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绛姣
时间:2021-10-23 10:19:56

  大宫女沉吟了片刻,微微挑了秀眉:“奴就觉得一处奇怪。”
  “她手里推拿用得东西,不似宫里常用的玉板水精等物。却是两个黑沉沉的丸子,娘娘也好奇过,还特意寻来看了。”
  “却也不是玄铁,只说是她家中秘传,娘娘见不是药物,便也没放在心上。”
  禅悦点点头,微笑时却轻轻叹了口气:
  “那黛纯不必寻了。”
  “今晨太液池里泡着个人,捞上来一看,虽面目肿了,但有人认出来,是你们宫里的宫女。”
  “应当是她了,你待会同咱家去认一认便是。”
  底下站得宫人面面相觑,一阵冷风掠过后颈,他们便纷纷打了个寒颤,复又揣着手跪在雪里,大气也不敢出。
  大宫女也有片刻的惊愕,然而她很快恢复了平静,只躬了躬身子:
  “是。”
  禅悦望向宸妃,宸妃却神思恍惚地倚在窗台前哼着歌,薄雪落了满头也没有发觉,眸光空茫又哀愁,仿佛陷在遥远的回忆里、院子里的事与她全无干系。
  大宫女的脸色便有些担忧,正要开口,禅悦却笑了:
  “娘娘并无大碍的,过几日便会好了,只是……”
  他缓缓扫了一眼满脸惊惧的宫人们,绽开个清和的笑:
  “只是这几日,你们要看好了,乌桕、莨菪一类的药材,绝不能让你们娘娘接触了。”
  “不然的话,你们就可以想想,殉主的时候、用什么法子了。”
  他说完,轻笑一声,举着绫伞便出了门。
  等他飘摇的衣摆消失在门后,管事太监才长长舒了口气,缓缓从雪里抬起僵硬的脖子。
  陆陆续续有宫人直起身子,然而大宫女却盯着方才禅悦站过的地方,一脸凝重。
  管事太监缓步踱过去,觑着她的脸色,小心地问了句:
  “这是怎么了?”
  大宫女这才回过神,她扫了一眼周围尚在低声议论的宫人们,压低了声音:
  “前几日,皇上好像连着都宿在娘娘这里的。”
  管事太监一愣,扯了扯她的袖子,急声道:“你说这个做什么?这是好事啊,如今宫里得宠的只有咱们娘娘,这不好吗?”
  大宫女沉默了片刻,却没理他,只牵着裙摆追上了漫步于风雪中的禅悦。
  禅悦并不回头,他噙着抹似有似无地笑,走在那雪地里,皂靴踩得白雪咯吱作响。大宫女平复了一下呼吸,觑着两边小太监都在一心扫雪,便隔了绫伞,轻声轻气的问了句:
  “少监,养心殿那边的事、宫里有些传闻。”
  “该不会,是有人在我们娘娘身上下了套,让皇上……”
  禅悦的脚步顿住了,他停在白雪蜿蜒的红墙前,伸出雪白的手,轻轻触了触横斜而来的花枝。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清朗,声音却有了深长的意味:
  “有些话,咱家不点破,你是个聪明人,自己听明白了就好。”
  大宫女心头一凛,喉间哽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我们娘娘不知情的……”
  禅悦笑了,轻叹了一声:“宸妃有福气啊,不仅有你这样忠心的宫人……”
  “还有宣王那样的好儿子。”
  他“啪”一声折断了花枝,拢在大氅里,噙着笑走远了。
  大宫女躬着身送他离开,等那清秀的身骨消失在转角,她才缓缓直起身,眉目间、有拼命压抑的喜色:娘娘没事了!
  宣王殿下。
  大胤、只有娘娘的宣王殿下了啊。
  ……
  “曼珠沙华,倭国人称它为彼岸花。”
  “因着它多生于墓地里,那边将它视为接引亡灵、开向轮回的阴土之花。”
  “据说根茎有剧毒,可引起痉挛、影响神志,重可致死。”
  诏狱中,大档头一寸寸抚摸着火红的画卷,眸光凉丝丝落在应慎身上。
  应慎蜷在角落假寐,仿佛感受到了大档头刀子一样锋利凉薄的眼神,他一个哆嗦、微微将眼皮打开条缝。才一对上那噙着笑的妙目,便又迅速合拢来,巴不得连条缝也不留。
  “起来吧,说说你俩怎么回事。”
  大档头哗一声扔下手里的卷轴,悠闲地就着火光抚了抚自己艳红的指甲。应慎捂着脸装死,却是斜靠在栅栏上的段澜缓缓开了口: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有什么好问得?”
  大档头轻笑一声,在他身边蹲下来,摊开伤疤纵横的掌心,上面一方沁了血渍的木牌在火光中泛着喑哑的光泽。
  段澜骤然回身,隔着栅栏就来抓他的胳膊。大档头却轻盈地退开一步,脸上那魅然的笑容消弭得干干净净,只有郑重:
  “你有朋友,咱家也有。”
  “咱家的朋友、亲人、恩人,都是或直接、或间接的被这些倭寇所害。”
  “咱家一直想着为他们逃回公道,你不想吗?”
  段澜死死扣住栅栏,盯着他手里的木牌,大档头微微挑起秀眉,毫不迟疑地对视回去。
  良久,段澜才长长呼了口气,转身背对着他,声音沉缓:
  “复仇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不要扯上应大哥。”
  “他与我们老大当年是至交好友,老大来逐浪营当斥候以后,曾对我们说、若是进京,一定替他向应大哥问好。”
  “可惜……老大不在了,我也并不是来问好,而是来求他治伤。”
  大档头扫了一眼角落里缓缓起身的应慎,应慎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壮起胆子、哆哆嗦嗦说了句:
  “下官、下官小的时候不会水性,多亏阏逢当年拼死相救,不然也没有下官的今天。”
  “他拿了阏逢的信物来见下官,下官念及阏逢旧情,便为他治了伤。”
  他说着,忽然正了正衣冠,朝大档头深深的跪伏下去:
  “虽然段澜杀了人,但请大档头想一想他的遭遇,换做您、换做我、换做世上任何一个人,可能平心静气、袖手旁观?”
  大档头没理会他,只看向段澜沧桑的背影:“年纪轻轻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段澜猛地攒紧了身下枯败的稻草,那锋利的边缘摩擦着他满手的厚茧,发出簌簌的闷响。他的声音便墨一般缓缓铺开在火光里:
  “八年前,我们和平常一样,驾船前往沿岸海岛巡航。”
  “海上忽然起了风暴,倒也正常,我们早已习惯了。那点小浪,于我们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们按照避难的航线,前往其中一座岛屿避风的时候。海浪里突然破出了一艘船,船上悬着黑帆。”
  “我们出来是例行的巡航,又因为近海,船上并没有配备火炮。而更重要的是,斥候的航线是机密,但那艘船显然是冲我们而来,在靠近的一刻,它就加快了速度,用冲角迅速撞毁了我们的船只。”
  “有人落进了海里,有人跟我一样,拔出刀来反抗。然而没有用,敌人有备而来,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他们都是碾压的姿态。”
  “阏逢引燃船只之前,把我们年轻的几个全部踹进了海里。他大喊着,叫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到大胤的疆土,告诉所有人,倭寇、又回来了!”
  大档头轻轻吸了口冷气,低声问:“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段澜忽然发出低低的笑,他的肩在颤,摇头的时候,影子在火光中摇摆:
  “不,我们几个、都活下来了。”
  “我们回到军营,把这件事禀报给我们的营将,营将当然安抚了我们、说要立刻上奏朝廷。”
  “终于逃出了生天,每个人都是悲伤又庆幸的。那天夜里,我们睡在军医的帐篷里。军医给我们端了汤药,他们便像喝酒一样、互相碰着碗,感慨着干了下去。只有我年纪小,抓着阏逢的信物在哭。”
  “但是很快,他们就一个个倒下了。血从他们嘴巴里涌出来,我连捂都捂不住。”
  大档头缓缓抬起脸,面色一片冰冷:“逐浪营有问题……”
  段澜沉默了片刻,缓缓侧过脸,嘴角噙着冰冷的笑:
  “你觉得,只有逐浪营有问题?”
  大档头慢慢挑起眉,一点怀疑从他眸中缓缓漫起,在火光里浮动闪烁:
  “八年前……成嘉十五年?”
  成嘉十五年……
  大档头微微眯起狭长的眼,黑沉沉的眸光冰水一般淌落下来:
  “前任东南总兵、抗倭名将周荫海病逝……”
  段澜深吸了一口气,后脑勺重重靠在栅栏上,火光在他眸中跳荡,像一颗舞动的泪:
  “我逃出军营之后,一直在周边潜伏。”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看见那些倭寇悄悄靠了岸,当时的总兵已经不是周荫海了,那位总兵就在岸边等他们,我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是看见一个少年跟着他上了岸,少年手里提着个东西,我好不容易看仔细了,居然是阏逢的头颅。”
  “第二天,这颗头颅就被扔在了前任东南总兵周荫海致仕后隐居的山田里。”
  “没过多久,周荫海就病逝了。”
  大档头缓缓望向应慎,眸子微微睁大了。
  应慎直起身,微微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摇了摇头:
  “阏逢……天干地支代称……”
  “前任东南总兵周荫海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他的女儿随夫家在京城定居,膝下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孩子。只是一成年,那孩子便满腔热血去了粤州军营,誓要追随外祖的步伐。”
  “那孩子小时候,住在应家边上。”
  “阏逢、就是抗倭名将周荫海、唯一的后人。”
  应慎沉默了一下,半晌,才牵起个苦涩的笑容:
  “周荫海抗倭一世,无数倭寇死在他的刀下。”
  “但他恐怕没想到。”
  “倭寇没有战胜他,是胤人,替他们拿起了复仇的刀。”
 
 
第52章 净业火  太监带着女人逛青楼……
  夜幕像一道洒了金粉的薄纱, 委婉飘落在湖面上。
  红纱灯次第挂上了柳梢,美人们拢着雾一样的薄纱自回廊下轻笑而过,那纱灯的红影便摇晃着, 将水色染出一片旖旎风致。
  笙歌巷便是忘忧乡,不论是前些日子恪王血洗了湖上的歌坊,还是今晨震惊京师的谢府爆炸, 那一层脂粉香仿佛是世间最柔软的屏障,隔开了京城的喧嚣和苦恼。
  任何人来到这里,都将融化在枕席间婉转的啼吟中。
  然而在见到那位尊贵的客人时,见多识广的王妈妈也瞪大了眼睛, 脂粉堆起来的笑容僵了僵。
  银灰的斗牛服在纱灯下泛着喑哑的光泽,金银交织的肩襕上,斗牛神兽在摇晃的云烟里腾起,冰冷而桀骜的俯瞰着王妈妈的眼睛。
  王妈妈望向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只那双妩媚含情的妙目往她脸上一瞥, 王妈妈背后便一根根腾起了寒毛, 那脊梁骨下意识就弯得极地,连声音都在打颤儿:
  “大、大档头。”
  大档头纤长如白兰的手微微落在红唇上, 一个轻笑百转千回:
  “妈妈对每个客人,都行这般大礼吗?”
  王妈妈额头上有凝了香粉的薄汗沁出来, 她勉强扯出个笑:
  “大档头可是稀客,奴心里欢喜。”
  大档头便笑了, 他转身朝马车上下来的人说了句:“今夜咱家请客, 这里除了美人还有小倌儿,你若喜欢随便点就是。”
  一只小巧的翘头缂丝皂靴落在王妈妈低伏的视线里,尽管步幅比京中男子看上去还要利落,但那玲珑的尺寸, 分明是个女孩子。
  果然那人说话的声音清脆而爽朗:
  “您当时吃饭呢?还随便点,回头你们厂公知道了,您跟我的皮都保不住。”
  大档头手背柔柔抵着唇,笑得花枝微颤:
  “要不是怕厂公几夜不睡熬出病来,咱家才不会喊你这个不解风情的铁疙瘩来呢。”
  司扶风扛着寂灭天四下看了一圈,鼻尖动了动,立刻便打了个喷嚏。大档头嫌弃地皱皱眉,他朝四周一扫,只见垂着金铃的回廊下,裹着纱罗的女人们惊异地朝这边张望。一个个触及他绝丽的眉眼,便纷纷绞着帕子红了脸。
  也有大胆的,朝他秋波逶迤地一笑,纤手自肩头滑过,那雪白的肌肤就更露出来些。
  大档头也勾着唇一笑:“看来郡主是对美人过敏啊,咱们先进雅阁吧,不然您这鼻子可要不得了。”
  王妈妈一边僵着笑脸领他们往雅阁去、一边腹诽:
  老娘从业数十年,居然还能碰上这破事,太监带着女人逛青楼,东厂真会磨人,干脆一刀杀了老娘得了。
  司扶风一路打着喷嚏,到雅阁的时候已然去了半条命,她摸了姬倾送得帕子盖在脸上,蔫了吧唧地往几案上一趴,朝大档头挥了挥手:
  “您赶紧,您要找哪个姑娘来着?”
  王妈妈正拎着银壶给他们斟茶,听了她的话,那香喷喷的帕子便柔柔往她脸上一扫,笑眯眯地说着:
  “郡主,哪有对男人说赶紧的,来了奴这地方,可是要慢慢享受的。”
  司扶风被那香粉一扫,忍不住又像打喷嚏,她捏着鼻子歪倒在螺钿柜子前,声音有些虚弱:
  “我可求求您了,待会不管哪个姑娘,可千万别弄花粉在身上。”
  王妈妈捏了捏她的手,眨了眨眼笑:“放心,实在不成,奴让她们脱了衣裳再进来便是。”
  司扶风耳朵一红正要说话,大档头却捋着湛湛发丝轻笑:“那道不必,咱家听闻您这里有位花魁,轻易不见客的。最是个雅致高贵的模样,想必不会用这些胭脂俗粉,请她来便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