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想,打人不打脸,这穆莳嘴也够毒的。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娘高兴的喊道,“送入洞房。”
芸娘跟提线木偶一样,跟随着女眷们的脚步走进去,飞絮和双燕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不停的提醒她要抬脚,或者是留意什么。
前方红绸拉着的是穆莳,他虽然做的是文官,但是走路十分矫健,因为走的太快,芸娘还差点被绊着了。
胡嬷嬷连忙护着芸娘走,就这样,芸娘也感觉自己走了许久,才到所谓的新房。
她坐下的时候,感觉咯着屁股,用手拨开,触感好像是什么桂圆花生之类的,她本人也参加过婚礼,知道床上会放这些,但没想到自己坐着碰到了,还别说,她是真的饿。
饿肚子的人都知道,闻到食物的香味,都会分泌口水。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新郎官,快些揭开盖头呀。”
在喜娘的催促下,穆莳含笑拿起秤杆一下就挑开了盖头,他顿时就愣住了,怎么也没人告诉他夏氏生的这般好看呀!
云鬓凤冠,酥胸挺立,腰细如折柳,眉梢眼角无一不透露着美一字。
当然,他也就一瞬间挪开了眼。
芸娘则压根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因为长期在盖头底下,眼睛都难以睁开,还别提看对方长什么样了。
方才避让了淑敏郡主和长丰侯七爷的婚事,退一步海阔天空谁都知道,但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世间很多事情都如果是真的能忍则忍倒是好了。
现在就是夏氏再好看,可想起他受的屈辱,那就不是一般的难受了。
喜娘又笑嘻嘻的让他们喝交杯酒,芸娘不太爱喝酒,几乎是沾了沾唇就放下了,一点旖旎气氛都没有。
实在是他们这桩婚事太特殊了,原本她应该是陈明喻的夫人,现在一切都阴差阳错。
再有,她们身边也围满了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谁敢逾矩啊。
行完礼,穆莳还得出去招呼客人,听闻今日来了不少人,世子让他过去敬酒,他对芸娘说了一句自己有事,就先走了。
等她走了,屋子里方才伺候的侯府的丫鬟连忙过来请安。
“婢子们请三奶奶安。”
打头的是个看起来温柔妥帖的大丫头,她看起来就十分好相处的样子,先是介绍自己是老夫人派到三爷身边伺候的,原先是伺候老夫人的。
芸娘笑道:“客气作甚,快些起来,你唤作玉屏是吧,今日我新来的,日后还得多依仗你们。”
虽然夏氏甫一进门,但是人家是奶奶,到底身份不同,虽然大家族里奴大欺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但面子上谁都知道尊卑有序。
玉屏不敢拿乔,贴心的道:“三奶奶,奴婢已经叫莺儿拿了饭菜过来,想必您一路过来都没空用膳。”
“难为你这样贴心。”
玉屏亲自叫人过来伺候芸娘净手用膳,芸娘看了飞絮和双燕一眼,“你们日后要跟玉屏多学着些。”
这二人知道小姐的意思,是多观察一下玉屏如何,遂都没有任何不悦,连忙应是。
一共四菜一汤,参鸡汤一份,几样荤素搭配的菜色,最爽口的便是这凉拌萝卜丝儿了,芸娘忍不住多尝了几口。
玉屏问弦歌知雅意的介绍道:“这是咱们京里最有名的杨花萝卜,又叫小水萝卜,水分足,又有甜味儿,正是时令菜,凉拌最是爽口。”
“我们在湖州的时候,吃过一种从北方买的萝卜,外边是青色的,里面是水红色,有个俗名儿叫心里美,就那么生吃沾点酱都好吃,如今来了京里,这种水萝卜倒也不错。”
谈起吃的,大家都能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趣,气氛倒是轻松不少。
玉屏等人又让人送水进来,让芸娘盥洗,侯府与在家中不同,这里沐浴有人专门擦背,有人专门梳洗头发,洗的她昏昏欲睡,十分舒适。
沐浴出来之后,玉屏带着几个小丫头捂嘴偷笑出去了,这里剩下的便只有芸娘和带来的嬷嬷和俩个丫头了。
胡嬷嬷感慨:“以前我总以为知府已经是金尊玉贵的,没曾想到人家侯府来看,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
飞絮和双燕也道:“我们本以为人家是侯府的丫头,会对我们横眉冷对的,没曾想这样好,难怪夫人和大小姐都一定要让小姐高嫁,就是不一样。”
她们跟过来的人,简直对侯府印象太好了。
芸娘看了一眼外面,眼神闪了闪,也一脸娇憨道:“是啊,东西也好吃。”
……
“只是说东西好吃?这样憨?”穆莳都无语了。
成婚当日,新房内理所应当由姑嫂陪着,可他房里洞房除了丫头,都没人过去,她竟然毫无所觉,这样的奇耻大辱下,还吭哧吭哧的吃了两碗饭。他分明还让玉屏展现友好了,她居然也什么都不问,他给的机会她闹她都不要,傻乎乎的等着去洞房。
这可真是……
他平生最看不起蠢人了,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简直就是痛苦。
第7章 洞房(加更一章)
“三爷,您还是快些进去吧!耽误了良辰吉时可不好。”
小厮福贵催促道,“好歹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姨娘那边也说让您好好的,她在祠堂会为您祈福的。”
穆莳之父穆擎天建国之时因立下犬马功劳,又是先帝养子,故而被封为异姓王,穆莳之母原本是以侧妃身份进门的,是有品级之人,但后来,穆擎天主动稀释兵权,并要求卸掉王爵,变成了如今的建国候。
那原本有品级的穆莳之母,成了个无品级之妾,她自然心中不平,但无可奈何,后来生了儿子之后,为了儿子,越发低调,只在这桩婚事上,希望穆擎天能够做主进宫去驳了皇上的赐婚之求。
谁知道穆擎天不仅不答应,还把她关在祠堂。
这也是穆莳完全顺服于这段婚事之缘故,否则,他生母不会被放出来。
一听到生母的事情,穆莳就没了脾气,“我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朝新房走去。
在新房前,他顿了顿,还是推门进去。
福贵松了口气,这三爷总算是进去了,但愿也别做的太难看,怎么说三奶奶也是无辜的。
他进来的时候,新娘端坐在床上,也许是因为屋子里太热,她仅着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的小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段,外面罩着一层寝衣,寝衣薄如蝉翼,一眼就能看透里面的一切,两团绵软大的简直不像话,他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芸娘见他进来,立马下床,甜甜的笑了一下:“夫君。”
她走过来的时候,胸前简直波涛汹涌,她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如果她像别人平平的,该有多好呀!
穆莳当着她倒是不会表露出什么嫌弃之色,反倒还温声道:“等我许久了吧。”
芸娘轻摇臻首,露出完美的侧脸,即便未着脂粉,也看的出来娇艳欲滴。
“走,夜深了,我们也该歇下了。”
这时,芸娘忽然来了一句,“听玉屏说夫君你从剿匪之地回来,又风尘仆仆去接亲,恐怕早已累极,实在是不必勉强,不如早些歇下才是。”
她当然是嫌穆莳来的晚了一些,木已成舟的事情,若是不愿意倒也不必磨磨蹭蹭的,再说了,她还怕疼呢!
穆莳愕然,这是瞧不起他吗?
本来他以为被吓到的人会是芸娘,毕竟新婚之夜丈夫没有圆房,旁人肯定会说新娘子的不是,他还大方给了这个面子,没曾想他居然还被嫌弃不行了,男人最不喜欢听的一句话就是不行。
真的不行的人都得拿出浑身解数来,否则,就冲这姑娘相貌,这样的人都不碰,旁人怕是要怀疑他不举了。
他脸上温柔的表情褪尽,旋即换成一幅好像要把她拆吃入腹的表情,一把就抱起了她。
芸娘倚靠在他宽厚的怀里,有些诧异,她压根不瘦,有一回在庄子上晕过一次,三个丫头都抬不起她,穆莳居然能够一把就抱起她。
穆莳也不自在,但是这又是必须完成的事情,被窝里红浪翻滚,鸾凤颠倒。
守在门口的下人们一共进来送了三次水,福贵忍不住想,三爷不是不乐意的吗?怎么战况这么激烈啊?
屋内的芸娘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舒适感了,她有点疼,可没有所谓的撕裂感,反而觉得挺有点那种到西方极乐世界之感,好像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极致了。
她有点食髓知味的对穆莳道:“真是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这么快活。”
穆莳刚准备睡着,因为实在是太累了,骑了两天马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是又被灌酒,又要洞房,本来来一次就够了,但是害怕被人瞧不起,硬是来了三次,就这样,他准备睡的时候,她居然还不满足。
他只好装自己睡着了。
芸娘见身畔无人回答,则悄悄掀起他被子一角,钻了过来。她还自以为隐秘的,穆莳都对她没办法了,装睡也装不成了,只好微微叹气。
“你不热吗?”穆莳从来都是一个人睡,尤其是在外行军打仗,或者独自办案时,都是如此。
芸娘却嘟嘴:“可是人家的人偶娃娃都没有带来的嘛,只好抱你吗?我要是没有人抱着,就会睡不着觉。”
想穆莳平生见过的女子,大多数是才情出众或者知情识趣之人,撒娇弄痴的也见过,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
好像大家宠她,应当理所当然。
“嗯,那你过来吧。”穆莳拿这样的人也没办法。
芸娘搂住他的腰,他的腰精瘦有力,几乎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了。
筋疲力尽的她一下就睡着了,留下被贴的很紧的穆莳简直就是煎熬。
次日一早,芸娘很早就醒了,都说她惫懒,但是她从不会因为睡觉误事儿,反而是穆莳居然搂她搂的紧紧的。
她一坐起来,穆莳一向警觉,也醒了,看着坐起来的人,他喉头一紧,这……
她怎么不着寸缕呢?
芸娘倒是无所觉,男人也许会因为一时色相而爱,但利益总是大头,她现在要做的是站稳脚跟,至少穆莳不要讨厌她,表明了态度,她在府上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至于什么冷待,她反倒觉得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严重。
胡嬷嬷进来伺候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身畔的穆莳由玉屏等人伺候着,芸娘则由胡嬷嬷和带来的贴身丫鬟伺候,伺候的下人们泾渭分明。
尽管昨日玉屏同她们有说有笑,可她到底是伺候穆莳的人。
穆莳也没有要亲自介绍她给这院子里下人的意思,倒不是因为他故意的,而是这个女人好像除了敦伦之外,没有一点让他心动的地方。
他想象中的妻子不该是这样,至少应该是贤内助,精明能干能够起到作用的,相貌是其次,主要是能力很重要。
可夏氏娇憨有余,聪明不足,又特别端着架子,总之,不是成功人的样子。不仅不成功,还很有可能是拖累他的。
芸娘当然也看的出来穆莳对她非常冷淡,床上热情怕也只是应付一下,只是怕人说他不行,现在泾渭分明的很。
她不是那种守株待兔的人,什么贤惠的伺候婆婆之类的,等着夫君回心转意,她现在先拿到他的心,日后不喜欢再甩就是。
于是她在玉屏等人诧异的目光下,挤到穆莳身边,替他整理衣领。
第8章 夫荣妻贵
今日穆莳穿的簇新,一身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因为今日是新婚,领口用的是朱红色立领,绣着云纹。
芸娘整理的就是立领,她把玉屏方才系的盘扣重新又再系了一遍,她凑的很近,穆莳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幽香,她的衣衫并没有熏香,应该是她身上的香味,也许是隔的太近了,他一时看的走神了。
等芸娘弄好后,才笑道,“走吧,咱们要去给爹娘敬茶,千万别迟了。”
穆莳颔首,他并肩和芸娘走在一处,后头丫鬟婆子跟了一长条。
建国候府是以前的平南王府改的,虽然拆了一些违制的墙和路,但也格外大,她们在宅子里过去甚至还得坐马车。
难道人家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了,不说别的,这地盘都大。
到了二门又乘轿子过去,等轿子停下来后,才有几个穿着雪青色缎子的嬷嬷们候着,她们头发似乎都是用了刨花水,梳的油光水滑的,打头的那位还插着三根金钗。
这行头比她娘穿的都不差,足以见侯府富贵。
“三奶奶,我是侯夫人派过来接你和三爷过去的。”
芸娘抿嘴一笑,微微有些羞涩,显然她现在对三奶奶这个称呼其实还是不是很适应,她并不多问,只道:“也不知道这位大姐如何称呼?”
“您唤奴月姑就好了。”
“月姑安好,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一些特产,里边是我带来的喜糖,月娘还请笑纳,日后我有不懂的,您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可定要提点一二。”
月姑摸了摸递过来的荷包,分明是个金锞子,什么特产,这三奶奶着实是个低调人,不似那等暴发户,大喇喇的给赏钱,就跟给乞讨者一样。
“多谢三奶奶赏赐。”
芸娘又同胡嬷嬷道,“我们带了些喜糖来,大家沾沾喜气,万望大家平安喜乐。”
她在说的时候,穆莳才意识到他这样来去匆匆,居然都忘记准备新婚打赏了,但见芸娘言笑晏晏,扶着月娘的手进去,压根都不傻。
她去的地方在荣瑞堂,是侯夫人所在的地方,门口有三四个穿水红色打帘子的丫鬟,她们梳着丫髻,年龄都不大,猩红色的毡子进去之后,穿过两道门,再穿堂过去,才到一处宽阔之处。
此时,屋子里坐的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满满当当的,只见正上方坐着一中年妇人,她手上缠着两串檀珠,皮肤白皙,容长脸,不怒自威。
月姑忙道:“三奶奶这便是夫人。”
丫鬟又拿过来蒲团,芸娘凝神,同穆莳一起拜见这位侯夫人,这人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积威甚重,寡言少语,却城府很深。
侯夫人卢氏呷了一口茶,并没有刁难她们,反而道:“老三,昨儿的事我们听说了,你做的很多,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同淑敏郡主和长丰侯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