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反正药效过了你也不记得今日的事,我们小扶风平日里那叫一个铁骨铮铮,今天便做个小姑娘,只求开心便是。”
司扶风捂着红通通的笑脸,小眼神很是赧然,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扶风啊,你再、你再喊喊呗,你喊得可真好听。”
姬倾心尖儿上颤得要滴出水来,两只冷白的手往她迷迷糊糊的眼睛前晃了晃,声气里藏不住笑意:
“小扶风。”
司扶风哈哈一声笑,扑过去扒拉他的手。姬倾一边暗笑,一边由着她放纵。
司扶风把他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扯着绕着摆弄,姬倾心中微动,便听见她笑起来:
“你这手、也忒好看了。”
姬倾怔了怔,司扶风笑眯眯地凑过来,下巴搁在他胸口,像一只软绵绵扒在人身上的猫咪:
她的口齿有些含混,眼睛里也茫茫氤氲着甜丝丝的雾:
“你长得也好看,我瞅你第一眼,就想着、这世间还有这样好看的人呢。”
她说着,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伸出个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气音小声道:
“可不能告诉别人,小时候我哥哥问我想嫁什么样的人,我就说要嫁世上顶顶好看的人。”
她眼里便烟花似的亮起闪闪的光,赧然地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捂着脸笑得花枝乱颤:“我寻思着,你就是世上顶顶好看的人了……”
姬倾的心跳仿佛停顿了一刹那。
一团火猛地从他胸膛深处窜起来,烧得他耳根滚烫,听不见一点旁的声音,只回荡着自己的心跳,砰砰得要把天地都砸穿。
他微微起伏的喉结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整个人像在飘在软乎乎的云上、又像沉在暖熏熏的海里,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中了蕈子毒素的那个。
姑娘又在扒拉他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拨动着,像要把他的心弦拨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口胀胀的痒却没有一点缓解。
于是那声气就染了低沉的欲,浸透了好酒、坠饱了蜜糖:
“小扶风,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司扶风便顽皮地挑挑眉,用手指软软地戳了姬倾心口一下,直直的要戳进他心窝子里去:
“只有你、我,还有我兄长知道……”
她说着,慢吞吞地抬起脸,把那小脸迷茫地往他手里一搁:
“可是你缘何生得如此好看呢?你当真是神仙吗?”
姬倾被她逗笑了,指尖似有似无地摩挲着她下颌的软肉,唇上喉头便有些干燥:
“我才不当神仙,神仙没有七亲六欲,那就不能娶你了呀。”
司扶风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盯着他的脸,咬着唇偷偷地笑。她凑得近,唇齿间的甜香就雾蒙蒙地扑上来,姬倾的天地里就浸透了她的甜软。
明明是个铁疙瘩,打起架不要命、一根筋直得天都能捅穿。可偏偏撒起娇来,却像能绕成千丝万缕的蜜糖,把他的心浇得火烧火燎、酥麻酸胀。
那发胀的酸软被她的甜味包裹住,简直要炸开。
于是姬倾的呼吸就胶着缠绵起来,胸膛的起伏里,全是挣扎着要破土而出的欲念。
声音也不可抑制的沉下来,在胸腔里颤动着共鸣:
“小扶风,你盯着我做什么?”
司扶风便红着脸,笑得那伶仃的肩头乱颤,红着小脸捂起眼睛来:“哎呀,都怪你太好看了。”
她悄悄打开一点指缝,那水汪汪的眸光透过指缝,像洒了漫天的碎星。姬倾便噙了深长的笑去看她,她先是害羞似的挪开了眼睛,看见姬倾低头追上来,便哈哈笑起来,干脆放下手,假装恼火地直直扑进他怀里,按着他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趴着:
“不许动!”
那柔软的温热扑进怀里的时候,姬倾的身子像被烫了一下,颤抖着整个人便僵硬住了。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于胸怀中炽热的软。那软是勾人的触感,攒着他骨血里的一团火,自心口、往脊梁、到小腹……一路蔓延到更叫嚣、更隐秘、更坚硬的深处。
一声颤抖的轻哼从他鼻腔里滚落下来,像一颗冰凉的玉珠,迸溅在地上,破碎得令人心惊。
司扶风便在他怀里低低的笑,她整个人都像化了一团温水,沿着他身体的起伏,严丝合缝、细细密密的贴合在一处。
缱绻黏连,撕也撕不开、捋也捋不清。
她的呼吸清浅起伏,但于他而言,每一下隐秘的挪动,都是洞穿神魂的震颤。
要把他的骨肉都震散成千丝万缕,洪水一样倾泻进她的温暖和柔软里。
月色春水溶在一处,便颠倒天地、搅碎湖光。
姬倾的呼吸深长而颤抖,他连眼眶都烫得微红,那眸光沉下来,说话的时候咬着牙根,压抑得声音都浮动起来:
“小扶风,你如今越发胆子大了,这是要做什么?”
司扶风听见他的话,便呆头呆脑地抬起脸来,迷迷蒙蒙地打了个哈欠,声音软软地拖长了:
“好奇怪,我这会子,出奇的困。你身上好香好舒服,我要躺在这睡一觉。”
她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腕抬起来,软绵绵像一道风里摇曳的柳枝。姬倾自然知道这是蕈子发作的三个时段,痴笑、迷幻和酣睡。
等她一觉睡醒,便会把刚才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想必能做个美梦吧。
姬倾酥痒酸软的心口瞬间便空落落的,只剩凉丝丝的惆怅,惹得他一声轻叹。
司扶风听见他的叹息,迷惑地把她嫣红可爱的脸蛋凑上来,温热的气息全融融扑在他咽喉薄软的肌肤上。
她的呼吸轻软,而他却连骨头都在战栗。
司扶风滚烫的脸颊贴过来,蜜桃似的软肉挤在他下颌边,香黏得像一块软糖,他恨不得低头一口吞下。
姑娘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迷迷盹盹地嘀咕着:
“我要睡了,你不许动!”
她呆滞了一小会,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太香了,我得尝尝。”
姬倾全部的神思都在紧绷到要炸开的腰腹里烧着,还没回过神来,怀中的人忽然一动,一阵香软的风扑上来,花瓣一样的柔软似有似无地落在了他的唇角。
像是蜻蜓点水,撩拨起一圈圈湿透的涟漪。
姬倾睁大了眼睛,而姑娘呆头呆脑地舔了舔嘴唇,颇为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原来不甜……
然后她气哼哼地扭了个身,钻进他怀里,皱着眉头睡去了。
姬倾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儿一刹那被人死死地攒紧了,脑袋里炸开了炫目的烟火,那令人失神的一瞬茫白,攥着他浑身的血脉一紧,连呼吸都停顿了良久。
那浅浅的触感,是亲吻的酸涩,是穿透了岁月的滚烫。
是他与她的秘密,深藏在黄土之下的黑暗里。
第22章 涉江 蜘蛛暴露了它的网,东厂的火、就……
兰舟飘在水中央,舟上设着梨花小几,几案上温润瓷瓶里、秋菊绽开了黄白二色,在风露中高高低低地起伏。
一支小巧的金剪落在秋菊未开的骨朵上,莹白纤细的手微微用力,“咔擦”一声,骨朵坠在玉蝶里,便有侍女捧过去,就着露水浸泡干净,才洒进温着甜酒的铸银小壶里。
船尾的红泥火炉上便飘散开沁人心脾的酒香,那纤软雪白的手放下了金剪,水波般垂落的面纱下,传来少女清婉的声音:
“阿璀哥哥,不如我自己温酒吧,看着很是有趣。”
谢璀放下了手中的玉笛,他坐得笔直,遍地金的湖色缎子裹着一身清秀玉骨,朗朗容颜是连青空也为之失色的典雅俊逸。
他温文一笑:
“这可不行啊柔训,这小舟摇晃,火星子溅出来定会伤着你。你是金枝玉叶,我好不容易才求了皇后娘娘同意,带你你出来逛逛,可不许有任何差池。”
少女没有再说话,只是温顺地点点头,双手交叠在膝头,跪坐的姿态如同雨下的花树,娴文静。
谢璀却并没有察觉到少女温驯的沉默,他眼中映着江水飞逝、芦花绵延,又有佳人在侧、美酒相伴,只觉得人生快意。
他舒畅地深吸了口水汽,抬起玉笛,正欲再吹奏一曲,恰逢远山苍茫处霜钟声回荡,江岸边蜿蜒的芦花间、便惊起一丛丛白鸟,掠着剔透的水光,一路斜飞上渺远青天。
谢璀被搅了兴致,皱了皱眉,指挥撑船的人:“快划远些,别让这些野物惊着公主。”
船夫的蓑衣下还带着刀,显然是乔装的侍卫,听见他的责备,便立刻低头领了命,架起兰桨、这就要往边上靠。
少女却微微扬起脸,面前的鲛绡随着她温婉的动作轻轻飘拂,露出一点小巧雅致的下颌。她透过面纱凝望着远飞的白鸟,喃喃低语:
“阿璀哥哥不喜欢飞鸟吗?那日我们在白塔寺逛庙会,飞鸟逡巡得甚是好看,可我看见你的脸色也不大好。”
她说着,柔顺的声气里隐约染了些羡慕:
“飞鸟这样不好吗?可以去想去的地方,看最远的风景……”
谢璀的眼前却浮起那两个影子,中间牵连着鲜红的丝绳,那姑娘没一点规矩,蹦蹦跳跳间,铃铛便叮叮当当的响。
难怪京城贵胄都传闻她是跟死人卧在一处的泥腿子,她老老实实待在西境不好吗?非要凑到京城来叫人看笑话。
想起同伴们取笑他跟泥腿子订过婚的事,谢璀便觉得隐隐反胃,但他的教养自然不允许他在贵女面前露出些许端倪,便只压着不悦摆了摆手,催促着侍卫:
“手脚麻利些。”
侍卫道了声“是”,躬下身子正准备摇浆,湛蓝高远的青空上骤然炸开“砰”一声巨响,像一道清脆的雷声回荡在空旷的芦苇江岸上,滚滚绵延、奔向远方。
鸟群发出凄厉的啼鸣,一道雪白哀哀地直坠下来,旋转着散落开鲜红的血珠,惊得舟上众人一阵尖叫。
只有少女端庄回头,望向岸边。
马蹄分开芦苇的白浪,缓缓登临于山丘上。而马上人宽大的锦袍垂下来,狰狞的蟒反射着刺目金光,叫人没由来胆战心惊。
谢璀被那“咚”一声砸在甲板的飞鸟惊了一跳,手里的玉笛当啷磕在几案上,那跳荡着水光的美玉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他怒气暴涨,一掌拍在几案上,连瓷瓶也跟着震了震。
谢璀俊秀的面容上隐忍着薄怒,口中低低呵斥道:“何人如此无礼,看不见舟上我太傅府的纹章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身去看岸上。
锦衣金带的贵人正缓缓抬起他的铳口,象牙的铳托便支在修长的腿上,而骨节嶙峋的手扣在纯金的缠枝纹理间,繁复华丽中透着邪恶而美艳的欲色。
谢璀的脸色立刻沉了沉,他顺着那满身织金的蟒纹往上看,对上一张慵艳无俦的脸。那人正缓缓抬起他绝丽的下颌,勾起一个轻蔑无声的笑容。
谢璀狠狠捏紧了桌角,沉着脸就要起身。侍卫赶紧半跪下来,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公子不可,恪王殿下前日才当众杀人,连国子司业家的三公子也遭了难。满朝奏书飞如雪片,皇上却也只是责他去寺里养心。老爷多次吩咐、近日若是遇见他,避让为上,切不可冲动。”
谢璀便按捺着怒意去看那少女,少女还是端然文静的模样,说话也温顺柔软:
“我自小已习惯了,阿璀哥哥不必在意。”
谢璀松了胸膛的怒意,隐忍着道:“我们先走,免得惊扰了公主。”
少女没有再言语,只是望向远天惊飞的鸟群,它们张开雪白的翅膀,乘着秋风消散在白茫茫的芦花里,像是一场自由自在的雪。
风掠过江岸,吹起象牙铳托上坠下的血红珊瑚,撞在包裹着苍白指节的铸金扳指上,声与色都是繁华雍容的味道。
那峻峭的手却随意地将鲁密铳抛给马后侍立的青年,司仲瀛懒洋洋的声音纱一样飘摇下来:
“今日乏了,蓬山,你去催笙歌湖的妈妈把那花魁送过来,这都半月了,她伤总该好了吧。”
曹蓬山静默地躬了躬身,迟疑道:
“殿下,皇上和那位大人多次提醒,请您近日务必慎重……”
他话音未落,司仲瀛的马蹄便缓缓踱过来。马上高大的影子伏下来,像一大片阴寒的冷云。
曹蓬山便觉得后脖子被人抚了抚,仿佛逗狗似的,却叫人的寒毛一根根立了起来。
司仲瀛并不看他,只是微笑:“蓬山,你的耳朵应当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
曹蓬山沉默了片刻,恭敬地弯下身子,捧着鲁密铳退了下去。
他悄寂无声地走到外围的侍卫处,便有小厮讨好地来接东西。他摇摇头示意不用,却在视线扫过侍卫们时,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我们带出来的侍卫,为何少了几人?”
那小厮心头一惊,王府带了几十个侍卫,竟连少了四五人他也发现了,于是赶紧揣着手赔笑:
“殿下支给他们别的差事了,许是去打野味了,我老早瞧见他们一人带着一只鸟铳走得。”
曹蓬山的眸光不可察觉地沉了下去,他把鲁密铳递给小厮,轻轻嘱咐:
“你们伺候好殿下,我去去就来。”
他骑上马,头也不回地纵马沿着河岸飞驰。疾驰过大半里地,终于赶到了渡口。
一叶小舟飘在水上,绳子松松地挽着,渔夫翘着个腿躺在舟里,衔在口中的枯草随风轻颤。
听见身后飒沓的马蹄声,渔夫掀开斗笠,神色出奇的警觉敏锐。
曹蓬山勒住了骏马,喘得急促。
而比喘息更急迫的,是他隐含怒意的吼声:
“立刻通知大人,司仲瀛违背他的嘱咐,叫人去追杀漏网的鬼虏人了。”
“蜘蛛暴露了它的网,东厂的火、就要顺着蛛丝马迹烧过来了!”
……
月色般清冷的鲛绡飘舞着,一截纤瘦的手腕从鲛绡下伸出来,枕在姬倾遍地织金的膝襕上。
手腕上浅青的筋脉清晰可见,衬得那系着的红丝分外鲜艳。红丝的另一端掐在年轻的太医手中,他合眼静静揣摩了许久,才小心放下手中红丝,毕恭毕敬地起身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