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
“你去并盛之前，横滨就出现过这种‘人头气球’。好家伙，连黑手党都没造成过那么大的恐慌, 当地居民简直吓疯了……你是没见到车站被挤爆的样子。”
日下部仍对两个月前的事有印象。“……后来让一课去解决了。不过也是因为人手不够的缘故，最后一课不得不找熟悉的民间猎人帮忙，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那些气球怪物清理干净。”
“嘛, 我是不太清楚细节，不过当时说是任务成功，神奈川警署那里也再没下文……事情本该是结束了的。”日下部有些迟疑地盯着照片，而玛奇玛帮他把话接下去。“但是相同的异常又在小田原市出现了。”
他这样一提，玛奇玛也回忆起曾被拒掉的神奈川异常案件。兜兜转转，这任务又回到她的办公桌上，看来去一趟神奈川是铁板钉钉的现实。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她问一旁恢复工作状态的东山小红。“发布人的信息有追踪到吗，具体在什么地方？”
“是的，在神奈川县小田原市，按照发布人的ip来看，应该是居住海常高校附近的高中生。”
东山小红飞快地调出小田原市的资料，在庞大的搜索器中，一些关于“小田原出现热气球”之类的求助帖纷纷出现在网络上。“最早被人发现异常是今天早晨6点左右，已经有人目击到这些怪物带走当地居民，出现死亡的情况。”
“安排人手封锁消息，十分钟后我们就出发。”
这样算来，神奈川的异常状况已经持续有近四个小时了。估计有更多不知状况的居民在此期间伤亡。情况刻不容缓，他们必须马上行动。“如果能找到那位求助人的个人信息，记得保留一份，让他们尽量待在室内，不要与那些气球有直接接触。”
“是！”
……
登上从东京出发到小田原市的特急列车，玛奇玛给伏黑留下电话留言后就开始翻阅先前一课的报告。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人头气球”——姑且这么称呼，据说是因为靠近看是一颗颗人头而命名的。恶魔猎人拍下的照片自然要比吓尿了的当地居民拍的清楚得多。照片中的横滨市区，空中随风漂浮着不知其数的人头气球，飘散的黑发舞动，有说不出的恐怖感。
照片拍摄的角度大多是从下往上拍的仰视视角。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有一只人头气球飘得极近，下方的绳索摇摇晃晃，像夺魂的野鬼追过来。玛奇玛能清楚看到，那张死白沉郁的人类面孔上分明挂着一丝得逞的阴笑。
“这是那个恶魔猎人临死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他的契约恶魔呢？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似乎是在场的恶魔猎人都被上司下了禁令，禁止攻击气球。”东山小红也在看她那份报告书，“因为对气球的攻击，最后会反噬到和气球长得一样的人身上……第一位阵亡的恶魔猎人，就是被自己的恶魔给吃掉的。”
“拍摄这张照片的恶魔猎人，最后被人发现倒挂在一棵树上。”日下部向玛奇玛递来他手上的尸检报告。因为是事件中少有保存下完整尸体的死者，法医的鉴定倒也写得详实：该恶魔猎人因窒息而亡。“他被那该死的
气球套中脖子，被吊着飞了数公里，直到有树木阻挡而停下来……”
死去的恶魔猎人，与将他活活吊死的人头气球有着相同的脸。
因为死亡地点不同，死者还是因为气候炎热造成的腐烂恶臭才被当地居民发觉。
后面的文字与人头气球案已没了什么直接联系，玛奇玛合上报告书，不再看那份冷酷客观到悲哀的报告。“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两个月前的神奈川横滨案件是以失败收尾的。一课与民间恶魔猎人组成的除魔队伍，根本没有消灭‘人头气球’。”
手边的电话在嗡嗡作响，玛奇玛扫了一眼，是伏黑甚尔。
她按下静音键，下一秒就有新邮件的提示。
「发件人：甚尔
我会过来。」
玛奇玛合上电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道。“对比下前后照片上的气球数量就知道了。气球是主动消失的，而非被猎人赶走的。”
“难怪他们在报告里那么含糊其辞。之后也没听到一课的人跟上面邀功，是因为本来就心虚么！”日下部皱紧眉毛。东山小红连忙“嘘——”让他小声。他连忙压下声音，左右环顾下列车上的乘客。大多都面色平静，看来没什么人注意到小田原市的新闻。
“玛奇玛小姐，对付这种打都没法打的怪物，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制约的方法倒是有，但如果要彻底消灭的话……”
交叉起手指，玛奇玛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平稳行驶的列车仍然会造成轻微的耳鸣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那张照片里穿着咒术高专/制服的人。
按照咒术师行事的一贯作风，他们在做任务时通常降下名为“帐”的结界，以挡住普通人的视线。作为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显然就没这么做。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现场？他那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就没来吗？难道咒术师就有什么法子解决掉那些人头气球？
还有未来恶魔所说的“第三个契约者”，到底会是谁呢？
……
黄濑凉太现在很害怕。比连输三场比赛、看到笠松队长的铁拳还要害怕。
窗帘已经被重重拉起，但是在高照的阳光下，厚实窗帘上印出的巨大阴影依旧那么清晰。只看了一眼，他就紧紧地闭上眼睛。然而玻璃窗的敲击声却缓慢有力，像尖锐的小锤子冷硬地敲进心里。
咚，咚，咚。
“拜托了，快点消失吧，快点消失吧……”黄濑凉太捂住耳朵。“这里可是……二楼啊……”
“快点开窗户呀，凉~太~”
外面的阴影还在一下一下地敲着窗户。“快出来陪我玩呐~”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少年几乎把脑袋埋进了地里。因为极度的恐惧，这个接近一米九的大小伙子硬是把自己挤进了书桌下面的空隙。“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怪物……呜呜……”
“你在说什么啊，凉太。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它说的没错。在拉上窗帘前，黄濑凉太就与那个“东西”对视过。相同的发色，相同的脸，连耳朵的单边耳环都同出一辙。而现在，怪物还在轻声细语，用着和他一样的声线。“快点开窗户吧，不要让大家久等呐~”
“……”
开窗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他的精神已经被怪物逼到了极限，但黄濑凉太没忘记先前看到的惨况。领居家的中村一家，先后被巨大的人头气球给吊住脖颈，哪怕是打着雨伞冲出去的洋介，也被人头气球给使计抓住，绳索套到了脖子上。
昔日和他一同说笑的活泼少年，最后竟变成口吐长舌、翻着白眼的死状。一想起气球吊着尸体飘走的离奇场景，黄濑就有崩溃大喊的冲动。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获救啊……小黑子！！！”
「抱歉，黄濑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想再确认一下，你真的有在公安的论坛上求助吗？」
“事到临头了还跟我确认这种事吗！我当然有照做，也有回复说的……但都过去快四个小时了，还没有见到任何所谓的‘恶魔猎人’来救我啊！！”
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黄濑凉太换了一只手握着电话。他努力想表现自己稳得一批，但抖如中风的声线还是暴露快吓瘫了的心情。“你确定……会有公安的恶魔猎人来吗？”
「嗯，我确定。」
不论在什么时候，黑子哲也的声音都那么安抚人心。「按照我的了解，东京的那位玛奇玛小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她一定会去神奈川救人的。」
“这么尊敬的语气，不知道还以为小黑子暗恋人家呢，哈哈哈……”
黄濑凉太干笑几声，试图挽回点他在前队友那里不剩多少的尊严。“所以你说的玛奇玛小姐，到底是哪路神明啊……”
「唔，是个……很厉害的人。」
窗外的人头气球恶魔还在继续喃喃自语。“快点开窗吧，凉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寂寞吗……”
「虽然几句话很难说清楚，不过玛奇玛小姐是我见过的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前辈。」黑子哲也说道。「会是黄濑君很有好感的类型。」
“哈，哈哈……现在还有什么心思去说好感不好感的，就是菜o绪来了我都心如止水哦……”
“对了，为了不让凉太寂寞，我找来你的几位好队友们了！”恶魔突然兴奋起来的喊声，让黄濑凉太顿住。“笠松队长，森山前辈，小堀前辈……他们都在我的身边哦！大家都来找你了，凉太！”
「——不要开窗户，黄濑君！」
窗帘上原本只有一个巨大的人头阴影，不知何时起变成了好几个。会是他们吗？海常的大家，难道都被怪物抓住了吗？！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凉太！”
——这次传来的，是笠松队长的声音。
黄濑凉太咬紧牙关，控制住从心底喷涌而出的恐惧，他从书桌下方爬出来，“唰”得一声拉开厚实的窗帘！
刺目的阳光瞬间进入房间内，少年眯起眼睛，胳膊下意识地挡在前方，想遮去他无处可逃的畏怯与战栗。一排熟悉的面孔就在窗外，每张人头气球上的面孔都洋溢着灿烂的笑。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而海常篮球部的大家正要集合去训练一般。
“为什么还不开窗呢，凉·太~？”
为什么不接受现实呢？
当惊怖到达了极致，似乎全盘接受也成了无可奈何的事。黄濑凉太颤抖着手指，搭上窗户的扳扣。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人影轻巧地跃上房顶！
将那几个快把脸都压上玻璃的人头气球用柔劲推开，穿着一身西装的粉发女子手抵上窗户，将窗内少年的动作打断。“不要放弃呐，黄濑君。”
她微笑说道。“已经没事了。”
第35章
“玛奇玛小姐, 小心！”
墙外街道上的日下部，高喊着引回她的注意力。人头气球争先恐怖地飞过来，从近处看确实庞大无比、格外狰狞。玛奇玛没有后退, 她以科学研究员的态度仔细观察气球下飘荡的绳索。扭动如蛇的套圈蠢蠢欲动, 几乎随时就能套中对方的脖子。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它们在恐吓, 还是真的会攻击吗？
按照先前一课的报告, 人头气球会群体行动, 但攻击对象也只是有相同面孔的人类。现在天上围着的人头气球的确吓人, 其实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室内藏着的少年罢了。上方的绳索几乎就要落下来, 玛奇玛稍稍欠下身体——她的躲避动作微乎其微, 但绳索果真没有再继续伸长。
气球上那张倔强的少年面容，肉眼可见流露出失望与怨恨。因为眉眼的细微变化, 青白僵硬的脸稍显活灵活现, 衬得巨大的人头有说不出的滑稽感。
“咚”的一声巨响, 屋内的少年整个人都趴在了玻璃上, 眼里似乎含着泪。看他的口型, 大概是在喊“笠松队长”。
所以都是熟人吗……
如果现实生活中彼此熟悉, 那么气球也更容易彼此合作，诱杀目标。从这一点来看, 这些人头气球绝对有着不低的智慧。
人头气球们还在空中恋恋不舍, 依旧没有放弃诱捕的计划。在一群黑发的人头气球中，唯有那个金色头发的气球最醒目。它藏到其他气球背后，偶尔暗搓搓地想靠近窗户、让其他人头气球把她引走。几次下来，玛奇玛干脆把手抵在窗户上, 直视着示威。
“来啊。”
金发的人头气球逼迫过来，越压越近，玛奇玛能清楚看到气球皮肤上的塑料颗粒, 看起来是尼龙材质——面前大得离谱的人头气球确实有一张颇为帅气的面孔。她回头扫了眼窗户里的少年，忽略掉鼻涕眼泪，是同出一辙的长相。
只是人头气球上死白的肤色与发青的印堂，再帅也只能称得上是死鬼帅哥了。
“玛奇玛小姐，这附近有居民向我们求救。我们准备先去那里！”
日下部的契约恶魔——石之恶魔从阴影中爬出来。口中吐出烟雾，街道两边的空隙渐渐被石头封上。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居民公寓，那里盘踞着不少人头气球，隐约还能听到尖叫嘶喊声。“您这里注意好自己的安全，还有不要……”
“。”玛奇玛一动不动，继续盯着快贴到脸上的气球。“随时注意附近，现在还不确定会不会有我们的人头气球出现。”
“那些人头气球非常狡猾、懂得团队协作，千万不要中它们的计了！”
在日下部和东山小红离去后，玛奇玛的目光转向漫天飞舞的人头气球。不能攻击敌人确实有些难办，不过在先前的列车上，恶魔猎人们早已针对这些怪物的特性制定出方案。人头气球体积庞大，除了绳索没有别的有危险性，在小巷或者房屋内它们就变得难以行动；而如果将气球一口气送至极远的地方，短时间内，被它们盯上的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日下部的石之恶魔，在制作掩体绝对一流，玛奇玛也有自己的方法。直接使用，银色的锁链从下腹处延伸而出，另一端链接显形的，正是蜘蛛恶魔普林西。
被百分百支配的蜘蛛恶魔双目无神，犹如才被更新完程序重新启动的机器，完全没有先前的灵动。强行召唤被支配者确实造成这种状况，玛奇玛也不在意。“普林西，麻烦你把这些气球送到其他地方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