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茗觉笑着说:“没有!但看起来很浪漫!”
她又看着屏幕里说:“要是有人这样来告白,谁会不答应啊!”
肖屿崇问:“你喜欢这样的?”
“女孩子都喜欢吧?”廖茗觉不负责任地代表全体女生发表观点。
他回过头,有过片刻的静默,但也仅仅只是酝酿。“假如是我呢?”他问。
“哈哈哈,你肯定也算在人的范畴里啊。”
看着她对自己心情一无所知傻笑的样子,肖屿崇突如其来有种找不到源头的怒气。他说:“你是假装不懂还是真的不懂?我喜欢你。”
廖茗觉头也不回,继续盯着电视说:“嗯嗯,我知道啊。我也喜欢你。”
一年结束的尾声,朋友们安睡的梦境以外,温暖的房间里,他抓住她手腕,强迫她看向自己这边。廖茗觉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满脸都是错愕与茫然。
“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在跟你告白。我在问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肖屿崇坚定地开口,仿佛被怒气与不甘心驱使着说下去,“廖茗觉,你现在听懂了吗?”
她愣住了。
这是肖屿崇认识廖茗觉以来头一次看到她这种表情。毫不夸张,就像烧开了的水壶一样,廖茗觉整张脸都在一瞬间变红,她张开了嘴,但除了表达诧异的单音节“呃”以外什么都没说,然后眨眼,错开视线,接下来发出的声音是“欸”。
害羞这才后知后觉涌上来,肖屿崇拼尽全力按捺,却还是挡不住沮丧。什么啊,这都是什么啊。错了,全错了,真是乱套了。他应该模仿电影里那样在黄水仙的花园里向她告白的。但或许这就是青春,他们尚且不成熟,因此总是犯错,永远有缺憾。
“我……”廖茗觉终于要做像样的答复。
“你?”肖屿崇无意中透露自己的急切。
“我不知道……”说不清为什么,廖茗觉突然回想起旁观过无数次的情形——邓谆拒绝别人的时候,总是会说一句这样的话——“我没往那方面想过。”
不过,肖屿崇自然不会觉察到她的引用。他说:“那你再想想吧。”
廖茗觉战战兢兢地看向他。
肖屿崇怎么会喜欢上她呢?廖茗觉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喜欢她哪里?图她皮肤黑?图她不洗澡(她有洗)?他明明很少拿正眼瞧他们,平时团建,也不是每次都参加。除了他们,肖屿崇在大学还有很多别的好朋友,而且,假如说火箭队两人一喵和小智算怪人,那肖屿崇的那些朋友就是常规意义上的“正常人”。
他对所有人都凶巴巴的,不苟言笑,还喜欢跟她吵架,竟然会喜欢她?
肖屿崇说:“你要认真地考虑,然后给我回复。知道吗?”
廖茗觉木讷地点头,呆呆地说:“哦……知道了。”
再回头,电影里的任何信息都进入不了大脑,坐如针毡,廖茗觉猛地起身,说要去外面凉快一下。
门关上,肖屿崇松了一口气。
突然间,仿佛电闪雷鸣,他猛地感觉到了什么。
肖屿崇转动脖子。
王良戊、胡姗正探出头来,都在用震惊到无语的表情看着他。邓谆则平躺着拽他们俩,别盯着人家看啊!多尴尬!
王良戊坐起身,一把握住胡姗的手腕,把她拉过来,模仿《恶作剧之吻》里的江直树,很酷很深情地说:“‘你要认真考虑,知道吗?’”
胡姗也瞬间变脸,假装《恶作剧之吻》里的袁湘琴,两眼放空颤抖着嘴唇回答:“‘哦!知道了!’”
“你觉得尴尬吗?”小剧场结束,王良戊笑着问。
肖屿崇言简意赅:“嗯。”
“那我们睡了,没起来。”胡姗翻了个白眼,立即倒下假装尸体。
“晚了好吗?!现在搞什么亡羊补牢啊!一开始就躺着会死吗?”肖屿崇怒骂。
“你这太强人所难了。我们旁边都睡着,你在这搞什么飞机啊?”胡姗真的很无语,回头又迁怒邓谆,“你别抖腿了,我们盖的同一条毯子,晃什么晃啊!尿急就快去!”
邓谆被赶出去,困得不行,路上遇到肖叔叔,还问了下洗手间的位置。上完出来,他看到晾衣间亮着灯。隔着玻璃门,他看到廖茗觉在和妈妈打视频电话。
他也给爸爸妈妈发了条“新年快乐”。
等了几分钟,邓谆才敲了敲门。廖茗觉看过来,又兴冲冲地把手机递到他跟前:“来!邓谆!跟我妈妈打招呼!”
邓谆立刻切换状态,笑着挥手:“阿姨好,我叫邓谆。”
“哇!好帅的小伙子喔!你好呀。”廖茗觉的妈妈看起来格外年轻,笑着应答。
“早点回去吧。”邓谆小声提醒廖茗觉,“他们在等你。”万一她在外面待得太久,指不定那几个自封的廖茗觉家属会不会直接打起来。
她也会意,和妈妈简单地道了个别。正要走,肖娅卿突然出现,好像还是想跟邓谆拍个短视频。廖茗觉提前回去,刚要开门,却顿住了。
她听到了他们正在说的话。
邓谆追上来时,只看到廖茗觉停在门口。他问:“怎么了?”她立刻笑起来,开门进去。
熬过零点,庆祝了跨年,大家各自回房间睡觉。看到他们出来,肖叔叔和肖阿姨还感慨了一下:“以前我们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啊。仗着年轻,一群人就分下男女,挤一块儿睡。”“那时候爸妈都不担心的,如今时代不一样了——”
就要分开,胡姗突然叫住他们。
“我带了盒面膜来,刚刚给忘了。来,今晚都敷一下,做个精致的大学生OK?”她像个微商,不容分说分发mediheal的黑色面膜。
三个男生敷着面膜回房间。
邓谆还好,一看到王良戊那总是笑眯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肖屿崇就感到迷之不安。他强行拉住邓谆,要求他睡中间。邓谆报怨“热死了我不要”,却还是被强行按到了中间。三个人并排躺着,虽然敷着脸,但还是有人管不住嘴要说话。
肖屿崇含糊地说:“其实感觉你们俩有些地方挺像的。”
“长得帅吗?”王良戊说。
“把脸收好,别再随地乱丢。”肖屿崇说,“你俩都挺习惯维护形象的。”
王良戊乐呵呵地回答:“大家多少都会吧?你难道会直接在大家面前抠鼻子吗?”
“这……”肖屿崇激动得支起身,冲着他怒目而视,“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都希望别人觉得我们帅、漂亮、酷,”王良戊说,“很正常啦。你也要面子。”
肖屿崇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赖子,怎么一直不说话?”
邓谆仍然一声不吭。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才撕掉面膜。作为曾做过需要护肤的工作的当代男性,邓谆说:“敷面膜的时候少说话。我打算不营业了。”
“你终于要做坏男人了吗?”王良戊也撕掉面膜。
“对。”邓谆说。
肖屿崇不屑,转身就要睡:“神经病。”
邓谆抓住他的后衣领:“去把面膜液洗了。”
另一边的房间,两个女生同样贴着面膜,胡姗在疯狂做着空中踩单车,廖茗觉在背考试提纲。
廖茗觉突然问:“胡姗,你会跟邓谆谈恋爱吗?”
胡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狐疑地反问:“我干嘛要跟邓谆谈恋爱?”
“那王良戊呢?肖屿崇呢?我们不是每天一起玩,你不喜欢他们吗?”
“那不一样。”胡姗说,“虽然现在诞生了很多新的生活方式,比如跟朋友搭伙过一辈子。但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爱人。”
“那是什么意思?”
胡姗想了想,掀开面膜说:“就是说,朋友是会散的。我们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每天在一起。”
“不可能吗?”廖茗觉好像从未想过这件事,一下子喊出了声,但等她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有道理。
“到时候我们都会有各自的生活,假如建立家庭,下班回家,一起生活的也是配偶和孩子。”
“那我们不能住在一起吗?”廖茗觉坐起身,提议刚脱口而出,又自己否定自己,“不行,收入水平肯定不一样。”
胡姗安慰她:“但我是不婚主义,应该会更自由点。你可以来找我玩。”
廖茗觉聚精会神地看过来:“你不是说朋友是会散的吗?”
“散是会散的,可我们还是可以联系的啊。”胡姗解释道,“不过,要谈恋爱的话,就要单独在一起,就不能三四个人,不能叫上我,只有你们俩。懂了吗?”
-
期末考试周开始,廖茗觉的状态却很不对劲。
隔壁专业的同学正在食堂挨个盘问谁偷吃了他们专业有放射性标记元素农作物,胡姗和邓谆聊交虫期的事,廖茗觉却连筷子都拿不稳了,整个人神志恍惚,困得把菜送到自己耳朵里。“你怎么回事啊?平时都不这样,”胡姗皱着眉问,“是缺少微量元素吗?”
王良戊打工结束才赶到,邓谆才打了声招呼,廖茗觉就猛地醒来,一跃而起,朝王良戊冲过去。
“老爹!”她浮夸地大叫。
他也浮夸地回应:“女鹅!”
有同学路过,凑近来问邓谆“下午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邓谆笑着侧过头,看着对方回答:“你们又要拿我照片发到其他院,骗别人说我在找对象吧?”
“啊哈哈,别这么小气嘛。”男同学倒是皮糙肉厚,直接打起了哈哈。
万幸邓谆也笑了,笑得令人松一口气,误以为能够蒙混过关。他平易近人地招手,示意靠近,然后面无表情贴在对方耳边说:“不行。”
男同学一脸难堪地起身,邓谆已经恢复往常那副善良的样子,再次煞有其事地微笑,越是波澜不惊,警告效果越好。
等到对方离开,胡姗和王良戊齐齐鼓掌:“坏男人,坏男人!”
邓谆用手机打开二维码,请他们扫他:“要删的人太多了,我索性换了个号。”
三个人像领救济粮似的伸出手来扫码。
胡姗说:“你要痛改前非啊?”
邓谆看着手机冷笑:“我现在觉得活出自我的精髓就是把无所谓的人得罪光。”
王良戊也发笑:“哈哈哈,还是不要这么放飞啦。”
“你们看这个。”邓谆把手机递给他们看,只见微信界面不断刷新,新的朋友那一栏红色的数字持续增加中。他似笑非笑,淡淡地说着,“我才注册不到一天,也就加了你们和老师,关注了学校的公众号,但是就是一直有新的人在加我——”
王良戊苦笑:“不愧是吃个饭都会被偷拍上抖音热门的人,心理素质就是不一般。”
胡姗“啧”了一声,嫌弃地控诉:“你不要用这么平静的态度说这么恐怖的事啊!”
邓谆的新账号头像是自己的照片。廖茗觉点开大图,发现那张照片是她拍的,他举着老师的竹节虫标本,冲镜头露出标准的笑容。
“我去复习了。”廖茗觉起身说。
她才走到外面,邓谆就追了过来:“我们一起。”
等到下学期的暑假就要去实习,申请到了奖学金,所以条件好了很多。廖茗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邓谆说:“感觉你最近有点奇怪。”
廖茗觉藏不住秘密,被戳穿后立刻两眼放光:“呜呜呜你发现了吗?”
应该是因为肖屿崇的表白吧。邓谆合情合理地想。廖茗觉对男女交往一窍不通,却突然被认定是朋友的人提出恋爱邀约。一下子乱了套也情有可原。不过,这种事还是自己抉择比较好。他尽可能有分寸地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嗯!”廖茗觉急切地望着他,“你说我要怎么办啊?”
要怎么办呢?邓谆想。
她喜欢肖屿崇吗?
廖茗觉说:“王良戊要转校了!”
第44章 是你。
那是跨年夜晚上发生的事, 廖茗觉和妈妈打完视频电话,回去房间时,偶然在门外听到了里面人的对话。
王良戊说:“我爸爸希望我别学现在的专业了。”
“学农确实是天坑。你要转专业?”胡姗在说话, “有些人很有发言权啊。”
尝试过转专业的肖屿崇不满地回复:“闭嘴。”
然后王良戊继续说:“估计要转校。”
“出国吗?”
“因为我爸爸的工作, 出国会比较麻烦。所以在国内。”
听到后, 廖茗觉久久迈不开步子。
她把这一切告诉了邓谆。
邓谆思考了一阵提议:“问问他吧。”说着就掏出手机。
廖茗觉制止了:“可是他不是特地趁着我出去的时候说的吗?”
“我当时也在外面的, ”他回答,“王良戊不是这种要走了会藏着掖着的人吧。”
“我不知道。等下就要考试了, 我很害怕。”廖茗觉戴上痛苦面具,焦虑得原地小跑,“万一呢, 要是呢?”
邓谆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身体, 主动要帮忙解决问题:“我去问。”
“不行!”只听廖茗觉一声大叫,抓住他两侧的手, 不允许他拿手机。
邓谆试图挣脱, 把手背到身后, 廖茗觉继续握着他,两个人像在跳舞似的, 远远看起来又像强行抱纯情男的女流氓和抵抗女流氓的纯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