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沈琢喜欢的人,但沈琢又有她的画像,且那画像边缘处已有褶皱,一看就是主人经常拿出来看, 那画像中的人十有八/九是沈琢他娘。
可沈琢他娘不是早就去世了么?
现在怎么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了,还成了这劳什子贵妃?!
沈琢一看戚如翡这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
他道:“阿翡,这不是我娘, 是我姨母。”
姨母个屁!
哪有外甥存着姨母画像的!
戚如翡不信, 并且脑补了一出狗血的强取豪夺戏码!
难不成是皇帝看上了沈琢他娘, 将她纳进宫里来了?!毕竟她曾听人说过,还有皇帝强纳儿媳妇为妃的事。
戚如翡看沈琢的目光, 顿时充满同情。
沈琢:“……”
姜婉也是哭笑不得。
她拉住戚如翡的手,温声细语解释:“琢儿的母亲是我姐姐, 我们是双生女,所以容貌很像。”
双生女?!
戚如翡似信非信, 盯着姜婉。
三人正说着话, 外面突然响起请安声。
紧接着,匆促的脚步声和男声同时响起:“母妃昨个儿说,今天沈琢会携夫人进宫,他们来了没有?”
“回殿下, 已经来了。”
戚如翡闻声转头。
来人正从外面进来,一身玄衣,头戴金冠,面容不似沈琢这般秾丽,但细看,戚如翡却发现了个了得的秘密——
这人五官,与沈琢有几分相似。
傅岚清边往里走边笑道:“我都说好几次要见表嫂了,你每次都推三阻四的,今日还不是……”
话说到一半,傅岚清看到戚如翡的脸时,猛地一惊:“是你?!”
这不是上次,跟在沈琢身边的小厮么?怎么……
“我就说么?”傅岚清愣了两息,这才反应过来,揶揄道:“你向来不参加那些宴会的,上次怎么好端端的,会去参加马球会,原来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啊!”
沈琢行了一礼:“参见殿下。”
“你这孩子,都说了,今日不讲这些虚礼,”傅岚清还没说话,婉贵妃已经嗔怒道:“你若再这样,姨母可要生气了。”
傅岚清立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母妃生气了,你自己哄啊!”
戚如翡瞧着他们其乐融融的场景,表情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然后,她手就被握住了。
是姜婉。
她真人与画上有些不同。
画上的人罗裙艳丽,但姜婉却不是,她穿的很清雅,头上只戴了只玉簪,整个人仿若是开在这深宫中的一枝兰花,清雅温婉。
她望着戚如翡,柔柔一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如今竟长这么大了。”
“娘娘从前见过我?”
“见过的,”姜婉拉住戚如翡,往里走:“你娘曾是宫中医女,医术了得,后来即便嫁给了戚将军,后宫女眷身上不爽利时,还会请她进宫帮忙来看诊,那时候你正是粘人的年纪,她去哪儿你都要跟着。”
说到这里,姜婉又笑着指向傅岚清:“刚好岚清与你同岁,你娘便把你留在我这里,时候,你同岚清玩的很好,我本属于你做我的儿媳妇儿,结果却被姐姐抢了先。”
“我们竟然就这么错过了,真是遗憾啊!”
说到这里,傅岚清瞥了沈琢一眼,见他极快的蹙了蹙眉,便故意眨着眼睛道:“阿翡妹妹,你还记不记得岚清哥哥,这些年,岚清哥哥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
姜婉呵斥正欲呵斥声,戚如翡却先一步开口了。
她说:“你算哪根葱?也配我记得你?”
傅岚清:“……”
还有,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才这个人说,要见表嫂。
戚如翡看向傅岚清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厌恶:“天天惦记着自己的表嫂,你也是够恶心的!”
有那么一瞬间,傅岚清觉得自己耳朵坏了。
他身为一个皇子,自幼是被人吹捧奉承长大的,即便有的人是面和心不和,但从来没人敢当面这么说他算哪根葱,以及骂他恶心的。
傅岚清惊呆了。
沈琢也是一愣,但紧接着,桃花眼迅速弯了弯。
傅岚清瞧见了,他刻冲婉贵妃道:“母妃,你看,沈琢他竟然还笑?!”
姜婉:“……”
戚如翡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要不碍着这人劳什子皇子的身份,她拳头早就挥过去了。
一个牛高马大的大男人,被别人笑话了,竟然还找他娘做主!
戚如翡啐道:“呸,也不嫌臊得慌!”
傅岚清:“……”
有被内涵到。
“你住嘴!”姜婉瞪着傅岚清:“阿翡如是你嫂子,不得对她无礼!”
“母妃,你这偏心也太明显了,”傅岚清不高兴:“明明是他们夫妻俩对我无礼,好不好!”
沈琢闻言,便道:“殿下恕罪,阿翡性子烂漫,说话不知轻重,臣代她向殿下赔不是。”
说着,便要冲傅岚清行礼。
“哥,我叫你哥行了吧!”傅岚清一把扶住沈琢:“权当我求你了,别再搞这一套了,你这礼要是行了,母妃能立刻让我滚蛋。”
沈琢闻言,这才起身道:“既然殿下如此说,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婉拉着戚如翡落座,宫娥们鱼贯而入,奉上瓜果茶点。
四人闲聊片刻,姜婉侧头同傅岚清道:“今日天热,本宫待会儿下厨亲自做道荷叶羹,你去后殿的小荷塘里,给母妃摘几朵荷叶来。”
傅岚清不乐意了:“母妃,儿臣一来,您奴役我,不行,沈琢,你得跟我一起去,我跟你们准备了新婚贺礼,你刚好一道取了。”
沈琢并未直接答话,而是看向戚如翡。
戚如翡正忙着吃果子呢,压根没瞧见沈琢看她。
傅岚清看不下去了,直接道:“放心吧,有我母妃在,没人敢动她,赶紧跟我摘荷叶去。”
这话倒是真的。
皇后仙逝多年,昭和帝并未再立继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两位贵妃。
虽说暂理六宫的是苏贵妃,但姜婉却是有实打实的恩宠傍身,每月昭和帝但凡来后宫,都会来她宫里几次,这是在其他嫔妃那里没有的。
且宫中还有传言说,皇后仙逝之后,昭和帝本欲立姜婉为后,奈何姜婉母族凋零,并无可用之人,昭和帝怕强扶姜婉上位,反倒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兼之姜婉不喜弄权,昭和帝便暂歇了这个心思,但却给了她无上荣宠,再加上先皇后无所出,东宫之位空悬已久,不少人揣测,昭和帝有意让傅岚清入主东宫。
而此时,傅岚清也正在为此事烦心。
万华宫后殿的小池塘边,傅岚清坐在廊椅上,一改先前在殿中吊儿郎当的模样,神色认真看着沈琢:“你当真想好了要帮我?”
不知是不是昭和帝当年登基时,造的杀孽太重,遭了报应。
昭和帝膝下本有十子一女,但其中有四子,一生下来便分别为聋哑残盲,剩余六子倒是正常,但大皇子早年战死沙场,四皇子满腹经纶,却在与大师谈论佛法时,突然弃了尘缘去庙里当和尚了,如今仅剩四位皇子角逐太子之位。
其他三位皇子,皆有母族可倚。
唯独傅岚清,被人推至高位,却是处境尴尬。
他满脸愁苦道:“虽然我一再表示,我对太子之位无意,但他们压根不信我。”
夏风拂过荷塘,荷花香四溢。
沈琢收回目光,淡淡道:“殿下自出生起,便已置于风雨之中,即便有心避之,亦躲不过风雨的摧残。”
傅岚清明白沈琢的意思。
他母妃宠冠六宫多年,不少人将他们母子视作眼中钉,日后无论是他哪位皇兄登基,他同他母妃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所以,为了姜婉,他也得去争,好在如今沈琢肯帮他,他也算是有了个帮手。
傅岚清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在去岁新中的这批士子里,挑了几个可用之人培养着,可他们如今刚入仕,官职太低,根本无法皇兄他们的人抗衡。”
“现在不能抗衡,不代表以后也无法抗衡,”沈琢道:“更何况,如今朝中还有人没被其他三位殿下拉拢,但殿下有把握将他们拉拢过来么?”
傅岚清没把握。
剩余私下没投诚的大臣,要么是纯臣,只效忠于昭和帝,要么便是想再观望一阵子,而这其中,没有站队的人,还有沈相。
傅岚清问:“你帮我,那沈相?”
“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
言下之意,他们父子各为其主。
傅岚清懂了。
其实沈琢愿意帮他,傅岚清已觉得实属不易了,毕竟他现在的处境很不乐观。
傅岚清道:“三哥,六哥,八哥,他们似乎已经结盟想要对付我了。”
相比较傅岚清的不安,沈琢很是淡定。
他抬手慢悠悠折着荷叶:“结盟又如何?逐个击破便是了。”
人都是趋利而聚。
可偏生皇位这种东西,是没法平分的,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注定是要踩着其他人的尸骨上去的。
这一点,这些皇子比他更清楚。
傅岚清这才想起来。
沈琢回华京之后,虽然一直称病极少出门,但该做的事,他也一件没落。
一念至此,傅岚清问:“那件事,你查的如何了?”
“七七八八了,”沈琢将折好的荷叶拢起来,站起来:“但还缺个契机。”
傅岚清一听这话,立刻问:“用不用我……”
“此事殿下不必插手,我自有打算。”
傅岚清听他这么说,便也没再强求,只是有件事,让他觉得不解——
“你愿意帮我,是因为戚如翡?!”
之前,傅岚清曾同沈琢说过此事,但却被沈琢拒了,他说他无意卷入其中,但这次却突然改了主意。
沈琢没回头,只模棱两可,扔了句,“是,也不是”,便抱着荷叶往前走了。
“什么叫是也不是?”傅岚清追了上去,叭叭追问:“你回华京之后,你那个后娘,就没少给你张罗说亲,一直都被你拒了,难不成你是一直在等戚如翡?!可是我记得,小时候,你们见得不多啊!”
若真的细算起来,沈琢和戚如翡见的,确实不如傅岚清见的多。
那时候,戚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戚母因有一手顶好的医术,便一直随军充当军医,是以戚如翡也甚少在华京。
虽然每次戚平山夫妇回京,戚母都会和姜离约着见面,沈琢也会去。
但那时,姜离眼盲,沈琢即便和戚如翡在一起玩儿,注意力大半也在姜离身上。
所以,虽然他们见过数次面,但沈琢对戚如翡的印象并不深。
依稀只记得,那时候的戚如翡长得圆滚滚的,小手伸出来时,手背上全是小窝点。
而他们这场亲事,也是戚将军去边镇前,姜离和戚母匆匆定下的。
结果没过多久,戚将军战死,戚如翡被拐,姜离也病逝了,沈琢以为,这场亲事便作罢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还是和戚如翡成亲了。
“想什么呢?你该不会真的……”
傅岚清话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唱和声:“皇上驾到。”
“这大中午的,父皇怎么过来了?!”
傅岚清满头雾水,但还是和沈琢迅速往前殿去了。
第33章 往事 阿翡,以前过得很辛苦么?
他们过去时, 昭和帝刚到。
姜婉携着戚如翡从殿里出来,正准备接驾。
“臣妾参见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
一行人纷纷下跪行礼。
戚如翡站在后面,正欲不情不愿跟着行礼时, 昭和帝已牵住姜婉的手,冲他们道:“都起来吧,今日是贵妃设的家宴, 不必多礼。”
戚如翡闻言,立刻站起来,想去看昭和帝。
毕竟来都来了,不瞧瞧皇帝老儿长什么样子, 多不划算啊!
可她刚抬眸,袖子便被人拽了拽。
沈琢冲她摇了摇头。
傅岚清也被她这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要知道,直视圣颜可是大罪, 他当即快步走到前面, 隔开了戚如翡的视线。
昭和帝进了殿内, 在主座上落座后,才冲姜婉道:“天气闷热, 朕记得,你宫里做的乌梅汤, 最是消暑。”
姜婉闻言,立刻让人去端酸梅汤。
昭和帝见他们都还站着, 摆摆手:“都坐吧, 今日既是家宴,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几人谢恩后,才相继落座。
戚如翡被隔到了最后,百无聊赖甩着裙带玩儿时, 便听到昭和帝又开口了。
昭和帝的声音偏沉,但却很温和。
他问:“听说你前几日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目光却是落在沈琢身上。
沈琢立刻起身行礼:“多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
话虽是这么说,但沈琢面色苍白,一看便是余病未消。
恰好有宫人奉上乌梅汤来,姜婉亲自接过来,递给昭和帝时,柔柔笑道:“琢儿自小身子弱,刚才臣妾还在说,改日太医过去给他瞧瞧呢!”
“朕记得,太医院的李全意于滋补养生一道上,颇有几分本事,回头让他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