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之间暗流汹涌，敏锐如黄濑凉太立马察觉到他们不一般的气氛。他磨磨蹭蹭，凑到已经混熟了的恶魔猎人身边。
“日下部先生，那个黑头发的家伙是谁？好像和玛奇玛小姐很熟？”
“那是咒术师，和恶魔猎人一样专门对付诅咒和异常的。”
在看清夏油杰的制服纽扣后，日下部就认出了他咒术师的身份。联想起许久之前在公安总部流传的关于玛奇玛的流言，他有点身处绯闻直播现场的小激动，忍不住和少年嘀嘀咕咕。“他们说的约会的事，我听过些风声。啧，没想到玛奇玛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年下派啊……”
“真，真的吗！原来玛奇玛小姐……！”
“嘘，小声点……你小子脸红什么！”
玛奇玛没理会背后那两人的胡言乱语，眼下完成副本才重要。“这次的任务，五条君没有过来吗？”
“悟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一起行动，又不是连体婴儿。”
夏油杰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这次对付人头气球，用不着他亲自出场。玛奇玛小姐大可以相信我作为咒术师的能力。”
所以说，六眼的咒术师并不在附近，眼下只有夏油杰一个人行动而已。
既然棘手的家伙不在，要趁着这个机会支配他吗？
玛奇玛沉默地看着夏油杰走近，弯下腰饶有兴趣地观察石笼里的人头气球。按照对方的角色面板，成功的话绝对会成为不错的助力。可看他完全无视一旁日下部与黄濑凉太的样子，实在不同于先前她对夏油杰的了解……
古怪的细节太多，还是观察一阵再说。
“人头气球的诅咒，已经出现有一阵时间。咒术界普遍认为它们是人类是对自身畏惧而产生的，算是比较古老的特级诅咒了。”
一说到诅咒，夏油杰的语气认真了许多。“这种诅咒的特性就是无法被破坏，无论对诅咒进行什么样的攻击，都会被直接转移到人类身上。夜蛾老师认为，对付这样的诅咒，我的能力相较于悟会更适用一些。”
五条悟最擅长的事情有什么？
——嚣张肆意，无法无天，大搞破坏。
听他这样解释，玛奇玛稍微有些理解咒术高专的用意了。擅长咒灵操术的咒术师，能够用精细操作控制诅咒，有他帮忙，想必人头气球案件会以更温和的方式解决。绝不会像某个人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把现场搞得惊天动地。
想起上次对付十字路口恶魔，白毛咒术师抬手就是一击最大输出术式，差点殃及站的不远的她和早川秋……玛奇玛就有说不出的无奈。
“一路上都有见到这样的石笼……看得出来，你们知道控制住气球移动的重要性。不错，比之前的那帮恶魔猎人要聪明多了。”
“正是因为有‘那帮恶魔猎人’的报告，我们才能提前知道这些情报的。”玛奇玛不轻不重地回击道。“说起来，为什么夏油君不放下‘帐’呢？咒术师不是不愿让普通民众看到诅咒的吗？”
“很遗憾，我在来神奈川的时候，人头气球已经扩散到帐的范围之外了。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
夏油杰耸了耸肩，他似乎对日下部制造的石笼很是好奇，一直在研究构造。“如此坚硬的材质……是所谓‘契约恶魔’的能力吗？”
“别小看我们恶魔猎人啊，咒术师！”
一旁的日下部有些忍耐不住了。咒术师和恶魔猎人一直以来都不太对付，但好歹利益一致，在面对诅咒异常时都能放下偏见共同协作。可面前这个梳着奇怪发型的小子却很是古怪，在公安这么多年，他还没想过能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辈无视成这样，几乎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来一眼。“如果没有我与‘石之恶魔’的契约，这些怪物也不会被这么容易被困住。这都是恶魔猎人的功劳啊！”
“是吗，但说到底，施展能力还是恶魔吧？如果不以契约驱使，人类本身是十分羸弱的。”
夏油杰出人意料的回答，让粉发女子不由暗自挑了挑眉。咒术师的话语听着客观，却不留半点感情。“为了解救附近的居民，困住人头气球，这位猎人前辈一定付出了相当多的代价吧？”
“之后的你，又有多少力气制作那些笼子呢？”
“你……！”
“为了后面的战斗，日下部，还请你现在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不要无用的浪费体力了。”
再吵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摁下要跳脚的同事，玛奇玛果断制止内讧。阴阳怪气确实可恨，但夏油杰说得没错，日下部身上正明晃晃的挂着虚弱debuff，他倒是咬紧牙一直没吭声。“我们目前所做的，确实只是暂时制衡的法子而已。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找出人头气球的‘源头’。”
“夏油君，”她把目光投向咒术师。“你能使用可以制空的咒灵，找出人头气球的来源地带吗？”
“……可以。”夏油杰蹙了蹙眉，依言召唤出他的所持咒灵。“。”
绚丽的龙形咒灵一飞冲天，咆哮着朝高空飞去。玛奇玛眯眼看着那咒灵左避右闪，在空中四散的人头气球当中穿梭。日下部靠近过来，在她
耳边低声道。“玛奇玛，我们真的可以相信这个咒术师吗？”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这座城市飞得到处都是的人头气球，同样在干扰玛奇玛对动物的操控。似乎夏油杰还掌握着他们都不清楚的情报，他们唯有按兵不动。“等等，日下部，你的脸……”
“嗯，怎么了？”
皮肤渐渐变得凹凸不平的恶魔猎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困惑地看着玛奇玛。粉发女子沉默下来，而黄濑凉太则看得分明，他的声音颤抖不已。
“日下部先生……你，你的脸变成……”
恶魔猎人神色大变，他迅速回过头去，硕大的“日下部”人头正狞笑俯冲过来！
不知何时起，大批的人头气球在后方悄然聚集，竟然都朝这着恶魔猎人们的方向一齐飞来！
“！”他想也不想召唤出自己的契约恶魔，然而这一次，石像鬼形状的恶魔却畏畏缩缩地从阴影中探出半个头。
仔细一看，那石像鬼竟然也变成了轻薄的尼龙材质！
“先撤退再说。”眼下没有犹豫时间，趁还有些体力，日下部立刻选择最优策略，而想到副本没有存档的玛奇玛也当机立断，直接跟上。放弃先前抓获到的人头气球，一群人飞快跑进狭窄的巷子内。而上空飘飘荡荡的人头，正狰狞地垂着绳索，无声地邪笑。
“可恶，我的脸可真是一本正经地难看啊……”
“沿着这条巷子直接走，前方会是封闭式的图书馆。在恢复体力前，先暂时在那里待命吧。”留在原地也只是浪费时间。玛奇玛仔细考虑一番，还是决定分头行动。“黄濑君，虽说你是安全的，但之后最好还是和日下部待在一起。”
“可，可是！玛奇玛小姐，你不是说，我的那个人头气球已经……”
“——我没有办法担保你会万无一失。”
纤长的手指按在少年的唇角上，制止了他有些急切的话语。咒术师还在这里，玛奇玛不想在他面前透露太多能力的事。“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如何，找到源头了吗？”
“是大稻荷神社。”让咒灵观测完高空动态的夏油杰，终于慢悠悠地收回虹龙，给出答案。“从神社那头传来不小的咒力，大概大boss隐藏在那里吧……”
他的目光落在粉发女子的动作上，说到一半的话语顿时停住。“等等，这小子不是公安的恶魔猎人……他不是和你们一道的？”
“黄濑君是本次向我们寻求帮助的人，是和你们同龄的普通高中生。”
瞬间感受到对方冷下来的温差，玛奇玛缓缓收回手，抱着手臂看他。“……话说，你在不高兴什么呢，夏油君？”
第37章
今年的夏季格外炎热, 连咒灵都比往日要张狂很多。
夏油杰已经有一阵没有好好休息，和他的几个同伴聚在一起聊天了。
每天从床上醒来，他首先做的就是打开手机, 麻木地确认当天的任务。line上的高专群组, 连最喜欢闹腾刷屏的咒术师都已经安静一段时间了。每个人都奔赴在外, 忙碌于从各类诅咒中解救人类。
夏油杰也是如此。
每一天的他都是面无表情地出发, 再面无表情地回家。哪怕在任务中救下那些普通人, 听到感谢的话语, 他的情绪也没什么波动。
救下再多的人, 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保护弱者。即使强者遍体鳞伤, 弱者却有权继续愚昧无知下去。
……明明，不该如此啊？
既然身负力量, 咒术师们就应该有更宽广的世界。但他们却在做什么？为这群弱小的生灵奔波疲惫, 为维持他们的平凡一日而耗尽心血。凭什么？每吞下收复的咒灵, 夏油杰都这样扪心自问, 他到底有多想救下那些普通人。
大概是那些味道恶心的咒灵, 让一部分的夏油杰从内在就开始崩坏。那些普通人的死活与他的情绪渐渐剥离, 夏油杰再不会因为普通人而感到丝毫的悲伤或者喜悦。
这个世界的人被划分成两种。
没有力量的弱者，以及拥有力量的支配者。
前者与他毫无关系, 是不被神明眷顾的低等生物, 是死是活都毫无意义的猴子；后者是他的同类、朋友，值得守护的存在。夏油杰珍惜他认识的每一个咒术师。拥有力量的人生来就与众不同，都是他家人一般的存在。
与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的交谈，像一只手突然扯去遮遮掩掩的面纱。夏油杰终于认清自己对一般人冷漠到极致的一面。他也发觉, 那先前在心底模模糊糊的的想法是什么。
——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乐园。
创造一个，他会真正喜欢上的新世界。
日本的诅咒与恶魔横行。除了使用咒力的咒术师，公安系统主要还是依靠恶魔猎人把持。在观察过恶魔猎人的行动方式后, 夏油杰不免有些看轻这些拿税金的公务员。拥有力量的并非是那些猎人，而是他们签订契约后、和人类绑在一起的恶魔而已。
而那些千奇百怪的恶魔，就像是他熟悉的实体化咒灵。需要牺牲一部分/身体器官才能获得力量的恶魔猎人，在夏油杰看来和那些挣扎着祈求触摸月亮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何况民间的恶魔猎人大多选择与黑帮同流合污，官方的恶魔猎人则是高高在上、与咒术界御三家无异的作态……假正经得令人作呕。
有意无意，夏油杰对恶魔猎人当中的其中一个颇为关注。
对魔特异课四课，玛奇玛。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脸真的很和他胃口，更是因为她不易被猴子触动、全然与她无关的模样，足够令年轻气盛的夏油杰暗自留意。
为什么身为公安猎人的玛奇玛小姐，会有魔性一般的魅力呢？
或许这只是青春期的夏油杰擅自投射出的幻想。可是那双金色的眼睛落在身上时，他确实无法产生拒绝的心理。
虽然好友与玛奇玛的过密接触，让他偶尔会产生“迟了那么一小步”的缺憾，但……那是除了性格一切完美的五条悟啊，这种缺憾也只有一丁点而已。
成年人的忙碌可想而知。玛奇玛四处奔波，夏油杰也是如此，少有能在休息场合碰见咒术师的恶魔猎人，想必五条悟也是相同。如今的他们会在神奈川相遇，开始确实是一场巧合。但当夏油杰与玛奇玛双目相对时，他突然意识到：原本迟了那么一小步的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又一次与五条悟站在平行的起点上。
他那位神经粗壮的好友大概毫无察觉。可夏油杰的的确确，在非咒术的领域内产生了微妙的竞争心理。
他想起那个曾被认为荒谬的赌局、以及附带上他的请求。虽然“和玛奇玛小姐去约会！”这个想法反复出现在脑海中，但咒术师的计划更为长远，他所设想的不只是两三个小时的约会而已。
与毫无防备的粉发女子一同走在街上，夏油杰正等待合适的时机。他准备之后再正式提起那个“请求”。
……
在诅咒面前，向神明祈祷真的有用吗？
玛奇玛无从得知答案。她只知道，如果这个游戏的神明指的是游戏舱外那些爆肝写代码玩命测bug的技术组人员，那他们对自己创造的npc，确实有些过分了。
漫天飞舞的人头气球，正不知疲惫地收割着性命。时不时就能听见惨叫和哭声，伴随着一具具被吊住脖子的尸体腾空
飞起。有些脾气火爆的住户，干脆扛起武器要去拼杀那些气球，殊不知害得其他人因此丧命。
对于当地的民众而言，他们无疑身处水深火热的地狱。对于玛奇玛来说，更像是游戏方在玩家面前尽情展示他们的冷酷无情。
她看着尖叫溃逃的人群，想象这是飞速奔腾而过的比特率洪流，不发一语。
“没有力量的人，就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除了一开始就没把周围群众看成同类的玛奇玛，夏油杰表现得也是诡异的无动于衷。梳着丸子头的狐狸眼咒术师，似乎一点都不想遮掩他的变化，就这样坦荡地摆出“正论常理都是狗屎”的态度。“这些普通人也只有在这种危急关头才能放下成见，对咒术师们收敛他们的无知……不觉得讽刺吗？”
“我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看啊，他们逃窜的样子。”夏油杰指着不远处两个慌张跑进电话亭的上班族。因为狭窄的封闭空间，两人居然推揉起来。“……还真是丑陋啊。”
到最后，那两个为了一点空间而互殴的上班族被人头气球套住脖子，双双成了吊在半空中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