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星潼宝贝似的捧起信封,将它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防止自己忘记。
“你去给父亲母亲简单说说吏考,两三句就行,然后回来吃饭。我去方便。”顾栾吩咐道。
其实她刚回来时已经在郡府门口遇到了打牌回来的高氏。高氏问过她考的如何,还说让她不用单独来找顾连成汇报情况,她直接帮忙说就行,让顾连成掂量着情况给某个好官位。
姚星潼想跟顾栾说她不用去了,话刚滚到舌尖上,突然升起别的念头。
她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拎起裙角,装作往北房去。
刚拐过弯儿,她就立刻借助顾连成特意设计出的“四通八达”布局,悄悄溜到了茅房的另一边。
茅房的墙有块转头松掉了,露出一寸见方的小孔,把脸贴上去可以看到里面。
虽然偷窥别人如厕这种行为十分变态,但姚星潼还是厚着脸皮贴了上去。
哗哗水声盖过了她猫儿般的脚步。
姚星潼已经悄摸摸跟了顾栾好多次。
自从她怀疑顾栾有隐疾,加之李氏和高人的话对她反复洗脑,她已经对顾栾好奇到了极点。
所以即使那天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李氏让她扒顾栾衣服找秘密的要求,她的身体却很诚实,跟踪狂般跟着顾栾。
顾栾洗澡,她借口要送毛巾;顾栾上街,她要借口同去;顾栾吃撑了散步消食,她也要做贼似的趴墙角,看他会不会从肚子里吐出金蛋。
可惜,每次都被抓包。顾栾跟后脑勺长眼睛似的,一抓一个准,逼得她不得不提高自己的撒谎水平。
跟踪下来的结果也令人失望。
顾栾饿了会吃饭,渴了要喝水,除了花椒外什么都吃不挑食。睡觉偶尔打呼噜流口水,洗澡和她一样不喜欢让别人进来。
简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至于高人说的,能用长度单位计量的秘密,她是半点也没窥到。
她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顾栾到底为什么不与她同房、不能跟她生孩子呢?
真有隐疾的话,是要治的呀!
反正她都鼓起勇气说自己不举了,有了她的铺垫,顾栾应该也能坦然面对自己难以启齿的病处了吧。一直捂着只会越来越严重的呀。
她眯起一只眼睛,贴近茅房洞洞。
变态就变态吧,反正大家都是女人,被看了也不会有什么的。
姚星潼暗暗给自己的行为开脱。
最后一次。其他的她都试过了,只有顾栾如厕她还没看过。
要是这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的话,她就再也不疑神疑鬼,再也不想着顾栾有什么秘密藏着了。
天有些暗,茅房里没有点灯,她只能听到顾栾在往外哗哗放水,看不准顾栾到底是患了什么隐疾。
但她清楚地看到,顾栾是站着尿的。
姚星潼:???
好家伙,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她的娘子喜欢站着尿?
这样真的不会尿湿裤子吗?
姚星潼忽然就不敢再看下去了。直觉告诉她,下面发生的事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现在跑还来得及。
然而身体的惯性让她停在原地,并且顾栾十分迅速,没给她逃跑的时间。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肝胆俱裂三观尽碎,仿佛吃了一碗芥末加大蒜拌朝天椒酱,清醒的味道直接从尾椎冲上天灵盖,把她的脑浆要掀翻出去。
顾栾尿完,居然直接将一团东西塞进了裤子!
这他妈是正常女人会有的身体构造?!
姚星潼一声尖叫:“啊!”
第31章 . ③①掉马了 我需要静静。
姚星潼控制不住自己, 下意识地,一声低低的尖叫划过昏暗天空。
那团东西是什么!
可以被顾栾如此自然地塞进裤子!
救命,她要长鸡眼了!
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将短促的尖叫堵回喉咙,转身就想跑。可惜, 弄出的动静已经足以让顾栾察觉。
刚把裙子放下,正在洗手的顾栾瞬间警觉。
他立刻四处查看,不过眨眼之间,从茅房洞洞里看到了姚星潼的衣服。
顾栾心里登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的“好夫君”在干什么?
他自以为他整日男扮女装已经很变态了, 没想到姚星潼更变态, 竟然偷窥一个男扮女装的如厕。
不知道姚星潼偷看到了多少,反正顾栾有点难过。一方面是为姚星潼采取偷看方式, 让他感到不舒服;另一方面,他应该很难再在姚星潼面前伪装成女人了。
他还记得姚星潼看到他假胸掉出来时震惊而失望的眼神。虽然当时姚星潼很快安慰了自己, 但显然心里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而眼下,不仅仅是假胸的问题了。
顾栾随即甩掉手上的水珠, 助跑上墙, 两手轻松一抬,勾住墙头, 后腰使力, 将身体带过墙头, 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姚星潼见他跟见了鬼似的, 保持着捂嘴的姿势, 浑身都在打哆嗦,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不住向后退,嘴巴里咕哝咕哝地重复“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该死。
肯定是全部看到了。
顾栾在心里暗骂。
男扮女装被发现的让他猝不及防, 完全没给他任何准备时间。也怪他,总是对姚星潼格外宽容,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对她的防备。
按照高氏的要求,他现在就该手起刀落直接结果了方才鸡叫的姚星潼。
他两步过去,一把捂住了姚星潼的嘴。
“别动!”
顾栾低声呵斥。
姚星潼吓得眼泪直接飙了出来。不只是顾栾其实是男扮女装的事实让她一时无法接受,还有顾栾此刻狠厉的表情。
他的手用了很大力气,像是要把她的下半张脸按到脖子里去。脸颊肉被牙齿硌的生疼,鼻子无法呼吸。
顾栾像是要杀了她。
求生的本能让姚星潼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她两只手被顾栾反绞在身后,手腕的骨头仿佛要裂开。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顾栾的力气有多大。无论她如何用力,那只手都钳子般死死夹住她的手腕,比铁还硬。
两串泪珠落到顾栾手背上。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湿意,顾栾才惊觉姚星潼快喘不上气了。情急之下,他忘了自己的手有多大,这么一捂完全能把姚星潼闷死。
他赶紧稍稍松开手,掌心只压住姚星潼的嘴巴,让她的鼻子能够自由呼吸。
姚星潼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正要向顾栾发誓自己绝对不会把看到的说出去,捂住她嘴巴的手忽然又加大了力气。
墙那边传来高氏的声音:“怎么了?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叫啊?”
两人霎时紧张地汗毛都竖了起来。
才能够呼吸不久、大脑还因为缺氧而出于混沌状态的姚星潼被迫瞬间清醒。
在生死面前,她的大脑没有掉链子,急速分析运转。
不管她现在能不能接受,反正顾栾是个男的已经成为既定事实,顾家全家上下都在瞒着这个秘密,连皇上都被瞒天过海。
但是这个秘密现在被她发现了。天子都不能知道的秘密,她知道了。
姚星潼心里很清楚,她与顾栾融洽相处了这么多天,就算是小猫小狗也培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人。加上顾栾年轻,对错是非拎的清楚,还处于恪守正道的年纪,不会轻易对谁动杀心。
可一墙之隔的高氏就不一样了。
高氏是个面上看起来慈祥和蔼的长辈,看姚星潼时总是带着笑的,胡椒粉事件也没给她什么脸色。刚入府时,姚星潼觉得她很亲切,很喜欢她,后来却慢慢觉得,那笑是不带感情的,看久了会让人脊背发寒。
她已经过了心怀仁慈的年龄,母亲护孩子的本能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所有可能对顾栾产生潜在威胁的,都会毫不留情地除掉。
要是顾栾把她拎出去抵到高氏眼前,她今天就要凉在这儿。
姚星潼双眸含泪,祈求地望着顾栾。
像极了一只红眼睛红鼻头的小兔子。
由于下半张带有棱角的脸被挡住,一双水亮的毛毛眼就显得十分惹人注目,楚楚可怜。顾栾低头看去时,心脏被猛锤一下——他第一次看到姚星潼在他面前哭,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被坏人欺负的娇小姐。
他不由得再次放轻手上的力道,松开对姚星潼双手的钳制,转而把她推到墙边,让她后背靠墙,目光凶凶地让她不要出声。
两人贴的极近。顾栾高大的身体将姚星潼笼罩在阴影里。
手不再被束缚,命悬一线之际,姚星潼伸手紧紧攥住了顾栾的裙子。
顾栾气鼓鼓地大声道:“一只蜘蛛而已,有必要大惊小怪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帮你踩死啦!”
原来是蜘蛛。
打扫卫生的经常忘记清理墙角瓦片,茅房比其他地方更容易吸引蚊虫,所以经常能在茅房后墙上遇到蜘蛛。
指甲盖大小的虫子,也值得叫这么大声,她这个好“女婿”可真是找对人了。
高氏半是嫌弃半是好笑地摇摇头,没想着绕路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看姚星潼快要吓晕过去的反应,顾栾暗叫不好。不能接受的话,以后在人前定会无法泰然处之,很快便会露馅。高氏说的没错,那时候便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他就是想保姚星潼也保不了。
可他注定是不忍心杀害姚星潼。
不过片刻,他脑子里已经蹦跶过无数种可能的解决办法:把姚星潼打晕送到南洋,让她无法向外传递消息,每年过去看她一次;现在火速将姚星潼全家绑起来,威胁她要是敢说出去马上连祖坟也给她刨了;把人抓起来囚禁在府上,不让她踏出房门一步,对外宣称赘婿已经病逝……
但眼下,这些办法没一个能实施。顾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着先把人带回屋,不然在这儿很容易被来来往往的下人发现。
他一手保持捂住姚星潼嘴巴的姿势,一手高高抬起,握成拳,吓唬她。
手底下的小夫君瑟瑟发抖。
姚星潼已经想象到那只拳头如果砸下来会有多大的力度。
刚刚逃过一劫,转身就入虎口狼窝。她还以为顾栾是善心大发要再救她一命,原来人家是想亲手结果。
瞧这架势,不灭口简直说不过去。
在拳头砸到脸上之前,姚星潼眼睛一闭,心里一横,一把撩起衣服,带着哭腔喊:“相公!”
***
顾连成和高氏摆了一盘棋。
“听说姚桉考的不错。”
“若是这样的题也能错,那他便真的是废物一个了。”顾连成落下一子,不紧不慢道:“我已经与韩大人说过了,水部正好缺个打杂的——叫他过去顶上吧。”
“韩大人会同意?他不是一向清高,看不起拿钱买官的么?”
顾连成眉毛抽了抽,“是礼部侍郎詹亚,颠巴颠巴去找韩大人,说姚桉不似其他公子那般绣花枕头一包草,是个肯吃苦的,有心培养的话,说不定能成才。”
众所周知,大梁今年水患频发,最倒霉的就是工部下的水部,成天缺人,时不时就累倒一个。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让姚星潼过去。
“而且,吏考的最后一道考的是治水……”
高氏抢话道:“乖乖,那可不好写。姚桉这么厉害的么,詹亚看人眼光也不低呀。”
顾连成面露屎色:“呵。因为就他一个人写了,其他人笔都没动。”
高氏:……
“进水部是好事,够他跟前跟后忙的。这样一来,他与阿栾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咱们也不必再如此提心吊胆。”
“哼,本想让他吃好喝好,供他做个风流公子,府上最水灵的俩丫头我都给安排过去了,谁知是个不知道享福的,老实巴交,成天跟在阿栾后头转悠。”
一提到这事儿高氏就有些来气。她重重将一颗白子按在棋盘上,“阿栾也是。他那脾气,别人对他软,他比别人更软;别人要是硬气,他能硬的把人的牙给硌掉。偏偏姚桉是个软性子,阿栾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处处惯着他。我现在也不知道,当初走那一步棋是对还是错了。”
“下都下了,没有悔棋的道理。”顾连成倒是不怎么担心,大约是觉得姚星潼怎么蹦跶也挣脱不出他的手掌心,“对了,下月初六是西太后生日。她老早就想阿栾了,到时候让他俩备东西过去吧。”
“还进宫?老爷,你忘了上次的事儿啦?那皇后说不定还记恨着咱们,再找借口拿姚桉开涮呢。”
“有岳母跟着,西太后在上,纵使比不过东太后,皇后也多多少少不敢扰了她的生辰。”
顾连成微微一笑,又落一子,“夫人,你输了。”
***
姚星潼两手攥紧衣角,缩成一小团,死死盯住自己的鞋尖,偶尔快速转动眼珠,飞快地瞟一眼顾栾。
方才怕被顾栾一拳打扁,她火速自爆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顾栾是男扮女装,应该能感同身受,知道她女扮男装也很不容易,两人一样的悲惨。
再者,顾栾挺怜香惜玉的,没见过他对女人动手。
双方实力悬殊时,不如主动露出自己的弱点,献出足够的诚意,对顾栾这种相对仁慈的人来说通常会很适用。自己越显得弱小,生还的几率越大。
果然,姚星潼赌对了。
顾栾扬起的拳头在空中僵硬了一瞬,然后一点一点放下。
她听到顾栾宛如被雷劈过的颤音:“你女扮男装?”
姚星潼不敢睁眼,疯狂点头,把衣服又提高了一点。裆/处一片平整,没有任何凸出来的东西。
她感到顾栾呆滞了片刻。
接着,世界颠倒。她被打横拎起,单手夹在腋下,上上下下颠簸一阵,顾栾把她搬回了卧房。
顾栾“啪”地锁上房门,将姚星潼丢到床上,转身坐在桌前,单手扶额,吐出一口绵长的凉气,颤巍巍地说:“我需要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