是在记仇,之前碰见他在中庭的观景阁射鸟,从他手下抢回一命的胭雪多日以来第一次见他,是太恐惧才跑的,没想到惹了谢狰玉不高兴,原来当时他没发作,是在这里等着她。
胭雪抽噎的无声的点头,终于被谢狰玉大发慈悲的松开手,白皙削尖的下巴处留了一抹红红的指印。
谢狰玉再冷眼瞥向看的目瞪口呆的赵荣锦,对他露出的蠢像目无表情,立马就听见他回过神来,识趣的道:“二哥,我发现美人和金,还是金适合我,人我就不要了,还是让她留在身边伺候你吧。”
谢狰玉面带轻微的鄙夷,扫过胭雪。
她胸前衣襟湿透,抱着双臂,可怜的侧身避开他与赵荣锦的目光,“世、世子,奴婢先退下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