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姐姐,冒昧问一下,你这荷包是从哪儿买的呀,真好看,我也想买一只。”
林小针爽快地把荷包拿下来给他看:“是家母做的。小夫人若是喜欢,让家母再多做几只,赶明儿送到小夫人府上。”
“那真是太不好意了,如果真的可以,我定会出比市面上高十倍的价钱。”顾栾拿着荷包,作出爱不释手的样子,“令堂可是有名的绣娘?改日想请她到府上来教教我,我总是笨手笨脚的。”
听到这儿,姚星潼觉得不对劲了。且不说顾栾是不是真的喜欢那只荷包,就算是真的特别喜欢,也不会说出要向林绣娘取经的话来。
林小针连忙摆手:“小夫人过奖!家母只不过是小县里的普通女子,平日里多摆弄琴弦,帮人家杀鸡杀猪来糊口,做的女红只自家人用,谈不上什么有名,更教不上小夫人什么东西。”
听到“杀鸡杀猪”,顾栾迟疑了。他把荷包还给林小针,不再提要请林绣娘进京的事儿,只说有机会了要亲自拜访。
林小针受宠若惊。
等她走了,姚星潼把顾栾拉到一边,问他为何对那只荷包如此感兴趣。顾栾只说像是看到了旧人之作,不过兴许也可能是他看错了。一切等姚星潼从南岭回来再说。
***
姚星潼原本跟韩子赋约好辰时在城门碰面,后来考虑到从洛鹤县要跑大半天,来回着实麻烦,而洛鹤县又在通往南岭的必经之路,所以干脆让姚星潼就在洛鹤县等着,他经过的时候再碰头,一起出发去南岭。
提前两刻钟,姚星潼候在洛鹤县前的大路上,朝京城的方向张望。顾栾在她身旁帮忙牵着马,李氏拎着包裹在后头。姚东桦激动坏了,恨不能踩上十米高跷,把眼珠子贴在城门上看韩子赋什么时候来。
韩子赋官位不算高,但是实权在握啊,整个大梁的水上工程哪个不得他拍板?要是能打好关系,说不定可以忽悠着让他同意在洛鹤县修个水库之类的,到时候公家拨款,他能蹭好大一笔银子。
为此,他看向姚星潼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
“相公,这把剑你带着,防身。”
顾栾拿下从京城带来的剑,不由分说插进姚星潼身后的腰带。
李氏本就难过地两眼含泪,这下更是直接破防。顾栾居然连剑都用上了,这一路是得有多凶险啊,她还能看到她的宝贝闺女全须全尾地回来吗。
都怪姚东桦那个不要脸的货!李氏咬牙切齿,乃至看到姚东桦翘首以盼的狗样儿就想狠踹一脚。
“千万要小心。知道吗?”
姚星潼重重点头。顾栾悄悄伸手在她脸上摸了又摸。要不是这么多人在,他真想把姚星潼整个熊抱住,让她完完全全陷进自己的怀抱。
韩子赋骑着一匹赤马。如果可以,他宁愿坐马车,一把快四十岁的老骨头实在是禁不住颠簸。可惜情况紧急,他就是颠散架了也得骑马去。
同行的是一位只有一条胳膊的女医师。据说她精通医术,尤其擅长针灸,常年给韩子赋扎针,在韩府呆久了也略通晓水利之事。一方面是保证两人路上的身心健康,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南岭灾后必有瘟疫的尿性,帮忙灾后重建。
这一老一女一残废一块儿上路,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不过最惨的,是姚东桦。因为他全程哈巴狗似的往韩子赋跟前凑,就差捧着他的马脚叭叭亲两口,韩子赋只赏赐了他一个眼神——他以为此人是刺客,可以带上作为武力输出。
事后姚星潼问他为什么会认为拥有完美瘪三身材的姚东桦会有高武力值,韩子赋振振有词:“刺客一般不都是长得又瘦又猥琐嘛,好跟黑夜融为一体。唰!”
他比出甩袖中刀的动作,“chua!”
姚星潼爬上马背。这已经是顾栾能给她找到的最矮最经得住跑的马了。对她来说完全驾驭还是有点困难。
她骑的最好的是家里从小养到大的白马,因为熟悉,白马很听她的话,让往东绝不往西。虽然现在这匹迫于顾栾的淫威,性格也不错,但姚星潼总觉得心虚虚的,好像这边一离开顾栾的视线,它马上就能撂蹄子送自己去泥潭洗澡。
“走了。”
“嗯。注意安全,生命最重要。”顾栾朝她挥手。
姚星潼夹紧马肚,马嘶吼一声,向前冲去。
她有些惆怅地想,确实是脱离了顾连成不错,可方才出发的一瞬,她就开始想念顾栾了,心尖儿一揪一揪地想。
顾栾好像也没有特别舍不得她,只是挥了挥手而已。她还以为会要有多生离死别呢。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矫情。明明是她自己要出来的。
三人跑了一个白天,中途停下来歇了不下十次,主要是韩子赋隔一会儿就吵着腰疼腰疼。他一喊腰疼,剩下的两人也要停下来休整。女医师冉树就趁休息的时候给他扎针。
姚星潼猜的没错,那马就是单怕顾栾一个人,视她为空气。之所以没有带她淌泥塘,是因为马自己有洁癖。路上见到水坑要喷一下鼻子,要么跳过去,要么突然拐弯绕过去,总之不会让自己的小蹄子沾上泥。姚星潼被它无数次突然变道搞的心力交瘁,只想着用胶把自己黏在马背上。
“小姚,你来,你把这些背着。都是重要图纸,千万不能丢了。”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韩子赋把身上的背篓交给姚星潼。他看向马的眼神充满了怨恨,让人完全有理由相信,到了歇脚的城镇他会立刻过河柴桥将马残忍丢下。
姚星潼也累的要死。不过显然她作为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年轻的男性,需得咬牙担起责任。她接过书篓,里面大部分是和南岭大坝相关的图样,有供水系统,有泄洪机关,还有暗道等等。
韩子赋大喘气道:“詹亚说的还真不假,你确实比一般娇贵公子扛造。”
“大人您过奖。”姚星潼咬一口馒头,她抓起最核心的几张图,“大人,这些要单独保管吗?”
“随便你,反正到时候我要用什么图,你能给我拿出来就行。”韩子赋疲惫地甩手。冉树往他手腕上又扎了一针,一片银光闪闪,像只打磨过的刺猬。
姚星潼深谙鸡蛋不能放到同一个篮子的道理,万一书篓丢了,或者被抢了,那什么都没了。她把留了大部分在书篓里,剩下的几张分别揣在怀里,叠进包袱,藏在冉树的针灸盒里。
傍晚时分,三人终于来到中途歇脚的慈溪城。拿了朝廷令牌给当地郡守,马上得到最高级别待遇。吃晚饭的时候甚至有衣着露骨的美人儿翩翩起舞。韩子赋刚正寡淡的美名在外,冉树是女子,所以姑娘们把精力全都集中在姚星潼身上。
若是从前,被这么一堆美人包围着,兴许她会觉得有几分飘飘然。不过现在,她只想赶紧回去睡觉。一想到这样的路还要再跑两天,她就头大的想拿块豆腐撞死。
吃完饭,三人分别进了各自的房间休息,为明天赶路恢复精力。
房间不大,但布置很令人舒服。简单洗漱后,姚星潼把重要资料压在枕头下,抱着被子闭上眼睛。
离开顾栾的第一天,想他。
姚星潼把脑袋埋进衣服,仿佛上面还有拥抱时沾染的顾栾的味道。
不过实在是太累了,很快困意袭来。半睡半醒之间,姚星潼忽然听到窗外有脚步声。
一开始她想当然地以为是外面的人走路。但片刻后,她猛地惊觉——她睡在客栈三楼,怎么可能会有脚步声!
除非这人拿空气当地板。
她心里咯噔一下,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手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拿起搁置在包裹上的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窗外的动静。
这回她听清楚了,脚步声是从头顶传来的。她正要判断那人在哪儿,脚步却消失了。
姚星潼刚以为那人要走了,毕竟她现在是朝廷特派官员,身上除了图纸什么也没有,不值当对她谋财害命。
下一瞬,她头皮炸开了。因为她看到,月光下,自己的窗户外多了一个人影。
瘦长的身材,映在纸窗上。
姚星潼掌心出了一层粘腻的冷汗。这个点,出现在她窗外,她可不会认为这会是什么好人。
她清楚自己是个战五渣。顾栾说过,遇到强敌不要硬碰硬,因为她没什么硬的能拿出来跟别人碰,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慢慢将手移到剑柄,把剑往外拔了一寸。同时蹑手蹑脚朝门的方向退去。
她边退,脑中边浮现出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
快到门边,姚星潼觉得自己下一步就可以冲出大门找援兵了。窗户被人猛地从外面拉开。一个熟悉的人影翻了进来。
“什么破客栈,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你在哪个房间!”
第36章 . ③⑥振灵香 这场灭门之灾,又被当地人……
“你怎么过来了?公爹知道吗?”
姚星潼揪起的心瞬间放下, 把剑插回剑鞘,走到顾栾跟前,摸到一手夜间的凉气。
顾栾再晚进来一步, 她就要冲出门喊救命了。
“我正好在南岭有事要处理,也不放心你。你动身后准备了路上要用的东西, 午后出发赶来的,猜你们大概会到这儿。进来一看,果然没错。”
他骑的是匹快马,中途没有停歇, 半天时间就赶完了他们一天的行程。
顾栾接着道:“我给他留了信, 说我来南岭见故人了,没有十天半月回不去。”
“你那些朋友么?”姚星潼替他脱下被夜色浸透的外衣, 倒出水壶里没用完的热水泡脚解乏,“这不还是先斩后奏嘛。公爹看了肯定要生气的。”
“那没办法, 出了京城,他就够不着我了。再者, 我毕竟是他唯一的亲骨肉, 再气也不会给我一刀砍了吧。总是管我这管我那,想让我披着裙子过一辈子, 我才不想。”
姚星潼跟他并肩坐在一起, 脑袋靠上他肩膀, “不管是什么原因, 公爹自然有他的道理, 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好。”
“你想这辈子都女扮男装吗?”
姚星潼摇摇头。事实上,这才二十年,她已经被男装折磨的要受不了了。她也想穿漂漂亮亮的罗裙跟小姐妹去采春、放河灯。
“对啊,我也不想永远装作女人, 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顾栾往床上一躺,整个人瘫成“大”字型,只是床太小,两条腿悬空,“一直被管束,我想出来透透气。”
听罢,姚星潼恍然大悟。她侧身,警觉地俯视顾栾:
“你说你陪我回家探亲,是不是就打了这个主意?方便顺路过来?不然你要是从郡府出发的话,会被公爹他们察觉,你就不好走了。”
怪不得,就冲顾栾前几天黏糊的劲儿,怎么会由她撒两句娇就轻轻松松放她走了,还主动提出让姚星潼回洛鹤县。
原来是早有预谋。
“回去公爹打断你的腿才好!”
姚星潼气哼哼的。
什么也不同她说,自己偷偷跟过来,吊死鬼似的翻窗户吓人,顾栾做事就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想一出是一处似的,还喜欢自己单独行动。
哪怕提前跟她提一嘴呢,她也好把窗子打开。窗台这么窄,又在三楼,不小心掉下去摔着了可如何是好。
“娘子~”
看她皱起的小鼻子,顾栾不要脸地凑上来,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用鼻子可劲儿地蹭姚星潼肩窝。
姚星潼把他扒拉开,顾栾又癞皮狗一样贴上来。口鼻呼出的潮湿的热气一点点浸润了她的耳朵,搞得红红一片。
“我们明日要早出发。你在这儿可要藏好了,等我们走后,或者在我们走之前先行离开,否则容易被发现。”姚星潼认真道。
“为什么不能被发现?”
“不是你想偷偷跟着去南岭吗?”
“我不偷偷跟,我要光明正大跟你们一起走。”
姚星潼差点把手上端着的瓷碗摔碎:“那你为何不从前门进,反而要冒险翻窗户?”
顾栾振振有词:“听说半夜爬墙会有别样的风情。平日没机会,今天刚好来试试。你刚才有没有被惊喜到?”
“那是惊吓好吗。你没看见我剑都举起来了。”姚星潼惊魂未定地拍胸口。她记得初次见面也是如此,前一瞬还在惊艳,下一秒就被惊吓。
顾栾每次突然出现都能带她体会不一样的毛骨悚然。
“乎撸乎撸毛,好咯好咯上身咯。”顾栾顺着姚星潼的脊背从下拍到上,最后做了一个虚空拎起的动作,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这是洛鹤县的风俗之一,在小孩或年轻女子受到惊吓后,家中的年长者从脚到头倒着拍,一把揪住耳旁的空气,寓意着把吓掉的魂重新捉回来。最后捏耳朵是为了把逮住的魂顺着耳道放回去。
昨天姚绾被地上忽然冒出的蜈蚣吓的大哭,她娘亲就是这么做的。顾栾当时在旁边看着,顺便记下,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姚星潼哼哼唧唧地拍掉他的手,“那是长辈才能做的,你做了没有用。”
“所以潼潼的一魂一魄还在这附近飘着吗?喂,快回来啊!”顾栾配合她,做出惊恐寻找的表情。
除了李氏,没有人如此亲昵地喊她的小名。顾栾是第二个。
李氏喊她潼潼,更多的是来自母亲的关怀;而同样的两个字从顾栾嘴里说出来,莫名其妙带上了甜腻的味道。
姚星潼把脸转过去,不让他看到自己飞红的面庞,小声道:“飘到你身上,回不来啦。”
***
清早,姚星潼是在顾栾的怀里醒来的。
她禁不住顾栾穿着女装,眼尾发红地朝她撒娇。虽然知道那张美女皮下是一颗多么无赖变态的心,一对上顾栾困出眼泪的丹凤眼,她只觉得让这等美女睡地上是一种罪过。
即便是女装,顾栾平日给人的感觉也更像梁红玉,铮铮铁骨的类型。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姚星潼半边身子都酥了。
为了不让姚星潼反悔,顾栾提早熄了灯,然后才去洗净脸,摸上床把姚星潼抱紧怀里。他小声嘟囔,说也不知是谁当初抢着要睡地板,说让郡守家公子睡地上于礼不合,现在倒好,顾公子想上床都不让上了。
姚星潼就往他怀里钻,解释说是她紧张。然后被顾栾借机结结实实摸了好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