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又自己指导了起来。
……
回家的路上,两个小朋友置气,谁也不理谁,到家后,沈冰年一个人在客厅看谱,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心思完全没在谱子上。
他这个状态已经好几天,周嘉阳只好走过去:“你到底怎么了。”
沈冰年沉默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我也要去国家队!”
周嘉阳第一反应就是:“范教练找你谈话了?”
“没有,是我自己想去。”
“嗯?不出国了?”
“为什么非要出国,我们国家又不是没有音乐家,我爸就是,还有其他不少人呢!”
话虽如此,但谁都知道学西方古典音乐,最好还是出国,历史积淀和氛围都不一样。
“你是因为舍不得小映雪?”周嘉阳单刀直入,他其实也支持沈冰年专心学习音乐。
“怎么可能!”沈冰年想也不想立刻否定,“我是为了折磨她!她……她太过分了!”
好歹那么多年的情谊,她居然连一点点不舍都没有,怎么可以只有他一个人难过!
所以,只折磨她这几天根本不够,他要去国家队,继续折磨她。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以至于周嘉阳好一会儿没想到该怎么继续说下去,最后把他家人搬出来:“如果你爸知道了,会不会想打断你的腿?”
“这不可能。”沈冰年对此很有自信,“毕竟他跑得不可能有我这么快。”
“……”周嘉阳差点被他逗笑了,但没笑出来,绷着脸说,“关系到未来的选择,可不能开玩笑啊。”
“没开玩笑,我已经想好了,你等着看吧。”
“不是,国家队和花滑中心不一样,你现在想进去容易,但是要出来没这么简单,这件事必须认真考虑。”
“我都考虑好了。”这几天他已经决定了要怎么做。
周嘉阳怕他是一时的气话,暂时没把这件事跟其他人说,姜映雪和沈冰年在花滑中心训练的日子依旧吵吵闹闹,范敏禾看着他们都觉得想用姜映雪让他去国家队不可能行得通,一边叹惋,一边只好作罢,觉得小孩子的感情变得可真快。
但是在这个赛季接下来的比赛中,他们都取得了突破自己的好成绩,两站青少年系列赛、全锦赛、其他大大小小的比赛,都以极高的分数毫无悬念地拿下金牌,包揽了本赛季青年组冰舞的所有金牌,打破了之前叶文棠兄妹创造的记录。
而叶家兄妹也正在国际上努力突破。
这两对选手的出现,让一直沉寂、几乎没有热闹过的国内冰舞项目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不过姜映雪和沈冰年暂时还想不到那么多,他们在训练场上的针锋相对,一直持续到领奖台上,拿到金牌时,姜映雪还在气他:“看到没,金牌!这说明我很厉害,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不也是金牌。”
颁奖嘉宾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内心却在疯狂姨母笑,谁能想到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高水平的两小只,私下居然会这么可爱地斗嘴!
他们是一起拿的奖,当然都是一样的金牌啊!
她默默决定结束颁奖后就去他们的超话下添砖加瓦。
领完奖下来,姜映雪接着刚才的话说:“哼,以后我要去国家队,会有更多金牌,你的数量肯定没我多。”不能怪她如此扎心,谁让沈冰年这段时间天天给她挑问题,实在把她惹到了。
“谁说的,我的数量绝对不会比你少!”沈冰年得意地说。
姜映雪觉得他在强词夺理,因为他就要去搞音乐了,显然不可能再在冰场里拿任何奖:“你就吹吧,反正也只能吹这几天了,马上我们就要再见了。”
沈冰年深觉她越来越过分,以前只是不好好说再见,现在居然直接开始期待跟他分开了……幸好他不会如她所愿,就等着什么时候国家队教练来找他们。想到她那时会露出惊讶错愕的表情,他就不生气了。
不但不生气,甚至还隐隐地有点爽。
这回上帝站在沈冰年这边,他刚这么想完,就见两个人走到了他们面前:“姜映雪和沈冰年?”
“对。”
“我们是国家队的教练,想跟你们谈谈,你们教练也在吧?”
“在的,我带你们过去。”姜映雪说。
周嘉阳和范敏禾就在不远处等他们领奖回来,结果他们带着两个国家队的人一起过来了。
原本是该和一直带他们的教练谈,可周嘉阳不知怎么,看到这两个人直接对范敏禾说:“我去抽根烟。”径直走了出去。
范敏禾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没说什么,收回目光,对来人道:“时领队,陈教练,好久不见。”
简单寒暄了几句,话题便转到正事上,他们果然是要带姜映雪两人进国家队。
姜映雪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挑衅地看着沈冰年,谁知他紧接着说:“我也去!”
这下不但姜映雪愣了,范敏禾也愣了,前者是被绝地反杀,后者则是大喜过望。
范敏禾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她有信心,这一对要是再练上几年,成绩不会比现在的叶文枫叶文棠差。
她笑着对国家队的人说:“您看,有了这些新鲜的血液,冰舞会越来越好的。”
谈话结束前,沈冰年对那位时领队说:“我去国家队,但是你们可能还要跟我家人和律师谈一下。”
“好,没问题。”
谈完两个孩子的事,几位教练让他们先去旁边休息一下,还有些私事要商量。
这次的争执以沈冰年的反杀取胜作为结束,只见一个器宇不凡的少年,眼里流溢着格外的光彩,嘴角噙笑,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气人:“怎么样,这下看你怎么摆脱我。”
姜映雪显然还没从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中回过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都不觉得生气了,她现在就只有震惊。
她无法理解地说:“你也不用为了气我连专业都不顾了吧,你这叫自损一千,但是根本没伤害到我啊。”
她就算生气也只局限于嘴上,他们一起拿的奖牌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其实沈冰年去国家队,她一定会是受益者,可是他的专业要怎么办呢。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就等着我的疾风暴雨吧!”
姜映雪被震惊得连架都懒得跟他吵,转身往外走想冷静一下,结果就看到了刚才突然跑出来的教练。
他还在吸烟,侧影看着有些许落寞,但点烟灰的姿势很潇洒,仔细看,他其实还很年轻,也能看出以前很帅的影子。
现在虽然胖了些,可如果好好收拾一下,应该会很不错。
就是,如果他这么帅的姿势不是在垃圾桶旁边就好了……
第34章 你干嘛抱他。
周嘉阳发现姜映雪的目光, 随着她看向旁边的垃圾桶,默了默,解释道:“我是保护环境, 烟灰不能乱飞。”
姜映雪点头:“嗯, 我懂的。”
虽然这么说没毛病,但听起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周嘉阳心里的伤感一下子就被她冲散了:“谈完了?”
“嗯, 范教练还在跟他们谈。”姜映雪说, “教练,沈冰年刚才说他也要去国家队,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沈冰年真是个狠人, 为了气我都能跟到国家队去!是我输了。”
周嘉阳闻言,差点被烟呛到。他没想到沈冰年跟自己这么说, 跟姜映雪本人居然也这么说,这……还真是个人前人后言行一致的好孩子……
“那你是希望他去,还是不希望他去呢?”
姜映雪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希望他去了,可是不能这么自私呀。”
周嘉阳正点着头, 就见一个少年朝这边快步走来,他不像姜映雪那样含蓄地用目光表达意思,直言不讳:“你们聊天还真会挑地方。”他告诉周嘉阳, “范教练找你,我们先走了。”
说完, 拉着姜映雪就走。他好不容易绝地反杀一次,还没得意够呢,怎么能这样就结束了。
姜映雪被拉着走,还回头看教练,对他喊:“教练, 你的头发又该剪啦。”
蓬松的头发都到肩了,再长可以扎起来了!
……
周嘉阳重新走进冰场,范敏禾说晚上想跟他一起吃顿饭,去外面吃,他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便同意了,谁知到了地方,时漠和陈书维也在。
他当即便转头要走,范敏禾才发出一个“哎”字,时漠比她更快地说:“都过去多少年了,那点事情还不能放下吗?”
包厢里的人能看到他停住了脚步,看到他平稳不动的背影,但他们无法通过这个背影,推测此刻的周嘉阳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时漠又说:“看到你带了两个学员,又去了花滑中心,还以为你已经想开了。都是成年人了,别那么幼稚行吗?”他看了眼范敏禾,她就过去拉周嘉阳。他到底没反抗,还是坐了下来。
因为他说得对,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八年时光,足以让无忧无虑的小孩儿长成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也足以让一个刚烈的年轻人变成一个邋遢不羁的男人。八年,他几乎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变化大得天翻地覆,但有的人却永远停留在八年前,保持八年前的模样,永远年轻,永不改变。
“去年看到你,差点认不出来。”时漠在可乐和白酒之间游移,“喝点什么?”
周嘉阳没回话,掏了根烟叼着,翘起二郎腿,见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他,才道:“哦,可乐。”也不去管时漠给他倒可乐,自顾自地点上烟,一缕薄烟袅袅上升,盘旋在包厢里。
氛围便有些沉重,陈书维主动热场:“小周,这么多年没见,过得怎么样?”
他和范敏禾都是周嘉阳曾经的教练,算是长辈,周嘉阳纵使心里对他还有怨怼,也硬邦邦地回了句:“还好。”
“你跟敏禾一起带学员,我们是很放心的,现在冰舞不但选手少,教练也稀缺,从事这一行的都不容易,来,我们干一杯。”陈书维道。
范敏禾见周嘉阳不动,推了他一把:“嘉阳,为了你那身滑行的本事,也得敬陈教练一杯呀。”陈书维原本是男单选手,因为滑行技术高,退役后才当了冰舞教练,带的第一批选手就包括周嘉阳,这个曾让他最为得意的弟子。
她把杯子塞进周嘉阳手里,他只好喝了,时漠见状轻笑:“这么看倒是还没变,跟以前一样别别扭扭的。”他举杯站起来,“那我也要敬你一杯,为当年的事跟你道歉,虽然搭档新舞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真没想到你会那么排斥。对不起,我干了,你随意。”
周嘉阳嗤笑:“你们想干什么,别说是让我去国家队当教练,不可能。你们那些话术我早就领教过,对我没用。”
“小周,当时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每一个人都猝不及防。顾星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不许提她!”他怒喝道。
“好好好,不提不提。”陈书维脸上的皱纹更深,“我是想说,你可能讨厌我,觉得我没有人情味,冷血,没关系,那我走,你来,你亲自带你那两个学生,自己看着也放心不是?”
“什么意思,你要退休了?”
“我们是轮流派教练到花滑中心去,范教练要回来了,接下来我过去。所以你来,就是继续带现在这两个学生,要是不来,就只能跟我一起在花滑中心带选手了。”陈书维道。
时漠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紧接着说:“你该不会介意我还在吧,现在不可能有人逼你做什么了,要是担心有人逼你的学生,不是更该来吗?”
时漠和陈书维一起在国家队那么久,早就很默契了。
……
两个教练一起出去吃饭了,比完赛又觉得自己赢了姜映雪的少年兴致很高,要带她出去吃。
姜映雪被他带着去了一条小吃街,她一点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还在反复想沈冰年的事,看到曾经连烧烤都没吃过的人现在很自然地去给她买东西,内心十分复杂,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替皇帝着急的小太监。
皇帝优哉游哉地捧着一堆小吃过来了,拉着她到一边的小圆桌坐下,一样一样摆在她面前:“快吃,正好比完可以出来吃。”
“你这么高兴啊?”
他都快眉飞色舞了:“那当然。”他拿出两串还冒着热气的铁板大鱿鱼,一人一串,“听说这个好吃,快尝尝。还有这个,炒酸奶,买了草莓味和蓝莓味,还有烤冷面、章鱼小丸子……”
姜映雪盯着那串特别大的鱿鱼,心想,如果他这么选择会更开心的话,那就这样吧。
她咬了一口鱿鱼须须,肉质紧实劲道,肉汁麻辣鲜香:“谁跟你说的这个好吃?”
“网友点评啊,这些都是好多人推荐的,你快吃。”
“一起,还要一起减肥!”
“行。”
这次比赛结束回去后,已经临近新年。
大家过完年并没有立刻动身去国家队,沈冰年忙于学校的考试,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到四月,之前见过的陈教练过来了,说是之后会接替范教练,留在花滑中心。
陈教练来了不久,周教练就回了A城,走的时候没说还会不会回来,直到六月中旬,沈冰年从附中毕业,周教练才回来。
他打理了过长的头发,剪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短,只比寸头长了一点,整个人清爽精神了很多。
他没在训练时间来,到冰场的时候已经很晚,除了考完试回来在冰面上滑得不想停的沈冰年,被他拉着一起滑冰的姜映雪,就只有在旁边等两个孩子的许媛。
她没上冰,比滑冰的两个人更早看到周嘉阳,眼睛亮了亮:“教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