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沈琢甚至庆幸,戚如翡当初决绝休了他。
他不想他们的孩子,再重蹈他的覆辙了,他希望他健康快乐的长大。
戚如翡眼里瞬间有红晕蹿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着手,拍了拍沈琢的背心,道:“沈琢,你跟他不同的。”
姜离一生都渴望自由,渴望像个平凡人一样活着,可昭和帝却一直都不肯遂了她的心愿,甚至在姜离死后,也不愿让沈勉之将她供奉在沈家祠堂内。
而沈琢,虽然曾想过用那个孩子,让她原谅他的那些欺骗,但最后,他还是给了她想要的。
“阿翡,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沈琢埋在戚如翡腰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戚如翡知道,现在这个沈琢,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释然笑笑,低低嗯了声:“我原谅你了。”
听到这个答案,沈琢又紧紧抱了戚如翡一下,而后才松开她,偏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狼狈,这才抬起头,望着戚如翡,小心翼翼问:“阿翡,既然你原谅我了,那此事了了之后,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第98章 诓骗 对不住了,小沈大人。
沈琢仰头, 望着戚如翡。
像是一只忠犬,蹲在主人面前,眉眼里全是央求讨好。
戚如翡沉默了两息。
她没说话, 而是默默抬起手,快准狠朝沈琢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扶腰怒骂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滚起来坐好, 把先前的事交代清楚!”
戚如翡这一巴掌压根没留情,打的沈琢嘶的倒吸了口凉气。
但见戚如翡在他面前有了情绪,沈琢觉得,这一巴掌也没白挨, 他揉了揉脑袋,重新坐起来,可怜兮兮道:“阿翡,你下手真狠!”
戚如翡一听这话, 抬手作势又要抽他。
“我错了, 我错了, 阿翡你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沈琢立马认怂, 转移话题:“阿翡先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放弃了么?倒也谈不上放弃, 因为我的目的,并不是想要那个位子, 而是为了报复那个人。”
后来, 沈琢遇见了戚如翡,有了牵挂之后,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姜离生前写下这封信, 却要等到他及冠的时候,才将信交给他。
及冠便意味着长大成人,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
姜离让人将信在这个时候交给他,一面是想告诉他所有真相,一面是想让他自己选择。是选择与他们和解,还是选择带着仇恨去报复。
在没遇到戚如翡之前,沈琢选择了后者。
遇到戚如翡之后,他心里有了牵挂,这才又改为前者了。他知道,姜离是希望,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就结束在上辈子,不要再蔓延下去了,她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谁问你这个了!”
戚如翡一把拍开沈琢的手:“所以傅岚清是知道你了你的身世,才会突然派人杀你的?”
如今几位皇子都死了,傅岚清能入主东宫的几率最大。
可这个几率,是建在只有他一个健全皇子的基础上,若是沈琢的身世被爆了出来,有昭和帝对沈琢的偏宠,以及沈祁两家在背后支持,虽然沈琢出身颇有争议,但他也能干掉傅岚清,所以傅岚清才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这个解释很合理,但戚如翡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沈琢道:“除了傅岚清之外,八皇子也有可能。”
虽然八皇子平日里表现的不显山不露水,但谁能保证,他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好了,阿翡别想这么多,安心养胎便是,我会将这些事处理好的。”
戚如翡闻言,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的处理,就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推开,然后打算自己一个人抗下所有吗?!”
沈琢讪讪摸了摸鼻尖。
这确实是他的打算。他无意争夺帝位,但这些年,沈勉之私下为他筹划了不少,他只有将这些事全都揽在自己身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相府闹翻了,才能保住相府。
戚如翡白了他一眼,然后站起来唤绿袖。
绿袖一直守在廊下,听到声音,立刻进来。
戚如翡道:“你现在回去收拾你的东西,顺便告诉孟辛,让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把车套好,在府门前等我们。”
绿袖虽是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声去了。
沈琢走到戚如翡身边,神色不舍道:“阿翡,你……”
“行了,别哔哔了!”
戚如翡不耐烦打断他的话:“赶紧把你自己的东西也收一收!”
“阿翡是要带我一起去戚家吗?!”
沈琢一愣,旋即欣喜抬眸。戚如翡没好气道:“离开相府,你在华京还能去哪儿?!”
“我可以去住客栈。”
戚如翡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她懒得再搭理沈琢了,径自撩开纱幔,去里间收拾东西了。
过了约莫两刻钟,绿袖和孟辛,大包小包拎着东西从相府出来了。
常胜一脸懵逼跟在身后,回头问戚如翡:“不是说相府最安全吗?我们现在是要搬到哪里去?!”
戚如翡道:“相府住不了了,现在回戚家。”
常胜正要细问时,身后突然传来疾呼声:“大公子,少夫人,请留步!”
戚如翡转头,见是管家和祁明月朝这边过来。
她冲常胜道:“你跟着他们一起,先去把东西放马车里。”
常胜跟着他们走了。
戚如翡和沈琢停下,管家和祁明月已经先后过来了。
“大公子,少夫人,你们这是……”
管家话说到一半,瞧见孟辛和绿袖大包小包的模样,便也猜到了。
管家是相府的老人,亦是沈勉之的心腹,关于沈琢的身世,他亦是知晓的,见状,便拦在门口,劝道:“大公子,不管怎么样,您也得等老爷出来,同老爷说过再走啊!”
祁明月舍不得戚如翡。
但也知道,他们今天定然是回来的,所以她来送他们一程。
祁明月拉住戚如翡的手,恋恋不舍问:“我以后能去戚家看你么?”
戚如翡点点头。
她们说了几句话,沈琢那边也浅笑着同管家道:“不了,先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话落,沈琢便扶着戚如翡,上马车走了。
戚如翡和管家立在府门,目送着他们的马车走远。
两人刚转过身,就见沈勉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管家立刻道:“老爷,公子他……”
沈勉之抬手摁了摁眉心,丢下一句,“随他去”,便满脸烦躁离开了。
这天晚上,沈琢和戚如翡住在了戚家将军府。
而第二天,坊间便传出了些关于相府的小道消息。
说是沈琢之所以陪戚如翡住在将军府,是因为和沈勉之闹掰了,而这父子俩究竟是因为什么闹掰的,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在沈琢陪戚如翡回将军府的当天下午,相府如今掌管中馈的夫人,突然被一辆马车拉到城外山上礼佛去了。
戚如翡听到这个消息时,人正在马车上。
她想着今天闲来无事,便命人准备了香烛等物,去祭拜戚将军夫妇,可谁曾想,回程时,竟然听到了这些闲话。
戚如翡放下帘子,看向沈琢。
沈琢将水递给她:“昨日母亲那么一闹,几乎是和父亲撕破脸了,她留在府中,亦是无立足之地,倒不如去城外礼佛来得自在。”
沈琢如是说着,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忧虑之色,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戚如翡捕捉到了。
戚如翡问:“你是担心沈瑜?!”
沈琢轻轻颔首:“阿瑜心性未定,这次事出突然,他未必能承受得住。”
沈瑜自幼被娇养长大,没经过什么事。如今相府骤然分崩离析,他未必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你若不放心他,就让孟辛绕道去相府看看。”
沈琢摇摇头:“不了,承受得住,承受不住,他都得承受得住,毕竟相府日后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这倒也是。
戚如翡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了,两人一路无话,回了将军府。
他们一回去,戚子忱就过来了。
他道:“八皇子今日向陛下上书请求就藩了。”
戚如翡看向沈琢。
沈琢解释道:“一旦皇子成年,按照规矩,都是要外放就藩的,但是因为陛下迟迟未立太子,所以这些皇子们,便一直都留在华京里。”
而现在三皇子和六皇子已死,就只剩下八皇子和傅岚清,两个健全的皇子了,太子定然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可八皇子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上书说自己要去就蕃,这个操作就很耐人寻味了。
沈琢沉吟片刻,问:“他是真想就蕃,还是以退为进?!”
“我瞧着不像是以退为进,”戚子忱道:“自从三皇子和六皇子,在他面前自相残杀后,八皇子就被吓的起不来身了,今天两位皇子出殡,我瞧他已经瘦的形销骨立了。”
这个八皇子在皇子中,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因为生母卑微,他一直都是依附着三皇子。如今三皇子死了,才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戚子忱补充道:“不过陛下如今抱病在床,八皇子虽然递了折子,但却尚未得到批复。”
“既然你们说,就蕃意味着与太子之位无缘了,那八皇子在这个时候上书请求就蕃,不就代表告诉所有人,他只想当个王爷,不想争太子之位了么?!”
沈琢轻轻颔首。
“那……”戚如翡想说,那现在就傅岚清的嫌疑最大了,毕竟当年设计姜离一事,姜婉也是参与者,再加上昭和帝对沈琢明目张胆的偏爱,姜婉怕是已经猜到沈琢的身世了,而她若将此事告诉傅岚清,那么傅岚清定然会要杀了沈琢,以确保自己能够当太子。
可这话要是现在说出来,只怕还得同戚子忱解释沈琢的身世,所以戚如翡果断闭嘴了。
惹得戚子忱疑惑看了她一眼。
沈琢笑笑,甚至还宽慰起戚如翡来:“如今种种,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阿翡不必忧心,若对方的目标是我,如今我人在华京,他定然会找机会再对我下手的,到时候只要我们抓住他人,就能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他们三人正说着话,孟辛步履匆匆过来。
他似是有事要向沈琢禀告,但见戚子忱在,又突然刹住了。
戚子忱见状,便起身走了。
孟辛当即就道:“公子,我们的人找到孙澎了。”
戚如翡一听这话,蹭的一下站起来。但因为起的太急了,猛地有晕眩感传来,沈琢忙扶住她:“阿翡。”
“我没事!”戚如翡摆摆手,盯着孟辛:“孙澎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孙澎是孙副将的儿子,他被人救走之后,还曾蛰伏在了三皇子身边数年,只要见到他,就能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沈琢和戚如翡出了将军府,正要上马车时,远远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夹杂着疾呼声:“小沈大人留步!”
沈琢和戚如翡被迫停下。
一个小内侍从马背上翻下来,抬手扶了扶帽子,气喘吁吁道:“陛下口谕,传小沈大人即可进宫!”
昭和帝前几天不是才传他入宫的么?!怎么今日又传他?!
沈琢心下不解,但还是应了,他转身冲戚如翡道:“阿翡,我进宫一趟,我知道你们肯定等不及要去见孙澎,让兄长和孟辛他们陪你去。”
戚如翡点点头。
她这边不会有事,她担心沈琢,如今昭和帝病了,傅岚清又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沈琢下手,她怕他出事。
戚如翡道:“你不用管我,让孟辛跟你一起。”
虽然沈琢会武功,但多个人也算多个帮手。
“不用,他又不能陪我进宫。”说到这里,沈琢突然上前,替戚如翡将被流苏缠住的头发拨好,压低声音道:“而且有暗卫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戚如翡见沈琢坚持,只得同意。
沈琢坐着马车跟那个内侍走了,戚如翡在原地又等了好一会儿,将军府才安排了新的马车送她去见孙澎。
那小内侍说,昭和帝是急召沈琢入宫,也没空等将军府安排新的驾车小厮,便自己爬上马车,为沈琢驾马车了。
这个小内侍沈琢认识。
他是昭和帝大太监的干儿子。
沈琢问:“公公可知,陛下今日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那内侍将马车赶的飞快,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的:“小的只是奉命,来请小沈大人入宫的,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沈琢听他这么说,便也没为难他,径自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散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马车毫无预兆的停下了。
沈琢单手撑着膝盖,勉强稳住身形,就听见那个赶车的小内侍,在外面说了句:“对不住了,小沈大人。”
说完,立刻跳下马车走了。
沈琢撩开车帘,这才发现,马车在一个荒无人烟的穷巷中。此时,一溜儿手持弯刀的黑衣人,齐齐将马车围住。
这拨黑衣人,与沈琢回华京时,路上遇到的那几拨一模一样,显然,昭和帝急召他入宫是个幌子,幕后之人的目的,是将他骗到这里来取他性命。
沈琢弯腰,从马车里出来。
那拨黑衣人当即提刀,作势要朝沈琢攻过来,沈琢先一步开口:“诸位既想取沈某性命,也该让沈某死个明白才是。”
为首那黑衣人顿了顿,而后声色嘶哑道:“我等奉十殿下之命,送沈公子上路。”
说完,那人正要提刀攻上来时,沈琢却慢悠悠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