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厂公催我报恩——绛姣
时间:2021-10-23 10:19:56

  “若不能改变这世道,那你的痛有什么意义?!”
  芳瑚骤然抬起头望向他,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笑:
  “没有活路,就算你救了她们,她们也没有活路!”
  “我们所有人,自幼时就在服用一种秘药,它叫‘故峰雪’。它可以压制人的内力,更有控制人心的魔力。”
  “多可悲,我们甚至没有见过家乡的模样。却被这种以乡愁为名的药物控制着,每三日我们便要服用一次,一次不吃、肝肠寸断,两次不吃、百蚁蚀骨,三次不吃,倒是彻底的解脱!”
  “就算你带走了她们,九日之后,她们就要死。”
  芳瑚扬起了绝美的下颌,露出个泪光闪烁的笑容:“你帮不了我们,我们也帮不了自己。”
  “我们是故国的傀儡,出生就是为了燃烧自己点亮荣光,哪怕地狱的火再烫,我们也无所畏惧。”
  大档头缓缓摇头:“就在你我说话的时候,司扶风已经喊着姬倾去了镇北将军府。”
  “如果我们没有猜错,你们的首领恐怕就藏在那里吧。”
  芳瑚挂着泪珠的睫影颤抖了一下,她咬着牙笑:“首领那样聪明,他会发现的,你们抓不住他。”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大档头微微提高了声音,向她伸出手:“他如果是真正的聪明人,还要让女人去承受苦难,来为他换来荣光?”
  “你不想看到这些男人的覆灭的吗?哪怕多活片刻,哪怕不为了别人。”
  “就为了你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像方才一样,再扎他们一刀不行吗?!”
  芳瑚盯着他疤痕累累的手,男人的手很粗糙,脸却精致得如同描摹。但那样一张柔媚的脸,却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有气概。
  他的身体也许是残破的,但他的骨气并不是。
  她缓缓朝男人伸出了手,那颤抖的指尖落进大掌的刹那,温暖一瞬间包围了她。
  芳瑚张开双臂,抱住了大档头的腰身。大档头微微一怔,脊梁先是僵硬,便又慢慢柔软下来。
  芳瑚踮起足尖,红唇贴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里带着笑:
  “有很多男人脱下过我的衣裳,但你是第一个替我穿上的男人。”
  “可惜……”
  “我绝不会从一个牢笼,踏足进另一个牢笼。”
  大档头心头一凛,他猛地攒紧了女人柔软的胳膊,然而芳瑚仰起了纤长的脖颈,像一片无力飘坠的落叶,委落于他的怀中。
  鲜血从她的白齿红唇间涌出来,滚烫了大档头的掌心。大档头朝锦衣卫们大喊:
  “叫大夫!”
  芳瑚哽咽着握住了他的手腕,她轻轻摇头,发丝在他怀中不舍的牵连:“不用了,这是防止我们泄密用的毒药,谁也解不了……”
  “它藏在我的牙齿里,是我自己选择咬碎了它。”
  “我的一生,已然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击碎的噩梦。我是个没有勇气的人,死亡于我是最好的解脱。”
  大档头伸手替她擦干了脸上的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地笑:
  “那就睡吧……那就睡吧。”
  他的喉间微微梗着,声音有些苦涩。
  芳瑚缓缓绽开一个微笑:“别怪你自己,这世上总有像我这样的人……”
  “我们在恐惧中长大,早就忘了勇气的模样……”
  大档头替她系好了衣带,芳瑚的胸膛猛地颤抖了一下,更多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来,宛若死亡的喷泉。她痛苦地蹙起眉,附在大档头耳边:
  “我不叫芳瑚,我真正的名字,叫千央……”
  “他也不叫代屿,他除了故国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胤人的名字……叫宋子渊。”
  “查下去,哪怕救不了,也要让她们见过希望的模样。”
  她纤长的指尖攥住了大档头的手腕,而下一刻,便又松开了。
  魂魄终于挣脱了美丽的束缚,她逡巡回舞在皎洁的月光下,摇曳着远走向没有污秽的彼岸。
  大档头伸出手,轻轻替她合上了美丽的眼睫。
  他用袍袖擦干了她脸上的血渍,那张完美的脸在漫漫消散温度,大档头朝她轻轻摇头:
  “千央,来世若还是美丽,那便更要、做个一往无前的人。”
  他缓缓放下了渐冷的躯体,脱下自己的外袍,盖住了她的容颜。
  大档头站起了身,有锦衣卫过来禀报:“大档头,这两具尸体……”
  他缓缓抬起睫影,唇边的笑容再次绽放的时候,还是那样冷漠的妩媚:
  “不过是空壳罢了,按章程处理。”
  锦衣卫一凛,立刻领了命,喊人来抬去诏狱。
  大档头便大步走进了雪里,寒鸦拍打着翅膀落在他肩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大档头望向遥远的月色,风吹着雪落了他满头,他眼梢唇角都挑着妖娆的笑:
  “真庆幸,我什么都没有,却还有你们、和一腔孤勇。”
  他走进了风雪,寒鸦追逐着他的脚步,一只只次第落在凄冷的墙头上。
  夜色里交织着悲冷的鸦啼,但对于黑暗里的男人而言,那曾是他最爱的安眠曲。
 
 
第54章 雪夜  他们就是不明白,有时候服输、才……
  “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 咱们不能贸然闯进镇北将军府搜查。”
  从积水潭边的矮山上俯瞰定园,整座府园静悄悄,里头灯火已歇, 只有守夜的仆役丫鬟偶尔经过,手里坠着珠串的提灯仿若发光的蜉蝣。
  锦衣卫们藏身于矮山的树林间,而姬倾站在高处的岩石上, 他收起西洋镜,附在司扶风耳边低语。
  司扶风略略思忖了片刻,挑了挑眉咬着牙:“你这么一说,姓谢的倒还真是心思歹毒。”
  “他们定然准备了逃亡的路线, 我们直接闯进去,抓不到了人就算了,东厂夜闯将军府的消息若是传到北境,镇北将军只怕要心生疑思。”
  姬倾点点头, 一边伸手替她把发鬓上一溜儿拇指大的珍珠扶好, 一边压低了声气:
  “宣王和阿日斯兰前夜才领军秘密出发, 北境如今只有镇北将军是他们的盟友,即便此次大战是咱们设计, 但鬼虏先锋大军就有十数万,兵马皆是精良, 战场上刀剑无眼、此战依然是攸关社稷的大战,咱们在后方更不能出一点差错。”
  司扶风四下看了看, 便微微皱了眉、叹了口气:
  “我正是担心这个, 我瞧得出来,宣王表面持重,但是个好胜心极强的孩子。”
  “他对皇位的渴望,不仅仅是因着权力, 更是想证明即便没有强大的母族、没有父皇的偏爱,他也不比别人差。”
  “就是这样的心气,我才愈发忧虑、他会不会贪功恋战。他若是一时耐不住争功的心,只怕……”
  姬倾也沉默了片刻,最后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都是人生路上的必经一役,总要自己迈过去的。”
  司扶风的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跟只小猫儿似的凑过来,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那皇上的事怎么说?咱们得在宣王继位前肃清宫里的余孽啊,不然新王又要落在那些人手里。”
  姬倾任她在掌心挠得酥痒,只拉着她的手看那日擦破的伤口,上头结了薄痂,前头冻伤和刀伤还没好,一层层累着,紫红里泛着深褐。
  他叹了口气,抓着她手放在自己大氅里捂着,这才不紧不慢地摇摇头:
  “是他们的奸细在宸妃身上下了毒,宸妃与皇上共寝,皇上便沾上了。我估摸着,那毒能让人做噩梦,他们本来想等过两日皇上神思恍惚,再给皇上下乌桕的,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司扶风挠了挠他掌心追问。
  她并不知道内廷的密谋,姬倾也不想把她牵扯进来,于是笑了笑:“没想到皇上提前接触了乌桕叶。”
  司扶风看出他有话没说,倒也不去追问,只说了句:“那咱们赶紧肃清余孽啊,不然回头新王也着道了怎么办?”
  姬倾苦笑着摇摇头:
  “不是那样简单的,宫里许多太监宫女都是穷人家活不下来的孩子,其中不乏弃婴孤儿,我已经下令将内廷中摸不清身份的人全部请出去,但哪怕是身份清白的、也难保没被人顶替。所以关键还在谢梦莱身上,咱们若能除了他,内廷里那些人群龙无首,自然会乱了阵脚。“
  “是呀。”司扶风的手甚是不老实,在他胸口的衣襟上一阵乱寻摸,脸上倒还一脸忧虑:
  “大胤近年四处战乱,旁的不说,就京畿周边诸省,有多少弃婴堂、积善堂,大海捞针必然是行不通的,只能断了他们最重要的环节,先拔了毒牙、再来一一抽了骨头。”
  姬倾伸手按住她作乱的手,咬牙切齿地在她眉心一点:
  “说好的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呢?”
  司扶风这才坏笑着收了手,却又不老实的从他腰两侧绕过去,狠狠一勒、把他往怀里一拉。姬倾“嘶”了一声,垂了眼帘噙着抹笑,声气儿有些浮:
  “这会子不怕别人看见了?”
  “谁能看见啊。”司扶风下巴搁在他胸膛,眼睛朝定园的方向瞟了瞟:“说不准谢太傅都睡得流口水呢,谁知道咱们还在这守着他们吹冷风啊。”
  她想了想,又有些恼火地“啧”了一声:“这个镇北将军真是家风不严,怎么养出个弟兄和倭寇勾结。”
  姬倾抬手替她揉了揉冻红的耳垂,轻轻摇了摇头:“不关镇北将军的事。”
  “他这兄弟,是他父亲后来娶得小妾生得。如今才十七岁,镇北将军常年不在府中,他作为家里小少爷,自然无法无天。何况因着出身,又处处被将军比下去,自然就生了些龃龉心思。”
  “你恐怕不信,便是咱们现在上门把谢梦莱抓了个正着,他也会咬定是我们污蔑谢太傅。他现在就想着借恪王的手,完成勤王一事,到那时、他可是恪王的功臣,可不要翻身比过他兄长去?”
  司扶风听了连连摇头,一脸的喟叹:“总有这么些人,把自己的挫败怪到别处,要么怪世道不公,要么怪世人没有眼光,要么怪时运不济。”
  “也不想想,就算世道不公,世上亦有从泥潭跃上高山的人。”
  “世人之多如恒河沙数,一人两人没眼光便罢了,怎么满世间也寻不到他的伯乐?”
  “还有时运,月满则亏、风水轮流,一辈子总有轮到他走运的时候,他为何抓不住?”
  “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如别人罢了,他们就是不明白,有时候服输、才是成人的第一步。”
  她说的正起劲,一抬头对上姬倾的眼睛,那眼帘下的弧度分明含着笑,眸光融化在雪月的银辉里,淌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温柔得要化成一片雪。
  司扶风被他看得一怔,手指戳了戳他腰侧,脸上便浮出个坏笑:“看来不是我哥自夸,他这个妹妹、的确好看呀。”
  姬倾绷不住、便笑了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捏了捏,又好气又好笑:
  “你呀,不管多少年,都是这幅模样,连说得话也一模一样。”
  司扶风愣了愣,在脑海里转了半晌,满头雾水地问了句:
  “服输这话我倒是说过,但你什么时候听过?”
  “你太爱说话了,所以记不得了。”姬倾噙着笑在她眉心轻轻一弹,司扶风便捂着脑壳、仔仔细细又想了一圈。
  但姬倾说得没错,她从小不是个羞涩的人,在谁面前也敢大大方方说上几句。这话她说过许多次,只记得第一次、是小时候打架打输了的时候琢磨出来的,原本只是想给自个台阶下,结果慢慢地、竟还寻思出些道理来,后来便一直挂在嘴上。
  远处天际泛起一点灰白的光,雪却越下越大了。司扶风看了眼大雪,又看了看蹲在树林间的锦衣卫们,有些担忧的呵出暖融融的雾来:
  “不成啊,这么蹲守没个头,他们都要冻坏了。”
  姬倾也点点头:“得想个法子,让他们从将军府出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司扶风眸光微亮:
  “家书!”
  姬倾也点点头微笑:“还有两日,便是将军的家书到京中的日子,若是将军在心中语气沉痛、隐有遗书之意,谢太傅会不会认为,他举兵勤王的时机已到?”
  司扶风正一脸赞同地点头,却又忽然皱了皱眉,摇摇头:“不行,他们必然有自己的探子,两下一对,不就露馅了?”
  姬倾微微一笑,抬手替她遮着落雪:“那就把他的探子抓了,且看看谢太傅这会子、等得及等不及。”
  司扶风叹了口气:“要是这样容易就能抓住他们的探子,我们也不至于在这大雪里埋伏了啊。”
  姬倾却看向南边,眸光幽幽落在一座座漫着白雪的红顶上,他噙着抹笑:
  “但是有人,比你我还要熟悉他们,若是他来,说不定能摸出探子的线路呢。”
  司扶风先是怔了怔,复又眼睛一亮,声气儿轻快得像一阵风:“我知道了,诏狱里那个人……”
  姬倾颔首,在她眉心一点:
  “聪明。”
  ……
  有人走到了他身后。
  锈迹斑斑的巨锁被打开时,那锁链承受不住锁头的重量,像一条委地的凉蛇、哗啦啦砸在地面上。
  段澜没有动,他凝视着面前的一小块爬着黑虫的稻草,慢慢攥紧了手中磨尖的碎砖。
  栅栏门发出刺耳的枝桠声,有什么东西铿锵一声、重重砸在了他身后的砖面上。
  金属与石头撞击的冷硬声音,激得他浑身血液沸腾。
  “放下你手里那块破东西,拿起刀、跟我去杀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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