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都出来了,咱们干脆去买些米面,铺中的也用不了几日。”乔妹儿道,“还免得人送了。”
许巧娘点头:“嫂嫂,果肆那边也去罢,我想要吃凉粉,不如买些凉粉果回来,我自个儿做?”
“可以,走!”乔妹儿大手一挥,驾着驴车,带着小姑子开始疯狂大购物。
大概就是那种我今天开车去超市了,不能浪费那么大的后备箱,所以必须大买特买的感觉。
如此潇洒的后果就是,驴车到了铺子那边时,腊八来来回回的搬了五六趟,才算是将货物清空。
搬完后,他累得坐在凳子上直喘气,阿月在糕饼铺看到,心疼极了,赶紧过来给倒了杯水,假装埋怨:“哎呀,这不是自家良人,使唤起来就不心疼!”
乔妹儿嘻嘻笑:“对!反正不是我家的!”
“那娘子可得赔我家的!”阿月如今也泼辣了起来,“得两块大骨才能补回来!”
“大骨没有,大红色的布匹倒是有。”许巧娘仔细的抱出一匹颜色亮丽的布:“阿月你瞧,你是要大骨,还是要这个?”
阿月红了脸:“这,这是甚么?”
腊八声音大了起来,努力挺起胸膛:“这是娘子买的!你每日回去若是有空,可得记得将衣服做得漂亮些!”
阿月:“……”
她气得拧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乔妹儿和许巧娘对视一眼,二人悄摸摸的往后厨去,将地方让给他们二人。
见她俩人如此作态,阿月的脸更红了,啐了腊八一口:“你自己待着罢!我要回去看着铺子了!”
“你莫要太累!我方才已托了巧娘,糕饼铺子这段时日就麻烦她多看着些,你记得将嫁衣做好呀!”
阿月:“……”
阿月头也不回的跑了。
旁边几家铺子听到就笑:“你这腊八,要娶新妇了不好好哄着,竟还大呼小叫的,怕是不想好了!”
腊八笑得得意,嗓门一点都没小:“我家阿月长得极好,翻了年我们就要成婚了,若是不大声一些叫你们知道,你们惦记上了,可是会伤心的!”
众人:“……”
你家阿月半边脸上那老大的一块疤,也就你当成宝儿!
当然,年轻郎君热情又有担当,众人是极其喜欢的,纷纷报以善意的祝福。
眼见着时辰不早,他也不多闲聊,回了铺子再将桌椅擦一遍,又喊了蒋大郎后头去提凉茶过来。
正忙着呢,店内进来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郎君,扫了一眼铺中的陈设,“可是乔家食铺?”
腊八换了个巾子擦干净手,“正是,郎君可是要些饭菜?”
那年轻郎君音色阴柔,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来上一些罢!”
腊八点头,喊了蒋大郎过来,叫去后厨传菜。
正在这时,阿月端了一碟子的桃酥过来:“腊八,这是我方才从烤炉中新拿出来的,你拿到后头去,给娘子和巧娘用,那边还热了羊奶,回头我用羊奶做了糕点再……”
“阿如?”
阿月话没说完,就突然被一声“阿如”吓得心如擂鼓,直接摔了手中的盘子。
“……腊八。”阿月险些站不稳,求救似的看了一眼腊八。
腊八几乎是在那年轻郎君刚开口便站了起来,快速的走到阿月的身边:“你这人,连个碟子都拿不稳?昨日叫你别磨那般多的豆子,你偏不听!”他握紧了拳头,假装自己没明白:“叫郎君笑话了,我家良人是个不中用的。”
而后喊了蒋大郎过来招待客人,自己扶着阿月去了后院。
帘子一放,阿月瞬间全身软了下来,眼泪刷刷的流:“娘子!”
厨房中的几人都吓了一跳,“怎么了?”
腊八咬牙,套在乔妹儿的耳边,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是那个混账,他管阿月叫阿如!”
乔妹儿皱了眉,阿月的名字是她重新取的,便擦干净手,喊了巧娘与蒋大娘子过来,“外头有一位名声不好,你们莫要往前头去,阿月肚子不舒服,我送她回去。”
但有些事,躲是没办法躲的。
那个姓杨的年轻郎君,正是当初那个杨员外亲儿子,也是许秋石当初诊治过的那个叫花楼中的人咬断□□的那一个。
因着出了这种事,杨家早已举家搬去了外地,不知为何如今又回来了。
对于叫自己做不成男人的仇人,那杨郎君自然是不会忘的,即便阿月当时侧着脸,可他回头着人打听一番,不难知道这个个叫阿月的小娘子来历如何。
再加上对方脸上的那块疤乃是他当初恨急时所为,又如何能认错?
所以第三日,他就堵在了食铺的门口。
腊八不怕,他什么都不怕!
可家中那个是他珍之重之的小娘子,明年便要娶回家的良人,他不想闹开叫她脸上难堪,只能强撑着笑:“这位郎君,可是要买些馒头?”
杨郎君打量了他一眼,哼道:“阿如呢?叫她来见我。”
那糕饼铺子今日竟然关了门,呵,她竟然还敢躲?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
对象家里没网真的太痛苦了!
我去写第二更
第114章 二更/红烧带鱼
腊八的脸阴了一瞬,可想到闹出去的后果,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又见这会儿正好人不多,他强压下心中暴起的怒火:“这位郎君怕是找错人了,我家没有叫阿如的人。”
杨留丁嗤笑一声,“旁人丢的破鞋,你就这么喜欢?”
“好叫你知道,昨日你说的那个良人,正是当初花楼中的小姐,当初与我也是恩爱悱恻,还曾为我怀过一个孩儿,我倒是没想到……”
他“啧啧”两声,眼神很是奇怪,“曾听人说这市井当中有那不在乎不讲究的,爱好也比较奇特,没想到……今日倒是见着真的了。”
就在腊八要忍不住的时候,乔妹儿从外头走了进来,挺着个肚子,叫蒋大娘子扶着走到门口,指着腊八怒道:“我叫你过来是做工的,不是叫你与人闲谈的!”
又上下扫了一眼杨留丁,眼神挑剔,“郎君可是来买馒头的?我家馅料比旁个足,街坊们买了好几年了,都说我家的好!对了,昨日来了个狗鞭,也叫我剁了做了个馒头,郎君可要?”
杨留丁:“……”
那两个字儿,叫某个身有残缺的人听在耳中,就觉得讽刺意味十足。
杨留丁还未来得及发怒,乔妹儿突然皱了眉,又走上前仔仔细细的扫了他好几眼,语气里满是疑惑:“这位郎君好生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她又转身往回走,抓着蒋大娘子的手臂,“对了,几年前是不是外城有一员外姓杨,他家的厮儿是不是经常到这边买早食?”
不待蒋大娘子回话,她又说:“好像杨员外偶尔也会自个儿亲自出来?我倒是遇见过好几回……”
杨留丁一听,额上冷汗直冒。
找昔日仇人算账归算账,可他没想把自己的遮羞布给撕开!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乔妹儿猛地转头,“哎呀!这位郎君,你与当初那杨员外长得可真像!不知你家是否姓杨?对了,那杨大郎君可是你家兄弟?”
她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声音猛的加大,“曾听人说杨员外家的大郎君因意外而导致身有残缺,你若是杨家人,那杨大郎君怕是你家大哥?你可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然后神神秘秘的往杨留丁手中塞了一把铜板,“快快与我说!咱们都知道杨员外家除了大郎君是原配生的,剩下的都是继室所出,想来你也不喜欢前头的罢?说一说也无妨,我保证不告诉旁人!”
杨留丁:“……”
这种隐秘的事儿,众人都喜欢听。
一时间,路过的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就等着眼前这位貌似杨大郎君的人说一说这其中的隐秘。
杨留丁被众人盯得两股战战,有种被人扒光了扔在大街上的羞耻和愤怒,他顾不得手中的一把铜板,恨恨地瞪了一眼乔妹儿之后,掩面而逃。
乔妹儿见他这般举动,好似惊讶了一下,突然高声喊道,“哎!你怎么拿了我的铜板却不说话?这般心虚跑了,难不成你就是杨家那个身有隐疾的大郎君?”
“喂!你倒是说说呀,这个疾是疾在哪儿呀!”
落荒而逃的杨留丁踉跄了一下,心中无比的后悔。
当初该报的仇也都报了,他又何苦来自找罪受?
原本回来的目的也只是因为举家搬走之后,斗不过继母所出的几个儿子,这才不得已回到开封府,打算卖掉亲娘原本的嫁妆,去别处谋生路。
这般一想,他跑得就更快了。
与报仇相比,显然还是自己更重要。
所以这头脑发热的劲头一过,杨留丁心中满是后悔,当初那阿如还只是花楼中的小姐,都敢对恩客下那般狠手,不怕被鸨母打死丢到乱葬岗。
如今她已被旁人买了去,想是混迹市井中之后,更加不服管教。
若是因着自己毁了她目前的清净……女人都是这样,自己过得不好,也要拉旁人下水,到时候她怕是要鱼死网破的!
两下一对比,杨留丁还是觉得自己更重要。
不过一个破烂货,又如何比得上他这个杨家大郎君尊贵?
再说了,只要赶紧的将母亲的嫁妆出手,他带着银钱去往别处,往后再没有人知道他这些秘密!
人走了之后,乔妹儿松了一口气。
去后门处将阿月带了进来,然后对蒋大娘子说道:“今日你们母子三人放个假,不用你们过来,工钱还是照算的。”
蒋大娘子没有多问,点点头也从后门出去。
人一直走,阿月看着娘子握着自己的手,鼻子就猛地一酸。
乔妹儿拍拍她的手:“莫哭了,我昨晚连夜去了那沈班头家里问了,说是这姓杨的回来只是为了卖母亲的嫁妆,想来他在那个家里头和继室的儿子斗得过不下去,打算去别处另谋生路。只要咱们捱到他走了,就没关系了!”
“我又给娘子添麻烦了。”阿月轻声说了一句。
不知为什么,这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为娘子对她的付出感动,为外头腊八的隐忍而感动,更为自己感到心酸。
为什么日子好好的过到如今,那个人渣便又出来了?
这时,腊八拿着两枚麦芽糖进来,给了一支给乔妹儿,另一只拿在手里,“娘子,我想陪陪阿月。”
乔妹儿咬了一口,声音轻轻的:“那你们快点儿啊,我怕累,外头还是得你来看着。”
她怕阿月牛性子上来,说着说着两人又吵起来。
乔妹儿出去之后,腊八认真的看着她:“方才娘子说得话我都听着了,那个混账是要卖了生母的嫁妆,另谋他路是吗?”
“他害了你,还想要去别处过好日子?”
明明他声音温柔得紧,可阿月却是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肩头哭了起来。
腊八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听着这若有似无的抽噎声,明白她压抑的有多苦。
因而将她抱紧,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莫怕,我当初也认识一些人……虽不曾来往,可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的,今晚……”
都是在红尘中打滚的,阿月瞬间就明白了。
他话没说完,阿月就突然抬头,“我与你一起去!”
腊八沉默了一会儿,“好。”
……
乔妹儿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个姓杨的又回来。
可在过了几日还没见到他后,便也渐渐放松。
这几日,她看阿月看得紧,生怕她被人堵了,也怕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这不,到了铺子就将人关在后院,哪里都不叫她去,留了许巧娘盯人,自己则带着蒋大娘子出去买菜。
这新鲜的吃腻了,路过海货铺子的时候便有些馋那些海产品。
挑了十来条的带鱼打算自家做着吃一些,铺中再卖一些。
红烧带鱼的滋味,也很久没有吃过了。
就在刚往回走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有个姓杨的郎君可怜的紧,昨儿夜里被人扔在了巷子口,还被那南风馆的人打了一顿。
乔妹儿最近对杨这个姓比较敏感,立刻就停了脚,凑上前去听。
结果越听越跟她当初花了五两银从沈班头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吻合。
便问了,“咱们开封府治安这么好,怎的还有人敢这般?”
被她问的是位年长的妈妈,便摆摆手,“嗐!这年轻郎君什么地儿不去?听说他去了那南风馆,也不知怎么的之前露了行迹,叫人盯上了!结果在里头潇洒完之后发现身上的银票都没了,可不就叫人丢了出来?再说了,官人们再是清正严明,可这些小偷小摸的,又是大半夜,谁能抵得住?只能怪他命不好!”
乔妹儿脸上漾开了笑,“是的是的,只能怪他命不好,不过这偷东西同样不好!”
那老妈妈就摇头,“听说那边还放出话,说这人啊……他不行!那处没用了,怎么也起不来!”
又见面前的是个年轻娘子,老妈妈立刻收住了话,呵呵笑了两声,“娘子家去罢,这事儿也没什么好打听的,反正这人丢了大脸,听说一大早的就去当了身上的衣裳之后直接出城,想是再不回来了!”
乔妹儿一听,脚步轻快的带着满是咸鱼味的带鱼干冲进了铺子,先是悄声与腊八说了一遍,然后冲进后院又与阿月说了一遍。
“今天大喜事,咱们吃咸鱼!”
看她这般高兴的样子,腊八与阿月对视一眼,低下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