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黑糖茉莉奶茶
时间:2021-10-21 01:46:38

  她四仰八叉地躺着,侧脸枕着他的手心,肉肉的脸颊被挤出一团,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碎碎念,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着。
  要睡不睡,要醒不醒,最是闹腾的时候。
  长街阑珊灯火,青布小帘时不时透进些许光亮,照得明沉舟雪白细嫩的脸颊莹润似玉,莫名有些天真稚气。
  马车内安静的只剩下膝上的浅浅呼吸声。
  掌心温度滚烫,入手的是细腻的触感,好似一块上好的羊脂膏玉。
  谢病春的手指微动。
  只是他刚刚一动,掌心的明沉舟侧脸一动,更加用力地按着这块冰枕头,眉心不安分地皱了起来。
  大概是不高兴了。
  明沉舟滚烫的脸颊贴着冰冷的手心,除了偶尔窸窸窣窣地动一下,其余时间都只能感受到绵长的呼吸轻轻地落在手腕上。
  她倒是睡得安心,好像今日就是特意出来玩的。
  谢病春的目光落在一侧的食盒上,被明沉舟仔细放好的七巧仁隔着盒子都依稀能飘出香甜的芬芳。
  这是南方特有的甜食,传到京城也多了咸口的味道,可江南人若是自己做起来,还是习惯做滋甜的味道,连着香味都能闻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奶香味,吃了一口便唇齿都是甜的。
  确实很甜。
  他想起那点芝麻仁的味道。
  谢病春盯着明沉舟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缓缓收紧手指,冰白修长的手指便慢慢握紧掌心中细软的皮肉。
  明沉舟皱着眉不安地动了一下,他便立刻松开手,状若无事发生。
  很快,她便又睡了过去。
  谢病春便又开始做小动作。
  果不其然,明沉舟再一次不高兴地颤了颤睫毛,他便再一次松开。
  直到第三次,他的手刚刚收紧,迷迷糊糊的明沉舟缓缓睁开眼,眼睛里还带着不曾散去的水汽,朦朦胧胧。
  这一次她睁开了眼。
  谢病春来不及松开他的手,被抓了个正着。
  “你做什么啊。”
  她仰头看着那截冰白的下巴,愣了好一会儿,突然不高兴地说着,声音还带着朦胧睡意。
  谢病春抽回手:“要到了。”
  明沉舟愣愣地坐着,半响才反应过来:“掌印谈好事情了?”
  “嗯。”
  明沉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还在大街上,不悦说道:“还在朱雀大街呢!哪里快回宫了!”
  她瞪着谢病春,一边脸颊红扑扑的。
  谢病春动了动手指,随后冷不丁说道:“娘娘和太皇太后打过交道。”
  明沉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摇了摇头:“还好,倒是绥阳和戴力两个在乾清宫交手多。”
  毕竟东西宫闹起来,确实不好看,对外,双方还是给足对方面子的。
  “这和你捏我脸有什么关系!”明沉舟回神,立马气势汹汹地逼问着。
  “你表哥要科举了,你知道吗?”
  明沉舟眼睛一亮,聊这个便也不困了,立马盘腿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谢着:“此事还要多谢掌印呢。”
  谢病春抬眸斜了她一眼,没说话。
  “掌印是特意给我舅舅他们请的恩典吗?”明沉舟趴过来,扒拉着谢病春的肩膀,眨巴着眼问道,大眼睛亮晶晶的,唇颊处梨涡随着她说话一闪一闪。
  “掌印怎么知道我舅舅的事情。”
  “掌印一开始就都算好了吗。”
  “掌印知道我外祖父是为何犯事嘛?”
  “掌印……唔……”
  她的嘴被人捏着。
  谢病春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吵死了。”
  明沉舟无辜地看着他。
  “最近胆子大了。”谢病春似笑非笑地说着。
  明沉舟讪讪地收回胆大包天的手,随后又伸手握着他的手腕,扒拉了一下,呜呜了半天。
  谢病春松手。
  “就是太高兴了,要不怎么也不会喝醉啊。”她委屈巴巴地说着,随后话锋一转,又继续问着刚才的话,“所以掌印你都知道了吗,可以和我说说嘛?”
  谢病春闭眼不说话。
  ——谢延殿里的那只懒猫一天不见叫唤一声。
  “掌印,你和我说说嘛。”
  ——这只怎么能这么吵。
  “掌印,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是你和我说的。”
  ——还总是扒拉他。
  “掌印,掌印……唔……”
  一只手再一次准确无误地捏住她的嘴。
  明沉舟耷拉着眉眼,讪讪地放下手,右侧脸红扑扑的,看上去更加可怜了。
  “你只需知道你外祖父因言触怒先帝,这才落得如今下场,让钱得安安心备考,我要用他,也只给他这一次机会。”谢病春在角落里的声音疏离冷淡。
  明沉舟焉哒哒地唔了一声,等了半天,也不见谢病春松开手,不由斜眸,疑惑地看着她。
  “别吵。”
  半响之后,谢病春出声。
  “唔。”明沉舟连连点头。
  谢病春这才收回手,马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随后便听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香甜的奶香味。
  无聊的明沉舟摸出一根七巧仁,躲在阴影处又开始悄摸摸地吃了起来。
  谢病春在黑暗中微微勾了勾唇角。
  马车到了瑶光殿,明沉舟手里还捏着半根没吃完的七巧仁就被人赶下马车,却不料还没踏进宫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自外殿开始,满殿的宫娥黄门跪了一地。
  她脸上的疏懒之色一扫而空,明明跪满了人的宫殿,可偏偏一个人都没有说话,等他踏入内院时,不由扬了扬眉。
  只看到谢延正坐在瑶光殿主殿的台阶上,小脸紧绷。
  身后站着戴力和绥阳,台阶下跪着桃红柳行还有英景。
  “娘娘。”他一直盯着门口,自然立刻就看到拱门处出现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她飞跑而来。
  一直安静不动的黄门丫鬟这才动了起来,慌张地喊着。
  “哎呦,万岁,万岁爷,小心啊。”戴力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色,显得格外刺耳。
  “万岁怎么还不睡。”明沉舟自慌乱的院中一扫而过,接过谢延的身子,这才笑问着。
  “娘娘去哪了。”谢延捏着她的袖子,小心问道。
  明沉舟微微一笑,目光自身后的戴力身上划过,最后直截了当说道:“宫外回来。”
  谢延眸中的光微微敛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和掌印?”他捏着袖子的手缓缓捏紧。
  “嗯。”明沉舟伸手握紧他的拳头,“万岁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万岁如何睡得着。”戴力尖锐地出声,抢先一步说道,“后宫怎么能和司礼监扯上关系,娘娘这事仗着万岁恩典逾越了。”
  明沉舟抬眸,冷眼扫了他一眼。
  不远处的绥阳抬眸和他注视一眼,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跪下!”谢延扭头,倏地呵斥一声,稚气的面容眨眼变得严肃威严,“朕和娘娘说话,哪里轮得上你插嘴。”
  戴力一愣,像是没想到万岁会突然生气,半响没有动静。
  谢延嘴角紧紧抿起。
  “带下去。”明沉舟出声,看也不看戴力,牵着谢延的手直接回了内殿。
  一直沉默装死的锦衣卫这才动手,在他还未出声时,直接捂着嘴偷走了。
  “这是西厂的锦衣卫。”谢延踏入内殿时,扭头看了一眼。
  “是万岁的锦衣卫。”
  明沉舟出声淡淡说着。
  谢延握紧她的手不说话。
  “不是,娘娘,你知道不是这样的。”谢延沉声说着,神色是说不清的冷静。
  “他们并不听我的,因为掌印现在并未对我有意见,他们才肯因为掌印听我的,就和戴力一样,他是因为太皇太后才听我的,可一旦太皇太后对我有意见,他便是阳奉阴违的第一个人。”
  明沉舟没想到谢延竟然能想得如此透彻。
  “可万岁迟早会长大。”明沉舟为他倒了一杯热茶,心平气和地说着,“太皇太后,掌印,包括我,你都会一步步越过我们走上去的。”
  谢延瞳孔倏地睁大,随后怔怔地看着她,诺诺说道:“我并没有说娘娘的意思。”
  明沉舟轻笑了声,把手中吃了一半的七巧仁放到水果碟里,继续刚才还未说话的话。
  “万岁不必心急,你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便会有前仆后继的人愿意为你而来,万岁只需要在这些人中选取对自己有利的人,便能心想事成。”
  谢延沉思,随后说道:“就像这次科举?”
  “对。”
  明沉舟赞许说道:“先帝已经连着三年不曾举办,这次秋闱必当人才济济,英才尽显,所谓官在得人,不再员多,万岁这次务必仔细挑选。”
  谢延认真点头。
  “我听戴力说,娘娘的舅舅家今年有过大赦,也有一个人要参加科举。”
  明沉舟摇头:“他还未参加过科举,要一步步走上来。”
  “他若是有本事,我可以下旨让他直接参加会试。”
  “不必。”明沉舟笑说着,“我可不敢打包票他一定行,但我相信他一定行,今年是万岁初登基,按惯例四级统考都要举办的,他若是有本事,今年万岁就能在殿试见到他了。”
  谢延嗯了一声,随后轻声说道:“那我等他。”
  “万岁吃饭了吗?”
  谢延摸着小肚子,摇头。
  “万岁今夜为何来。”明沉舟直接问道。
  谢延抿唇,随后小声说道:“戴力说娘娘和掌印关系很好,她还,还给我举例了,春秋时期赵姬和嫪毐的例子。”
  他越说越小声,脑袋半低着:“我就连夜去问了胡老师。”
  得到的结果自然让他惊诧万分。
  明沉舟失笑着。
  “然后呢。”
  “戴力今天晚上说你和掌印出去玩了,还说你不要我了。”
  谢延双脚悬空着,孩子气地踢着膝盖上的衣摆,仰着头问道:“娘娘会不要我吗?”
  六岁的小孩已经不小了,可他脸颊被养的肉嘟嘟,若是这般不安迷茫地看着他,便显得格外稚气。
  “不会的。”明沉舟心中一软,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脸颊,镇定说道,“我只是借掌印的车送我娘回家了。”
  谢延这才反应过来娘娘的娘不见了。
  “回明家吗?”他问。
  明沉舟嘴角微勾,笑说着:“不是,回我舅舅家了,明相写了放妾书,她,自由了。”
  谢延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让厨房给你准备粥,明日还要早朝,早些休息吧。”明沉舟不愿多说,安抚问着。
  谢延摇头,目光落在水果盘里只剩下一半的糕点,眼睛微微睁大,小声问着:“这是什么?”
  “七巧仁,我外祖母做的。”明沉舟话锋一顿,随后解释道,“只做了一点,所以我只拿了一根。”
  她有些心虚,因为她当时醉得厉害,满脑子都是谢病春,竟然没给谢延也备下一份。
  幸好谢延乖,闻言只是乖乖地收回手,体贴说道:“娘娘的外祖母给娘娘的东西,我不吃。”
  明沉舟捏着手指,沉默地没说话。
  “我万岁可以和娘娘一起睡吗?”谢延吃完饭后,赖着不走,反而得寸进尺地问道。
  “不行,你已经六岁了。”明沉舟冷酷无情地拒绝着。
  “那我可以睡在娘娘偏殿吗?”谢延嘴角瘪着,退而求其次。
  明沉舟正打算拒绝,可以看到他可怜兮兮的目光,还是低叹一口气:“好吧,但这不合规矩。”
  谢延高兴地跳了起来,绕着明沉舟打转:“没关系,谁也不能伤害娘娘。”
  明沉舟把人安置在娘之前休息的偏殿,看着他上床,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
  殿中漆黑,原本已经闭眼的谢延睁开眼,突然轻声说道:“娘娘撒谎时,总喜欢捏着手指。”
  角落里守夜的小黄门身形微微一动。
  主殿
  明沉舟入了沐浴池,这才把应付完谢病春和谢延让她浑身疲惫全让洗掉。
  谢病春心情阴晴不定,满身计谋。
  谢延早慧沉稳,到底是长大了。
  两个人立场天生不同,甚至还隔了一个慕容儿的命,可她作为两个人的枢纽不得不让他们维持表面的和平。
  谢延需要谢病春稳坐高台,一步步走上去。
  她相信,谢病春也需要一个尚能控制的幼帝完成自己的事情。
  至于她,当初入宫一为娘,二为钱家,三为以后不受人掌控,却不料谢病春不动声色竟然替她完成前两个事情。
  一夜时间,突逢双喜。
  紧绷了一年的心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所以她才会在钱家多喝了几杯。
  她脑海中下意识闪过那张总是半低垂的眉眼,腰背如刀,即使在角落里依旧不容忽视。
  ——这是他的七夕礼物吗。
  明沉舟整张脸埋在已经散了热气的水中,随后小小的气泡接连冒出,微热的脸颊这才镇定下来。
  ——她走到这里,早已没有后路,所以不能回头,不能心软,不能输。
  “啊,娘娘的腰撞哪里了。”半个时辰后,桃色给人穿睡纱时,惊讶地问道。
  明沉舟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腰间不知何时青了一片,看上去格外恐怖,可摸上去只是有些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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