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廖茗觉停止碎碎念,眼神流转,“比如……你讨厌别人打听你以前练习生的事情吗?”
“随便。”
“你喜欢学校和自己学的专业吗?”
“一般。”
“跟我做朋友感觉怎么样?”
“还行。”
所有回答,邓谆都控制在两个字包括两个字以内,廖茗觉抚摸着下巴,模仿名侦探的样子发表评论说:“你对生活怨气不少啊。”
“……随你怎么说,”邓谆索性用转移话题来带过,“去食堂吗?我请客。”
果不其然,要收服饭桶,还是得靠饭堂。廖茗觉马上回应:“GO!GO!GO!”
就在那之后,邓谆连续请廖茗觉吃了半个月食堂。廖茗觉身材高挑,邓谆长相出众,两个人都是极其有特征的外貌,以至于连食堂阿姨都认识他们俩了。一见到这两个人靠近就开始烹饪,顺便还要大嗓门地热情招呼:“酸辣米线和温州馄饨各一份是吧!”
廖茗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敷衍了。
除了邓谆,他们几个住校的在微信群里约定去操场跑步。学校要求下载App或带校园卡和微信小程序去记录跑步速度和路程,不完成的话学分就会有问题。廖茗觉趁上大学后第一个双十一买了双折后四十三块包邮的跑步鞋,系紧鞋带,跃跃欲试。
虽然看着不像,但胡姗是体育差的类型,高中三年学校运动会都是拉拉队。王良戊一会儿还要去培训机构兼职教英语,不能大出汗。所以这两个人负责慢跑。
廖茗觉本来就跑得快,加上换了新鞋,难免有点兴奋过头,跑得飞快。
肖屿崇喜欢运动,跑的也不慢,领先了两圈,从王良戊和胡姗中间经过,逐渐放慢速度。他看着胡姗,从头指教到脚:“你别左摇右晃地跑,慢,又费劲。”
胡姗向来不喜欢他这样,嫌“爹味”,偶尔还故意说他是“爹味少年”,把肖屿崇气到内伤,回敬她是“姨味少女”。她故意踩他痛脚:“听说你情人节跟妹妹一起过的啊?不错啊你,妹控!”
肖屿崇用吃了苍蝇的表情瞥了她一眼:“你就不能说点有建设性的话?”
王良戊顿时开口,即刻接上:“你是不是对廖茗觉有点意思啊?”
肖屿崇和胡姗都冷不防死寂,罪魁祸首还笑着问:“怎么样?有建设性吧?”
“你……”胡姗支支吾吾,很难判断她是早就知道,还是眼下反应不过来,缓了一阵才说,“节哀顺变。不过我们会支持你的。”
王良戊也搭腔:“是啊。我们会支持你,做忠实的少爷党。”
“……神经病!”肖屿崇的反应越激烈越显得不正常,“我用得着你们支持?管好自己吧,该干嘛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跑了。
胡姗和王良戊面面相觑,纷纷发出怨言。胡姗吐槽道:“这人有毛病吧,我们是关心他诶。”王良戊也叹息:“太不给面子了,性格好差。”
然后,廖茗觉就套过他们一圈,从后面跑上来。她额角沾了亮晶晶的汗,喘着气问:“胡姗,王良戊,问你们一个问题喔。你们说,邓谆应该很擅长谈恋爱吧?”
“这个嘛……”王良戊不紧不慢地回答,“反正知道怎么跟女生相处。”
胡姗也思考起来:“虽然对着你他态度很随便,但跟别人都还挺会装样子的。”
像是特工要接头,廖茗觉突然转化为原地小跑,凑过来小声说:“有个秘密,我从来没跟人说过,这么久来也藏得很好。麻烦你们帮我保密。”
胡姗和王良戊都聚精会神地靠近,就听到廖茗觉谨慎地传达机密:“其实我是母胎solo。”
“吓——”
“什么?!”
胡姗和王良戊面色惨白,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凝噎良久,王良戊吐露使他们如此讶异的内容:“你竟然会用‘母胎solo’这个词!”
“废话!”廖茗觉得意起来,不过,还是要回到正题,“我是‘牡丹花’,而且,也没有什么男生对我特别亲热过。我都不知道谈恋爱给怎么了。”
胡姗和王良戊再一次陷入沉思。
胡姗问:“‘给怎么了’?”
和廖茗觉认识比较久的王良戊解释:“是方言,就是‘怎么样’的意思。”
廖茗觉很正经,很严肃,认认真真地咨询:“有个老师告诉我,要体验一下。我想着请教邓谆可不可以。”
胡姗说:“说白了就是让他对着你‘营业’试试是吧?”
王良戊说:“嗯……受过训练的相处模式,确实会很接近搞对象呢。”
虽然是个歪脑筋,但也算不上坏事。在传统教育下严禁早恋十八年,异性交往难免有知识盲区,特别是廖茗觉这种奇葩。她和陆灿那次约会也闹了笑话,亏得陆灿学长本人干了亏心事,否则她那就是故意伤人,搞不好还要进派出所。
“不然的话,”廖茗觉还有PLAN B,“肖屿崇也可以!”
这一次,胡姗和王良戊的反应都尤其坚定,并且迅速。
“不要吧,肖屿崇不太好。”王良戊人畜无害地笑着说,“他性格很差。”
“而且他有毛病,会骂骂咧咧叫你‘管好你自己’。”胡姗义正词严,“还是邓谆吧。”
第28章 少数服从多数。……
-
他说:“不行。”
邓谆的脸像雪天里的月亮, 冰冷的,明亮的,碾压在白茫茫的荒原上。他们在学院的试验田旁的树林里, 他点燃了一支烟, 时不时吸一口, 但就像被她的奇思妙想震慑到般, 没抽几口,还剩一大截, 就匆匆地熄灭在烟灰盒里。
廖茗觉气不过,劈手夺过来,难以置信地谴责他:“还剩这么多呢!烟不要钱啊!”
邓谆没回答, 仅仅深吸一口气。廖茗觉送到自己嘴边, 结果刚抽一口就咳嗽。
她扶着树一阵狂咳,他笑了, 伸手拍打她的背。等她缓过神来质疑“你为什么喜欢抽这种东西”, 他则掏出小瓶装的除臭喷雾, 轻车熟路喷向衣服。
“哇!”廖茗觉靠过来,毫不顾忌地吸鼻子,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邓谆看着她, 但不给予回答,手在翻包, 找出纸盒来,看了眼才说:“……马鞭草?”
还要上课, 快到点了, 他们走出去。
在教学楼门口遇到上同一节课的外系同学,对方冲他们(主要是邓谆)笑着打招呼,寒暄说“上课啊”。邓谆用挑不出错的微笑回应说“嗯”。和对方错开路线, 他马上就回过头,顶着缺乏表情的脸警告一路上一直贴着他衣服闻气味的廖茗觉:“上楼梯要看路。”
廖茗觉忍不住挥手拍了他一下:“干嘛这么丧啊!”
肩膀被重重揍了一下,恐怕就算脱臼也不过如此,邓谆说:“你再打我一次,我就打回去。”
她还觉得无辜:“我就拍了你一下!”
“要我现在脱给你看吗?肯定都青了。”
“知道了!”她撇撇嘴,“不拍就是了!你别转移话题。为什么不行?你能对别人那么好,怎么对我就这个态度啊?”
他自顾自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好态度在外人那里用完了,我对朋友就这样。”
廖茗觉噔噔噔追上去:“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
“什么。”经过楼梯口转弯,邓谆走在前面。
“女孩和妈妈吵架后离家出走,进了一个面馆。面馆老板给她煮了碗面,她感动地说老板对我真好。”她也经过同一个楼梯间,“然后老板说,你妈妈给你煮了这么多年的面,你怎么不感谢她。”
“什么意思?”他瞥都不瞥她。
她比他走得慢一点,还在下面那座楼梯,抬起头来,光落到女生的面颊上。廖茗觉说:“比起他们,你更应该对我们这样的好朋友亲切啊。”
邓谆想了想,握住楼梯扶手,慢慢倾斜着身体。他说:“我习惯了,营业。”
“那你对我也营业一下啊!”廖茗觉仰着脸。
他直接走了:“没门。”
廖茗觉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三步并作两步,一次性跨三个台阶,夹紧包迈开长腿往上奔。她追上他,在他前面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说:“我上课再也不帮你占座了!”她掉头就跑,像颗按下爆发键的导弹。
邓谆慢吞吞地进了教室,果不其然,她一头扎进已经坐满了其他人的位置,期间还要狠狠用余光瞪过来。他随便坐了一个位置,王良戊和胡姗才姗姗来迟,没有看到其他座位,自然直接坐到他身旁。
胡姗还伸出做了新美甲的手,搭在眼睛上方充当遮阳伞,撅着嘴说:“廖茗觉在干嘛啊?自己坐那么远,想一个人孤立我们几个人啊?”
邓谆假装没听见,闷不作声低头掏出笔记本。上课期间,他屡次感觉到廖茗觉投来的视线。自动铅笔被按出来又塞回去,他的焦虑很快引来旁边人的嫌弃。胡姗大声地咂嘴,起身强行要跟王良戊换座位,换他坐到中间去。王良戊倒是一直笑着,什么都没说。
等一下主动去找她搭话好了。邓谆想。
下课铃刚响,他就起身出去。大家都还在收拾东西。就因为他要通过,不得已要侧身。胡姗满肚子怨气,王良戊却打圆场。邓谆置若罔闻,走出去一看,廖茗觉已经不在座位上。
他也没有懊恼,单纯舒了一口气,刚离开教室,就撞见廖茗觉在门口。
“去不去食堂?”她说,假如说金鱼只有七秒钟记忆,那廖茗觉绝对无法记仇超过十分钟,“饿死了,好想吃米线。你刚刚抄了那个表格吗?我可是速记下来了哦,牛吧,嘿嘿!”
廖茗觉每次一饿就吃撑,虽然她消化能力很不错,但也无法逃脱胃胀走不动的魔掌。还要帮胡姗带饭,廖茗觉蹲在食堂外,邓谆去打包了锅贴出来,低着头问她“好点没有”。
校庆将近,胡姗在演出厅和其他舞蹈社的成员一起排练。
经过走廊时,他们有看到体育部的肖屿崇。但他在忙,也就没打招呼。胡姗正在舞台上向身为社长的学姐甩脸子。
“我□□□,你这个□□,我对你真的是□□□!”胡姗扭头指着对方,像连珠炮弹一样流畅甩出骂人的话。
周围人都看呆了。
廖茗觉拽了拽邓谆的衣角,把脸偏过去说:“我一直很佩服胡姗这个特长,她说这叫‘祖安’。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邓谆波澜不惊地回答:“就是问你祖上是否安康的意思。”
她们一直吵到锅贴都变凉。胡姗还意犹未尽,下来吃他们给她带的饭,边吃边说:“那个女的!知道的以为她是高两个年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姨奶奶。我呸!”
然而才骂两句,学姐就主动挪了过来。
虽然,是奔着另一个人来的。
“邓谆,”舞蹈社的学姐说,“一年级的镜面分解是你帮胡姗录的吧?送佛送到西,还来帮学姐一个小忙好不好?”
邓谆看向胡姗,胡姗摇头,但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回答:“你说。”
“我们正式节目的时候有个导入环节,想请个同学来唱歌。不用唱很多,几句就行,主要是做个吸引人的门面。本来是要找合唱团那边借人的,但是吧……”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说白了就是她盯上了更好的目标。
邓谆鲜少流露出难堪,只是淡淡地笑着,嘴上说些敷衍的话:“嗯,我考虑一下。”
“那就别去好了。”廖茗觉实在是没有眼力见,当着学姐的面劝邓谆拒绝,当着胡姗的面吃她的锅贴,“你要是犹豫,肯定就是不想去了。”
气氛降到冰点。
邓谆推着廖茗觉借口“还要去图书馆”离开。
廖茗觉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本来就是。你想去吗?肯定不想吧?为什么别人的要求你就糊弄,对我就直接说‘不行’啊?太不公平啦!”
“狗男女”的微信群名被胡姗改成了“旺旺队立大功”。他们在群里聊起这件事,胡姗又在嘲讽学姐“脸皮比肖屿崇的增高鞋垫还厚”,肖屿崇气得大骂“我没垫增高”。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唱歌这件事上。
廖茗觉对唱K这件事有着无限热情:“再去一次KTV吧?就我们几个人一起。”
“可以啊,”王良戊第一个响应,“有家我之前打工的店。应该可以打折。”
整个过程只有她和王良戊一唱一和,胡姗还回了句“行吧”,另外两位男生根本没发言。但到了第二天,他们还是得少数服从多数。
下课铃响,有女生在邀请肖屿崇看电影,就快谈妥了,肖屿崇也被吹捧得有点飘飘然。胡姗突然出现,按上女同学的肩膀,说着“借个人”,王良戊则直接拉住肖屿崇包带。两个人一人一边,像大庭广众街头强抢民男,直接把他架起来带走。
而另一边,邓谆也才起身,廖茗觉就牵着他袖子往外拽。
他们约在学校附近的KTV。
进门时,店长跟王良戊亲热地聊了好久,送了果汁,还帮他们打了七八折。进到包厢,廖茗觉和胡姗去点歌。肖屿崇像中弹的士兵,苟延残喘地坐到沙发上,揉着刚刚被火箭队掐疼的手臂问王良戊:“你家是贫困家庭吗?怎么打工比廖茗觉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