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1-10-21 01:46:38

  谁知谢病春并未犹豫,快速说道:“晟王。”
  明沉舟一愣:“晟王?我还以为是誉王,毕竟两个烂柿子,誉王看上去好像没这么烂。”
  “晟王虽然好色昏聩,但并不聪明,内阁那一群老狐狸完全制得住他,誉王……”他笑了一声。
  “他自小养在薛珍珠膝下,薛珍珠的性子学了十成十,却又没有她的沉稳睿智,为了目的不折手段,所有人都是他的踏脚石,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
  一个只是好吃懒做的熊,一个可是会吃人的毒蛇。
  明沉舟了然:“他策动安南大皇子参与这件谋反案件中,显然就为把安南百姓和西南百姓放在心上。”
  “说起来,胡呈儿打算如何处置,也都关了快一个月了。”
  谢病春握着她的手指,随意把玩着,淡然说道:“谋逆是大罪。”
  明沉舟叹气,恨铁不成钢:“一个舞姬队伍,除了主舞那个勾引你的人,其余竟然都是太皇太后安排的刺客,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不止太皇太后。”谢病春抬眸看她。
  明沉舟一愣。
  “杀我的是明笙的人,他是文人出身,弑君是万万不敢的,最后杀谢延的人才是薛珍珠的人,她故意让水榭落水,偷梁换柱换了人,当时献舞时蒙了面,自然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太皇太后骗了明笙,明笙骗了胡呈儿。”她嫌弃说道,“这个胡呈儿也太蠢了。”
  “没想到明笙也会被人骗。”
  明沉舟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
  “也是,明笙虽不是君子,但他是诗书礼仪教导下的出来的读书人,杀宁王可以说是保卫皇家权威,可杀万岁,却是想也不敢想的,他大概是死也想不到太皇太后竟然能这么恨的心。”
  她一顿,声音逐渐放软,小声问道:“薛珍珠也是当年宁王案的主谋吗?”
  她抬眸去看谢病春,低声说道。
  谢病春看着她,沉沉应了一声。
  明沉舟伸手握着他的手,小声说道:“你报仇了,谢迢。”
  “是的,我会一个个报仇过去的。”他低声说着。
  “好啊,我陪你一起,但是谢迢……”明沉舟脸上的笑意逐渐敛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真的很爱你,可我不会任由你做出出格的事情,比如安南和西南之事,两国百姓无辜,西南禁不起一场战争了。”
  谢病春漆黑的睫毛纤长浓密,半敛着瞳仁,许久之后才低声嗯了一声。
  明沉舟脸上的笑意这才大大显露出来,脸上是说不清的开心,拉着他的手高兴说道:“要下大雪了,回家。”
  谁知,她却没有拉动谢病春。
  “做什么?”明沉舟蹙眉看他。
  “这句话才是娘娘今日与内臣偷情的主要原因吧。”谢病春似笑非笑地说着。
  明沉舟心中咯噔一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哪里的话,我就是特意来见你的。”
  谢病春的手指一点点掐着她的手指。
  “冬至的事情,英景也该和你说了才是。”他漫不经心的揭穿着。
  明沉舟立马娇滴滴说道:“我就要你亲自说嘛,英景是个大鹦鹉,我才不要听他在我耳边嘀嘀咕咕呢。”
  两人的手指已经紧紧交缠在一起。
  谢病春看她的目光,漆黑深邃,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汪洋。
  明沉舟被她看得心虚,最后破管子破摔反问道:“掌印一开始想什么,掌印自己心里清楚。”
  谢病春依旧沉默。
  “你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就亲手杀了你。”明沉舟咬牙,“你若是刚跳下那种被人戳着脊梁骨,背负后世骂名的坑,我就……”
  “和你一起跳下去。”
  “听到没,谢迢,你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你要是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事情,我就,我就和你一起大逆不道,后人骂起你,就一定会骂我,他们要是骂我,我就对着你哭。”
  谢病春的眸光微微闪动。
  “听到没!”明沉舟逼近他一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着。
  谢病春缓缓闭上眼,苍白的唇微微一动。
  “听到了。”
  明沉舟得意地抿了抿唇,踮起脚尖,重重亲了一下他冰冷的唇。
  “乖。”
  白雪穿庭树作飞花,留待春色二月归。
  一场大雪彻底覆盖住所有脚步和哭声。
  太皇太后甍了钟声彻底响彻整个京城。
  十二月初五,万岁为太皇太后罢朝三日,举国哀悼,素衣縞冠,丧嫁哀乐禁十日。
  内阁和司礼监都要在柏寿殿为太皇太后守灵。
  今日守灵的是明笙,他上了最后三炷香,目光落在那副巨大的棺椁上,时至今日,他自然明白自己被薛珍珠骗得团团转。
  他小看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便在暗地里置他于死地。
  心狠手辣,不过如此。
  他怔怔的坐着一侧的圆凳上,呼出一口气,雪白的水雾便模糊了视线。
  原本一同守夜的小黄门打热水添火盆去了,殿中只剩下他一人。
  谢延看在明沉舟份上一直不曾对明笙下手,甚至压下所有弹劾的折子。
  谁都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明沉舟背负后世骂名。
  一个谋逆的外家实在是太大的罪名了。
  自古以来,这样的大罪一向是牵连后宫,株连九族的。
  他们的万岁,不,应该说谢家一个个都是痴情种,哪里舍得让自己看重的人要忍受这样的唾骂指责,这才是明笙还坐在次辅的主要原因。
  外面的大雪下个不停,这个冬季实在难熬啊,幸好他们的万岁已经下令各处妥善安置灾民,甚至还设了救灾钦差,委派黄行忠和安悯冉一同去雪灾最严重的几个地方督查。
  这样的皇帝,是他梦寐已久的。
  他盯着跳动的烛火,突然生出一丝迷茫。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答应薛珍珠的诱惑。
  烛火在屋内静静地燃烧着,正中的金色兽形蹲地暖炉时不时发出炭火燃烧到极致的声音。
  滚烫喧嚣的炭火终于要熄灭了。
  他的视线中飞快闪过一个身影,但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
  “是权力啊。”明笙喃喃自语,自嘲着,“何必拿其他人做挡箭牌呢。”
  做了十年的次辅,首辅之位遥遥无期,自己的年纪也逐渐上来了,不是所有人都是郑樊,七十岁了,还稳坐这个位置。
  他出生在一个好时间,可他没有。
  当今万岁,可不是前两位守成之君,容不下太有主意的内阁。
  盯久了烛火,他突然眼底酸涩起来。
  他失败了,一败涂地。
  他的徒弟安悯冉不堪忍受这个事实,宁愿大冬日去做吃力不讨好的钦差,也不见见他。
  他,他念了那个二十年的人,走了。
  全都没有。
  他缓缓闭上眼,掩下所有情绪。
  “来了来了,热酒,还有炭火。”
  与他一直值夜的小黄门,是一个圆润敦实的人,一手拎着酒碟,一手提着炭火,脚步沉稳地走入殿内。
  “厨房给明相做的,奴婢又多拿了一壶酒,来暖暖身子,雪下得太大了,外面太冷了。”
  他一笑起来格外和蔼,把酒菜放在茶几上,自己则手脚麻利地给正中已经烧尽的暖炉添上炭火。
  “等会就要换岗了,等会应该是小郑相来。”他说着。
  明笙盯着面前的酒菜发怔间,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
  “怎么是您来了,不是说是小郑相吗?”门口的小黄门惊讶说着。
  外面热闹了好一阵子,收伞的收伞,掸雪的掸雪。
  明笙抬眸,正好看到厚帘子被人掀了起来。
  郑樊颤颤巍巍地被人扶了起来。
  “如深不争气,大冬日病了,我只好替他来了,总不好让太皇太后路上冷清。”郑樊依旧吊着嗓子,慢慢吞吞地说着。
  明笙愣愣地看着他。
  郑樊和和气气的做到他边上坐着:“看来是我来找了,打扰子肃吃饭了。”
  两人公事十一年,从未红过脸,倒也不是关系有多好,不过是两只老狐狸罢了,两人斗了十一年,从一开始的雷霆忘记,到现在的不动声色,各有胜负。
  他了解郑樊,郑江亭只要不是死了,爬也要爬到柏寿殿守夜的。
  “阁老。”他轻声喊了一声。
  “吃吧,子肃,外面的雪下大了,早些回去吧。”郑樊和善说着,关心后辈,拳拳之心。
  明笙食不知味地夹了一筷子,郑樊已经伸手去烘手了,和小黄门说说笑笑着。
  “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季了。”明笙突然开口说道。
  郑樊一愣,手指微微弯曲,随后放回膝盖上的绒毯上,看着他,轻声说道:“哪里的话,我自上了六十岁,年年都是这般想的,年前还大病一场,幸的万岁垂怜赐药,这不是也都熬下来吗。”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小黄门机敏,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明笙怔怔地看着他。
  这位内阁首辅杀起人来从不眨眼,可劝起人来也是满目真心,令人酸涩。
  “咱们这位,是个好的,比之前两任,勤勉果断,比之太宗高祖又温柔和善。”他缓缓说着。
  明笙缓缓闭上眼。
  “你年纪也大了,致仕未必不是好事。”
  郑樊的声音冷静又沉稳,在温暖的殿内也让人一个激灵。
  “这酒是厨房给的吧,江南的酒,香得很。”他伸出满是老年纹的手,颤巍巍地搭在银壶上,缓缓说道,“太冷了,我喝一口,子肃不介意吧。”
  明笙摇头,一双眼似有水光闪过,但细看去不过是窗外太亮的白雪。
  郑樊当真拎起酒壶,高高举起,仰头喝了一口。
  “好酒好酒!子肃,是好酒啊。”
  他把酒壶放回桌子上,小声说道:“我去内殿休息一下,就不打扰子肃吃饭了。”
  明笙看着那盏酒壶失神,目送那个衰老年迈的身影离去。
  他伸手拿起那壶酒,手指微微收紧,酒壶发出难听的吱哑声,最后也跟着仰头,任由酒水顺着壶嘴落入酒中。
  “咳咳,哈哈哈,咳咳。”
  明笙被酒水呛到了,手中的酒壶被摔在地上,趴在长几上,大声咳嗽声,声音沙哑。
  “好酒,好酒啊。”
  殿内,郑樊在昏暗天光下坐着,眉眼低垂,手指搭在拐杖上,好似一准泥塑的雕塑,永不败落。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内阁僵持十年的局面终于破了。
  雍兴二年一月十六,刚出大年的日子,内阁次辅明笙上乞骸骨,告老还乡。
  万岁准,赐黄金百两。
  钱家小院中
  坐在井边帮忙洗菜的明沉舟转似无意地问道:“娘要去送送他。”
  钱沁入了冬便病了,知道这几日才知道此事,闻言回神后笑说着:“不必了。”
  “还有周家,因为在雪灾中办事不尽心,被万岁剥了爵位,几个小辈都被罢免了,也是完了。”
  “哦,对了对了,听说他终于和周夫人和离了。”明沉舟又八卦地说着,“就上折子前一天吧,周夫人去明家搬东西了,听说见了面都没说话。”
  “少关心大人的墙角。”钱沁打断她的话,“你今日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
  “哦,掌印去西厂了,我跟着混出来的。”她手中动作一顿,随后大大方方的说着。
  钱沁一愣,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去看看锅里的粥好了没。”她岔开话题,把人支走了。
  谁知明沉舟稳然不动,盯着面前纤细的女子,小声说道:“娘,我就是喜欢他。”
  “很喜欢很喜欢。”
  “娘。”
  一眨眼,那个稚气可爱,总是碎碎念的女儿成了面前毫不畏惧流言,坦诚爱意的人。
  她是这么勇敢,比当年的自己坚强一万倍,所以即使是死路,也会一头撞下去。
  钱沁失神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娘知道了,掌印都和娘说过了,去看看粥好了没。”
  “晚上留掌印一起吃饭,去买点白糖来。”
  明沉舟眼睛一亮,倏地一下跳了起来。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明天都在医院,救命,呜呜呜
 
 
第82章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钱家紧闭的大门终于再一次打开。
  一行人站在台阶边。
  明沉舟酒量差,偏趁人不注意喝得烂醉,现在正在发酒疯。
  只见她一把推开钱得安的搀扶,当着众人的面,半个身子扒拉在谢病春身上,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醉话,手臂飞舞,腿脚拧麻花,反正是四肢各有各的想法。
  “不必送了,陆行的马车就在外面。”
  谢病春把喝得醉醺醺的人,准备扒拉上后背的人抓了下来,平静说道。
  钱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喝了酒会头疼,掌印回去一定要给她喂一碗醒酒茶才是。”
  “嗯。”
  明沉舟的脸已经熟门熟路地搭在谢病春的手心,甚至还煞有其事地蹭了蹭。
  她怕热喜寒,偏偏自己又是一个小火炉,一年到头都是滚烫的,这并非是她第一次做这个动作,可在今日谢病春也不知为何觉得不对劲。
  大概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故作镇定地移开了。
  欲盖弥彰,大概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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