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什么秘密?”
“高人没说啊。”
姚星潼觉得挺离谱。她原本指望着从李氏这边得到点指引,管它是算命算出来的还是瞎编出来的,但那高人说的话显然不太行。除了李氏手比出的那段距离算是实质性内容,剩下的都跟瞎胡闹一样,谁身上还没有点秘密了。
算命的说“你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李氏捧心口“嘤嘤嘤高人算的真准”。
不知道李氏到底有多崇拜那个高人,才能将如此不靠谱的话奉为真理,大老远跑来就为告诉她这么件事儿。
她不好再打击李氏的一腔热情,毕竟初衷是为了自己。姚星潼略一思索,从另一个角度,不知是在劝说自己还是在劝说李氏:“娘,向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事儿,咱们知道的越少越好。你想想你从说书人那里听过的故事轶闻,是不是都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反而是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稀里糊涂顺顺当当地活到最后。”
“知道的多些,总不能是坏事。”
姚星潼吞了口口水:“娘,你什么意思……你总不会真的想让我去扒人家衣服吧。你之前不是让我能保命就行了么。”
李氏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娘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娘又仔细一想,不能只做被动,咱们得主动出击,手里头得握着他们家的机密,这样万一以后你露馅儿了,可以用这个反将他们一军,不至于让自己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潼潼,娘不是叫你要主动害人,而是要学会留后手。”
她把这全凭高人的几句空话搞得煞有介事,仿佛顾栾身上真有什么非姚星潼不能见的秘密似的。
见姚星潼一脸不情愿,李氏退了一步:“潼潼,你好好想想娘说的话,反正娘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你日后多多留心,万一晓得了,在心底藏着。到目前为止,顾家对咱们不薄,咱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们对咱们好,咱们也对他们好。可谁也不能保证像上次皇后娘娘的事儿不会第二次发生,顾小夫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京兆尹家的千金,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还是有天差地别的,能护你一次,要是下次不想护你了呢?要是一块儿把你卖了呢。皇后娘娘凭什么受小赘婿的气啊,万一那天打个喷嚏又想起来了;或者你被发现是女儿身了——这时候你就不会坐椅,座椅……”
姚星潼提醒她:“坐以待毙。”
“对。”李氏接着头头是道:“坐以待毙。你就说,我已经知道你巴拉巴拉了,你要是敢对我不利,我就告诉全天下人。你现在灭了口也没用,我已经设置好机关,只要我受到伤害,鸽子们就会呼啦呼啦飞起来把脚环上的密信送到皇宫给皇上看,还会天女散花似的撒给全天下人看呢。”
姚星潼:……
她都有点好奇,李氏口中的“高人”到底为何方神圣,能让她如此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说出这种傻到可爱的话。
还机关,还飞鸽传书,唱戏呢。
怎么不说直接让她遁地跑的更快。或者直接设个机关让她真的变成男人,岂不是更加一劳永逸。
威逼加利诱,好说加歹说,姚星潼就是不愿意。
李氏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白费我巴巴跑这么远来瞧你。才在顾家呆了几天,就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啦。顾小夫人至今不与你通房,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吗,总不会提前知道你是——”
姚星潼眼疾手快往她口中塞了一块苹果:“娘!”
李氏自知失言,怏怏道:“行了行了,娘知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爱听不听爱信不信、小时候见个蚂蚁洞你都能趴过去往里瞅上半天,那个好奇劲儿去哪啦,都被你这个小白眼儿狼长大了吃啦。”
“有好奇心是好事儿,好奇心太过了就得坏菜了。你想想蒋干,要是不好奇去周公瑾那儿偷听,能把水战败的这么惨嘛……”
什么周公鸡周母鸡的,李氏不懂。反正上次那只神仙母鸡肥肥的,看起来很好吃。
她任命的想,女大不由娘,姚星潼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姚星潼眉眼寡淡,是个薄命相。但说不定傻人有傻福,真跟高人说的那样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呢。
***
远在书房的顾栾,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蹲在地上,擦去嘴角的口水,面色发红地看着手上香艳无比的图册。
要说《易牙煮子》那几本还有不少故事情节,这本《龙阳十八式》就全部是少儿不宜看了会长鸡眼的图片了。
发现不管美女有多么倾国倾城都入不了他的眼之后,顾栾索性破罐子破摔,确定他就是心悦姚星潼,就是个隐藏多年终于暴露的断袖。
他不能动真格的,看看还不行吗。
学习学习,说不定这辈子阴差阳错的,有机会将理论运用到实践上呢。
就算一辈子都没能找着机会,但技多不压身,学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杜堃恐怕这辈子也想不到,用来掰弯姚星潼的书,会被他拿走当作学习教材。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可亲可敬的杜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第30章 . ③〇跟着他 这他妈是正常女人会有的身……
杜堃这种人, 顾栾看的很透。
家里有点钱,跟京官能搭上关系,在洛鹤县可谓是万人追捧闪闪发光的存在。到京城后发现比他有权有势的多了去了, 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挚友也变得整日围着别人团团转,难免心生不平, 对外表现出“仇富”“仇权”的心态,下意识觉得顾家人不可能对姚星潼好。
他用“姚星潼做赘婿做的并不开心”来麻痹自己,觉得只有自己才会真正对她好,由此陷入误区, 甚至没有察觉他是在觊觎有妇之夫, 反而对此理直气壮。
杜堃人不行,但有一说一, 书挺好看。
***
转眼到了开春,令无数学子紧张振奋的会试过后, 轮到了吏考。
吏考之前,上次在路边遇到的尸体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官方结果说是一个饮了酒的外乡登徒子, 爬高摔下来的。
此人没有亲朋好友, 认领尸体的公告挂了半个月,也没人来带走。好在是冬天, 尸体烂的慢, 被官府随便拿了一张草席卷卷丢郊区乱葬岗了。
天气乍暖还寒, 吹面杨柳风中寒意未散。偌大一间屋子, 被挡板分成许多小隔间, 没有任何取暖措施,倒是十分清贫。一同考试的几位世家公子穿的一个比一个争奇斗艳,花花绿绿的华服活像一只只前来比美的锦鸡。
因为今年连绵大雪,大半时间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度过, 伞都比往年冬天用的多。加之南方雪灾,整个冬天听的最多的字眼就是雨啊雪啊,姚星潼很难猜不到今年的考试里会考到赈灾、治水之类的题目。
她特意多看了《山海经》《禹贡》《水经注》这类的书,从疏通河道到灾后重建,全部牢记于心。
果然,叫她蒙准了。
考试的最后一道题,就是让列举出大禹治水的五个特点。
姚星潼大喜,先提笔刷刷把最后一题答了,再回到前头默写名句,回答一些诸如“如何给书籍编号”的小题。
吏考的题目本就简单,和姚星潼一批考试的公子哥儿们根本懒得准备,有人甚至只在考场里晃了一圈,板凳都没坐热,大笔一挥写上名字,直接白卷,潇洒走人。
反正家里出了钱,怎么着也能混个一官半职。他们正是因为不想考试才走的买官之路,不可能再闲的在买官选手们的考试里争高低。
六个人里,只有姚星潼认认真真做到最后,检查了三遍,才上交试卷离开考场。
她忍不住嘀咕,这考试甚至比不上她几年前参加乡试的难度,怪不得是“买官”,只管掏钱,完全不关心是否有真才实学。
负责考试的是礼部侍郎。监考数十年,头一次收上来写满字的试卷,激动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着姚星潼的卷子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确认眼前的试卷不光有名字,还每道题都做了答案。
他当即就做出决定,不管这份卷子答的对或不对,哪怕这名小赘婿只是把每道题的题目原封不动照抄一遍,就冲这愿意拿笔写字的态度,他也要给最高分!
这是尊重啊,对考试、对考官的尊重!
他亲爱的上司礼部尚书每年都跟皇上一起去直接殿试,或者主持会试,迎接国家未来栋梁的膜拜与崇敬。而他,年年被发配到监考买官考试,亲眼见证并且亲手培养国家蛀虫,一颗赤诚之心备受煎熬与摧残。
终于,他千疮百孔的小心脏得到了救赎。
当然,姚星潼并不知道礼部侍郎在她走了之后老泪纵横,以为大梁的买官之路终于迎来曙光。
她赶着回去给顾栾汇报考试情况,顺便缝只帕子。
顾栾在一群京中小姐当中特立独行,从来不跟她们玩儿。小姐们每逢节日喜欢三五成群出来耍,他多半是在家里拿剑杀空气劈柴火,再捎带着观赏一下十年曝尸之法刚挨过一年半的可怜知了的遗容。
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完全脱离小姐们的圈子。
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顾栾要骂骂咧咧提着针线布头小箧箩出去,跟小姐新妇们一起,向京中有名的绣娘学绣花。
这次讨教完了,下次还要各自带上自己的得意之作来比拼炫耀,
顾栾绣的勉勉强强能看,可他本人不喜欢,捏针捏不到一刻钟就要摔。
一方面照顾他的心情,一方面照顾他的手指,姚星潼主动接下了绣花的活,每隔十天半月绣只漂亮的小团扇,或者精致的小荷包,顾栾拿过去装作是他自己做的,天花乱坠一顿狂显摆,把年轻的夫人小姐比的恨不能拿针戳他。
顾栾瘫在躺椅上,一本书打开倒扣在胸前,
他的鼻梁很挺,看起来十分英气。眼尾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是用早晨抿口红剩下的对联纸染的,跟眉心的朱砂痣特别衬。
怪不得都说美人就该穿红色。
姚星潼不舍得惊醒睡中美人,搬来一只小板凳,轻手轻脚坐下,手肘架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歪头看顾栾的睡颜。
可真好看啊。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她凑近,屏住呼吸,鼻子快贴到顾栾脸上,想要数一数他有多少根睫毛。顾栾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脸侧,悄悄将她双颊染出粉嫩。
才数到十,忽然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眸。
顾栾睁眼了。
“你离那么近干嘛?我脸上有你考试的答案吗?”
***
其实,早在姚星潼踏进门的一刹那,顾栾就醒了。
习武之人的警觉性总是要比旁人高出许多。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暗藏杀机,不训练出高度的警惕、敏锐的感官,只能提早去跟阎王打招呼。
他听出是姚星潼,遂懒得睁眼,装作自己还在睡,打算看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给他盖被子?叫醒她去床上睡?偷摸溜出去不做打扰?
万万没想到,姚星潼这厮居然在数他的眼睫毛!
那是一时半会儿能数清的?
不是说吏考瞎着眼在卷子上按照一二三四往下默写数字都能过么,不至于难到把姚星潼考傻的地步吧。
离得太近,顾栾甚至能闻到姚星潼身上尚未消散的墨香,激的他尾巴骨发酸。
“没!我是看到娘子的脸……脸上有只小蚊子!”
姚星潼屁股上跟装了弹簧似的,唰地一下弹开,脸上的红直接蔓延到耳廓,结结巴巴地解释。
“吼,在我脸上观察蚊子——蚊子在我脸上更好看啊?”
顾栾坐起来,将书一合,随手放在桌上,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姚星潼立刻狗腿道:“那当然!有娘子的美貌相衬,连停歇在娘子额头上的蚊子都变得晶莹剔透、仿佛像玉做的一般呢!”
顾栾活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总算知道姚星潼为何会试一直考不过了,就这点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本事,别人的考卷能吹出花儿来,她顶多写出一根草,还是干巴巴沾着牛粑粑的那种。
他一步三晃走到桌边,随意拿起桌上的一张空白纸,毛笔吸点墨汁,开始龙飞凤舞:“怎么样,考的还行吧。”
“挺简单的,所有题我都答出来了。”姚星潼诚实道。
心里含着小小的雀跃。虽然题目确实简单的要死,但她还是期待着顾栾能夸夸她。哪怕一两句也行。
谁知顾栾是个不喜欢按套路出牌的。他边往纸上写字,边啧啧摇头:“那你可完了,以后没好日子过。本来还能每天拿着二两皇粮混吃等死,抄抄经书理理书简之类的,现在要下地干活咯。”
说话间,他就洋洋洒洒写满了一页纸,拎起来对着光照。
“能为百姓做点实事,也是好的。”
她凑到顾栾身旁,跟他一块儿看信纸。
信的内容很简短,无非是些“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啦”“我很好我相公我爹娘我全家都好”的寒暄客套话,落款处画了只鸟,一个圆圈当头,一个椭圆当身体,下面两根分岔小树枝坐脚,眼睛是一个点,末了一张三角形的嘴,实在丑的让人有点难以直视。
“相公心系天下,是奴家眼界窄,唐突了。”顾栾笑嘻嘻地开玩笑,把信往信封里一装,拿起旁边的烛台往封口处滴蜡油,“不管怎么说,这次吏考你也是个状元。是状元就得穿红袍,喝状元红,等放榜那日给你备一套哈。”
知道他是嘴上跑马,姚星潼说:“娘子就会取笑我。”
她伸手把信封翘起的一角压平,一眼瞄到上面的收信人:“步烟?”
一看就是女子。
顾栾从未提起过此人,可又专门写信向她问好。从成亲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顾栾给别人写信呢。
虽然顾栾亲口说过自己喜欢男人,但姚星潼还是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之前在南岭认识的。听说她刚生了第二个孩子,写信问候一下。”
顾栾轻描淡写道。
原来是已婚。姚星潼松了一口气。
“现在天晚了,明天你帮我寄出去,最好找个快点的。”
“嗯,娘子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