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我叫他相公——渔子酱酱
时间:2021-10-20 09:46:59

  这一静,就是一刻钟。
  姚星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想完静静,现在仿佛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刀选在她头顶,随时有可能掉下来将她劈成两半。
  她猜,顾栾现在肯定在纠结,是杀还是留。
  这种等待审判的滋味并不好受,姚星潼犹豫许久,抱紧双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娇小人畜无害,换掉伪音,用原本的声音轻声说话。
  她的声音本就软糯,加上长期不用本音说话的缘故,说起话来自带青涩与胆怯。
  “娘……相公,你别生气,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不然我出门就遭雷劈……反正你现在也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了,咱们约定好,谁也不把对方的秘密说出去,好不好?”
  她说话时语气带了几分天真。
  像想吃五仁糖的小孩以交换糖果为借口,“你给我一颗五仁糖,我给你一颗绿豆糖,咱俩平了”,显得有来有往十分公平。
  顾栾觉得脑壳痛。
  面对这样的姚星潼,就是给他自己一刀,他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指头。
  一方面是他不对女人动手,另一方面……
  怎么会有人的声音这么软,像裹了蜜糖的棉花?
  怪不得她个子矮乎乎,脸蛋软嘟嘟,没有喉结,不长胡子,性格像还没有长出尖爪子的小奶猫,大部分时间都任人搓圆揉扁,只有忍不了了才凶巴巴地伸出爪子挠一下,却一点也不疼,转头还要叼着自己最喜欢的小鱼干来蹭啊蹭地求和。
  他好不容易接受自己是个男扮女装的断袖,结果自家相公是女扮男装。
  从某种程度上说,世界真的玄幻。
  顾栾清清嗓子,也换回原声讲话。
  “解释一下吧,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第32章 .  ③②步娘子   “更何况,我是喜欢相公的……
  事已至此, 瞒着也没意思。姚星潼当即倒豆子似的,把自己为何被迫女扮男装的缘由讲了个明明白白。
  末了,竖起四指发誓:“不信你可以问我娘!”
  顾栾了然。
  难怪, 他从一开始看姚东桦就觉得他不像个靠谱的。在严于律己宽于律人方面,他的好公爹——现在应该说是岳父, 做的是相当出色。他自己对母亲特别孝顺,为了不与母命相违,所以干脆从来不产生任何主见,言听计从;对自己的孩子却没有过高要求, 不需要姚星潼像他一样整日在身边侍候, 只要她在“妻子”家好好过活,尽享造人之乐即可。
  多么宽容的父亲, 简直善良的让人窒息。
  难以想象,姚星潼的祖母到底有多可怕, 才会让李氏慌不择路做出这种铤而走险的事。
  怪不得姚星潼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性格,宁肯自己吃亏憋着, 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都是在家被父亲祖母压迫的呗。
  在他们眼里,姚星潼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哦不, 现在是升官发财的工具。
  本该是自己最亲的人, 却变成了最需要防备的对象, 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下, 长期把自我压抑在内心深处, 姚星潼不仅没长歪,反而保留了那份纯粹,实属难得。
  “我暂且信了。”
  姚星潼顿时喜上眉梢。
  “不过我会慢慢核实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尽管他很不想怀疑姚星潼,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不能拿自己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开玩笑。
  姚星潼暂时哪儿也不能去,他得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
  毕竟,传到皇上那儿,这就是欺君之罪。
  姚星潼的眉毛又撇了下来。
  正常。猛然间得到这么一个类似于晴天霹雳的消息,顾栾要是单凭她三言两语就信了,那才是不正常。
  “嗯嗯!公子您尽管去问!不过,能不能打个商量?”
  看起来又能活好久了。姚星潼如蒙大赦,从床上爬下来,蹲在顾栾腿边,仰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要是我祖母知道了想打我,可不可以帮忙拦一下,别让她用藤条抽?用拐杖敲敲就行了,藤条抽怪疼的。”
  她摸准了,她看起来越可怜,顾栾越心软,越拿她没辙。
  顾栾听罢,皱眉:“你祖母打过你?”
  不都说隔代亲么。更何况,姚星潼是家中“独子”,正常来说不该是捧着惯着么。
  “当然打过。我小时候有一阵声音没转过来,说话像女孩儿,我祖母觉得这样不好,说是被我妹妹们带坏了,把我和大妹妹福鲤拎出来连抽了好几顿。福鲤才是真的委屈,自己疼的只能趴着睡,还煮鸡蛋偷偷送到我房里让我滚屁股。”
  “从那之后,我学男子说话就像多了,也不怎么哭。虽然还是娘里娘气,但估计祖母觉得再打也没用,后来就不抽了。”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多了,姚星潼讪讪闭嘴。
  顾栾狐疑:“你,不哭?”
  方才哭的跟发大水似的是谁?眼睛跟小乌云似的,不用戳就哗哗往下漏。
  姚星潼心想,不哭你能松手?
  她垂下眼帘,做出羞愧的模样。
  虽然顾栾很心疼,不过还是狠下心向她揭开现实残酷的一面:“等你先活到那时候再说吧。你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应该清楚,我爹娘都精明的很,若是被他们发现你知道我是男扮女装了,不管你是男人女人,长八张嘴十张嘴,把眼睛哭瞎也没用。你记准你刚刚发的誓,胆敢向外透露一个字,以后每年的那天都会有人给你烧纸。所以,管好嘴巴,打起精神,装的像一点。”
  顾栾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递过一块柔软的绢布,“我也一样,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再想办法。先把眼泪擦擦,把脸洗了。春天干,眼泪留在脸上容易干裂。”
  他说的没错,发现秘密不是最难的,因为没有天/衣无缝,总会在小地方露出马脚。最难的是事后对秘密的保守。就跟明明知道门前大树下藏着三百两银子,从树前经过的时候很难不低头瞟一眼。
  他们俩之所以能顺顺当当瞒到现在,多半是因为先入为主,没想过对方是假扮的这种可能。
  姚星潼乖乖捧着绢布,溜到外面打了水,并且告诉阿林小芮今晚不要过来打扰。她把水盆端到门后角落,卷起袖子,蹲在那儿洗脸。
  洗完,用毛巾擦干,一张素净的小脸白白嫩嫩,刚好巴掌大小,眼眶粉红,眉毛细细淡淡的,很乖巧柔软的长相。
  不比京城那些美女的端庄大气,或者浓艳妖娆,却独有一份干净可爱的味道,怯怯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兴许是一直紧张咬唇的缘故,嘴唇异常红润,缎子般柔嫩,在昏黄烛光下,竟是分外诱人。
  顾栾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他想到被毁掉的那张画。
  姚星潼曾经问他能不能有时间也给她画一张,他没有明确答应。因为他当时正在画的,就是想象中姚星潼女装的样子。
  想象她穿着大红嫁衣,足上挂着金铃,一步一脆响,红颜双唇,眉心一点艳艳红痣,眼中含羞带怯,踏过十里春风向他走来的模样。
  他以为那将永远只能存在他的想象中,所以很快接受了自己对男子心动的事实。
  然而老天像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画卷真的有可能成为现实。
  姚星潼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跟前,糯糯道:“那公子您为何要男扮女装?我能问吗?”
  她千钧一发之际喊了顾栾相公,现在冷静下来后只觉得脸颊在发烧,羞耻中夹杂着一点点羞怯。娘子也是万万不能再喊了,洗脸时她思来想去,怕直接喊相公顾栾会生气,最终决定私下里先以公子相称。
  顾栾给自己到了杯水,润润干渴的喉咙。
  什么能不能问,这不是已经问了吗。
  “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了再同你细说。你现在就当是我喜欢吧。”顾栾把目光从姚星潼脸上移开,再盯着的话那张小脸都要被他盯出两个洞来了。
  他没打算现在就跟姚星潼讲那么一大摊子前尘往事。他们俩是有相似之处,都是迫于外界环境的压力隐瞒性别,不过姚星潼终归是一家人的私事,血缘关系在里面,而他则是牵扯到皇权巩固、政权纠纷甚至曾经盛宠苏贵妃家的灭门惨案,复杂程度有天壤之别。
  姚星潼领会顾栾的意思,知趣闭嘴,到左室拿来已经准备好的晚饭,摆上碗筷。
  她想过自己被发现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坏的话会直接凉凉,好的话会被冷落,从来没想过还能向往常一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李氏口中的高人还真不是闹着玩儿的,顾栾身上真的有秘密。
  不过下一秒,她想到秘密是能用长度单位衡量的,而且有接近一尺的长度。
  每天被顾栾随身带在身上……
  姚星潼下意识往桌子下瞥了眼,然后瞬间脸颊通红,低头专心致志地扒饭。
  顾栾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脑子里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之前姚星潼说喜欢他,是在他还女装的时候。现在知道他是男的了,会不会……
  他怀疑姚星潼是断袖,其实她不是,而是磨镜?
  虽然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不能排除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他将其他的事儿放到一边,打算先处理好夫妻间感情问题。
  吃完饭,放下筷子,姚星潼起身收拾碗筷,放到托盘里,留到明天早晨阿林她们来清洗。
  她绞着手指,略显局促地看着顾栾:“天不早了,公子您要休息吗?我去给您备水。”
  一口一个公子,一口一个您,仿佛恨不能在自己跟顾栾之间划拉出一条天堑来。
  顾栾思忖着,说:“太生分了。”
  说罢,又给自己找借口似的补上一句:“私下里叫公子叫习惯了,到外面见人的时候容易说漏嘴,引别人怀疑。我认为还是以夫妻相称比较合适。”
  他倒要看看,姚星潼叫他相公还是不叫。
  要么相公,要么娘子,后者是一定不能用的。
  姚星潼愣了一瞬,脸颊上的红慢慢蔓延到耳根,眼睛水汪汪的。她抿抿嘴唇,嘴角泛起一点点笑意,轻轻唤了声“相公”,连忙转头出去打水。
  她是高兴的。
  顾栾背过身笑,对着温馨舒适的卧房,竟然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先是摸摸枕头,再把桌椅重新摆了一遍,给步烟的信拿起来又放下……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无意地坐着没用的事,干脆扯出垫席被子铺地铺。
  因为姚星潼考试,他按着她考试的时间往后推移了晚饭时间,中间又闹出这么大一件事,算算时间,现在也快到了睡觉的点了。
  姚星潼把水端进来时,顾栾刚刚铺好地铺。他洗漱完,习惯性地去拿脂粉扑脸,粉沾到脸的一瞬间,忽然想到现在不用再扮女人了,姚星潼已经素面迎人,他也应该坦诚相待才是。
  他放下脂粉,一转头,发现本来在看他的姚星潼一下背过脸去。
  姚星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看他不施脂粉的模样。只是下意识地躲避。
  顾栾摸摸脸:“不丑吧,为什么不看。难道不比你那杜兄好看啊?”
  “自然不是!”姚星潼矢口否认。提到杜堃她心里就发虚,毕竟她多年前年少无知时偷偷暗恋过。
  她连忙转头,一张俊美非凡的脸映入眼帘。顾栾脸上的水没有完全擦净,前额碎发上沾了水,时不时落下一滴到脸上,再顺着下颌、脖子,有的滑过喉结,一路缓缓流进微微敞开的衣领。
  一瞬间,她以为是画中的如玉公子走出来了。
  京城第一美人不是白叫的。上了妆是第一美女,洗了脸是第一美男,顶着这张脸出去溜达一圈,岂不是全城的姑娘小姐都想上来嘬一口。
  就是身上还穿着纱裙,多少有点违和。
  她还没把不知不觉分泌出的口水咽下,面前的如玉公子就咧嘴一笑,当着她的面把手伸进衣领,一左一右各掏了两个大棉球出来。
  姚星潼:……
  在毁人幻想面前,顾栾向来是十分优秀。
  她努力把顾栾掏假胸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脖子以下全截掉,只留一张俊脸,痛苦道:“相公是最好看的。”
  “行了,睡觉吧。”顾栾指指床,“今晚你睡床。”
  “我已经睡习惯了,还是相公睡床吧。”姚星潼觉得让郡守家的独子睡地铺说不过去,“我睡床的话,这于礼不合。”
  每说一次相公,姚星潼都要红一次脸。偏偏她还喜欢这个称呼,给人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什么于礼不合,若是真要按礼数来,我们应当一块儿睡床才对。”
  一起睡床……
  姚星潼脑中再度浮现出一尺的长度。
  还是先分开睡吧。
  她磨磨蹭蹭拖鞋上床,把自己整个人卷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
  床又大又软,比硬邦邦的地铺舒服不知道多少倍。
  顾栾熄灯,钻进地铺。
  明明两人都睁着眼睛,相互却说不出一句话。
  四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骨碌骨碌,一个盯着窗外的月亮,一个瞄准帐子上的绣纹。
  夜色如水,窗外明月皎皎,窗格的影子印在地面上,窗上雕的鸳鸯在地面上安静地亲吻。
  窗台上放着成亲那日姚星潼亲自点燃的龙凤烛烛泪,结成一大坨,一直在那儿摆着。旁边搁着银剪刀,刚好反光到顾栾枕旁。
  风透过窗户会进来,已经不再是刺骨的寒冷。
  顾栾忽然想起,大婚第二日,他蹑手蹑脚起床换好衣服,对着铜镜将自己描摹成女子的模样,预备出门避避顾连成的气头。一转头,看到姚星潼卷着被子躺在地上。
  一半被子被她压在身下做褥子,另一半盖在身上。可能是因为冷,小小的缩成一团,脸快要埋到膝盖里,嘴巴微张,细细地喘气。
  他心念一动,执起银剪刀,从鬓角取下一缕头发,咔嚓一声剪断。
  那时他们还不熟悉,姚星潼怕他,他厌她,却已经成了结发夫妻。
  床上人的呼吸还没有平缓,顾栾知道姚星潼也没睡着。
  清清嗓子,他平静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断袖。当时说我喜欢男子,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女儿身。若是提早知道,定会答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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