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香并不觉得氛围旖旎，只有将死的悲哀：“或许，那是她的本能。”
和也听完这句话，脸上也浮现出惋惜之色：“本能啊。”
沉默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我剪掉了蝴蝶一半的翅膀，它没死，但也没活多久，如果我割掉莉香的一半尾巴，也会得到相同的结果吗？”
有雨点落下来，这个时候竟然开始下雨了。
莉香说：“我不知道，但我继续留在和也的身边，肯定会活不了多久的。”
雨水打湿她的头发，打湿她的睫毛，她的脸。
雨声和雷声掩盖掉痛苦的尖叫声，冲走尾巴的伤口流出的血迹。
莉香自此成为了只有一半尾巴的小人鱼。
＊
也许是回光返照才会勾起这段不美好的回忆，莉香意识模糊地想。
有人在往她的嘴里灌苦涩的药汁，有声音在耳旁响起：“莉香，把那个紫色的东西吐出来，快点吐出来！”
胃部泛起强烈的恶心感，与此同时五脏六腑发出被劈裂般的疼痛。
“呕——！”胃里那个活物被逼到喉咙处终于被呕了出来。
五条悟在鲜血中拾起那只状似蜘蛛的紫色生物：“就是这个东西让莉香差点死掉的吗？”
家入硝子看了眼他的表情，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制止道：“别弄死了，把那个东西放到玻璃皿里，后续还有用。”
“嗯。”五条悟不冷不热地应了声，然后把毒物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玻璃器皿里。
家入硝子给莉香修复好受损的肝脏，这下终于没有再度破损的迹象，换掉全是血污的床单被子，再给莉香换上干净的衣服，最后挂上吊水，算是有惊无险。
“硝子，你今晚用了太多次术式，回寝室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她。”五条悟捂了捂小人鱼那只在打吊针的手。
家入硝子揉了揉眼睛：“难得你也会善解人意，那我先走了。”
五条悟一大只委屈地缩在病床旁的小凳子上，脸上的表情严肃到离谱。
“你放松点，”家入硝子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莉香醒来看见你这副表情肯定会被吓到的，她胆子本来就小。”
胆子小又娇气的鱼在今晚却被折磨得快死掉。
平时白里透红的脸现在毫无血色，脸颊旁的头发上还沾着血。
“笨蛋鱼，怎么什么东西都乱吃。”五条悟轻轻戳了下她的脸。
“尾巴……疼……”小鱼难受地哼哼。
五条悟慌张地去揭被子查看尾巴的情况：“尾巴哪里疼啊？”
尾巴好好的，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莉香，莉香。”五条悟轻轻晃着还在说胡话的小人鱼，“究竟是哪里疼？”
小人鱼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水汪汪的眼睛，看到眼前的银毛大猫猫：“阿悟……”
“嗯。”猫猫用爪爪摸她的脸。
小人鱼想撑着床面坐起来，结果使不上力气，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猫猫：“我好害怕。”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猫猫侧躺在床的边缘，伸手揽住小鱼，有点手足无措地说：“你撒娇吧，这次无论怎么撒娇，我都不会笑你。”
第26章
“那边的手不要乱动，还插着针头。”五条悟制止了小人鱼想翻过身来的大幅度动作。
不能和大猫猫有百分百的拥抱让小鱼有些不满，但还是忍住了，“是家入小姐救了我吗？”
“嗯，硝子她使用了反转术式。”猫猫用摸头的方式来安抚小鱼的情绪。
“家入小姐真厉害，明天要向她好好道谢。”莉香盘算着，应该送她珍珠或是钻石作为礼物。
“你不是也有那个什么治愈能力吗？怎么不能给自己疗伤啊？”五条悟疑惑道。
小人鱼：“治愈能力只能用在别人身上，不能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猫猫闻言皱起眉：“你这个能力还真是——”
五条悟憋了半天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只得放弃。
“阿悟的身上有很安全的味道。”小人鱼在五条悟换上的干净衣服上使劲嗅了嗅，眼皮开始发沉。
“安全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啊？这上面明明是医用酒精的味道。”衣服是从硝子这里拿的备用衣物，款式简单的黑色短袖。
小人鱼痴痴地发笑：“喜欢。”
“你没事吧？别脑子里也有伤口。”五条悟对她反常的行为感到紧张。
“脑子好好的，只是觉得在阿悟身边很安心，好像真的会很好地保护我。”莉香也没对他的说辞感到生气。
“什么叫好像，本来就会很好地保护你。”说到这里突然心堵得慌，“当然，这次算我疏忽，不过你吃掉的那个紫色东西究竟是……”
睡着了。
莉香躲在他怀里，像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很安心地睡着了。呼吸平稳有规律，是陷入熟睡的征兆。
“好好睡吧，笨蛋小鱼。”五条悟把她抱得更紧，“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二天早上醒来，大猫猫没在身边。
“阿悟！”莉香的意识猛然清醒。
“悟去寝室里洗漱换衣服，很快就会回来的，现在暂时由我照顾莉香。”夏油杰正在床边削苹果，察觉到小人鱼的动静，抬头对她说。
“这样啊。”莉香安心地躺着，心想真是只爱干净的好猫猫。
因为没有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莉香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油杰削苹果。
“在看什么？”夏油杰的声音和未婚夫不一样，总是温柔的。
“好厉害，皮都没有断。”莉香感叹道。
“莉香对于厉害的标准定得也太低了，我不仅不让皮断，还会削兔子苹果哦。”夏油杰对她说。
“那更厉害了！”最后莉香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可爱的兔子苹果。这是个争气的苹果，味道香甜水分足，莉香吃了三瓣把维生素补充够后才发现夏油杰一个都没动。
“夏油先生不吃吗？”莉香问。
夏油杰摇头：“不用，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莉香以为他说的别的事是指任务，没想到是帮她热敷手背上泛青的针眼。
“这个没关系的，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莉香觉得就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别人也太矫情了。
“莉香帮我治好过手背上的伤口，所以我帮莉香热敷手背上的针眼，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乍一听还真有点道理。
“原来是要扯平吗？我懂了。”莉香伸出自己的手。
“倒不是扯平的意思……”算了，解释起来好复杂，就这么认为也行。
“夏油先生的手好大，”小人鱼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只是小小柔软的一只，“阿悟的也是，咒术师的手都这么大吗？”
“这个……”这个问题夏油杰没注意过，“手大一点就能使用更有杀伤力的咒具。”
这是个什么解释？夏油杰对这个回答不满意，所幸莉香没有追根究底，很轻易地听信了这个说辞。
到底是太好骗了，不然也不会被人骗到吃下有剧毒的东西。
才热敷完针眼，洗白白的银毛猫猫就在门口探头：“笨蛋小鱼！”
“阿悟！”莉香兴奋地和他挥手。
“现在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猫猫难得没穿高专校服，而是穿了休闲装，帅得让人挪不开眼。
“已经好多了，刚才还很有精神地吃了三瓣兔子苹果。”小人鱼的眼睛都看直了。
猫猫没带墨镜的眼睛是杏仁形状的，颜色蓝得透亮，睫毛细细密密比女孩子的假睫毛还夸张，头发飘逸茂盛，银白色的发丝恍若在发光。
是美女！
他五官的女性感比较重，但又因为线条偏向粗放，有种野性的美。
“阿悟，快来这边坐。”莉香拍拍自己旁边空出的位置。
猫猫依言在她身边坐下，小人鱼立马靠到他肩膀上。
吃豆腐。
“话说回来，莉香昨晚吃掉的那个毒物究竟是谁给的呢？”夏油杰尖锐地发问。
“对！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快说。”猫猫本来昨晚就想问的，奈何小鱼先一步睡着了。
莉香把头从五条悟的肩膀上挪下来，犹犹豫豫道：“啊……那个……”
五条猫猫把脸怼到她跟前，坏心眼地使用美色攻击。
毫无招架力的莉香：“是预言婆婆。”
“预言婆婆是什么？”五条悟和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只能看到茫然。
“她是清枝家的人，因为拥有预言的能力所以在清枝家很受家主大人的推崇，我小时候就认识，对我还是很好的。”莉香不是很有底气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猫猫生气，声音便不自觉带上了质问的语气：“哈——？对你很好？对你很好还给你下毒？”
虽然昨晚呕血呕得迷迷糊糊的意识不清醒，但怎么都能猜到是预言婆婆让她吃的那个彩霁有问题。
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被骂，但莉香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不是下毒，是我自己主动吃掉的。”
病房里的氛围安静得令人害怕。
莉香悄悄抬头看了眼银毛猫猫的脸色，好可怕！再看一眼黑皮猫猫的脸色，也好可怕！
“莉香，或许你应该知道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特别是单看样子奇形怪状的东西。”夏油杰的声音不复先前的温柔，听起来蘸了点暗黑的颜料。
“我吃的时候样子并不奇怪，看起来像是一颗紫色的糖果。”莉香弱弱地辩解。
五条悟一把掐住她脸颊上的软肉，力度倒不重：“不奇怪？那个东西在你的胃里变成了大蜘蛛的模样，你还说不奇怪？”
“大……大蜘蛛？”莉香咽了咽口水，“我其实知道那个东西是虫化成的。”
“啊？！”×2
“不是的，阿悟还有夏油先生，你们听我解释，我说的虫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虫，是另一种既不是植物也不是动物的生物……”莉香按照以前银古叔叔给她解释“虫”是什么的定义原封不动地对黑皮猫猫和银毛猫猫进行了阐述。
五条悟铁青的脸色在她的解释下并没有缓和：“所以为什么？你明知道这个东西是这种奇怪的生物还要吃下去，你知不知道你昨晚被这个鬼东西害成什么样子？差点就死了。”
提到“死”这个字眼还是有点打飘。
小人鱼喉咙发紧：“对不起嘛，可是预言婆婆说吃了那种虫我的尾巴就可以变成腿了，我想和阿悟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不想成为连路都会不走的负担……呜呜呜……”
还是没忍住哭了。
第27章
猫猫背上的毛炸开，身体都变僵硬了，倒不是因为小人鱼的眼泪能变成珍珠，更多是不知道怎么应付哭泣的女朋友。
“别……别哭……”猫猫拍着小鱼的脊背，“尾巴没有办法变成腿也没关系，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负担。”
本以为哭泣会被未婚夫嫌弃，却意外得到了温柔的抚慰。
小人鱼哭得更伤心，先前的委屈也尽数说了出来：“可是，阿悟说我连咒灵都看不见，还说我是麻烦，不想带我出去玩了……呜呜呜……”
五条悟拍她的背又摸她的头，一时语塞：“我那是……”
“悟是个笨蛋，说话就是口不择言的，莉香不要放在心上。”夏油杰从小人鱼的眼泪能变成珍珠的奇异景象中缓过神来，赶紧安慰道。
人鱼的哭泣和人类不同，哭到伤心处也不会出现涕泗横流的丑态。莉香只是眼眶发红，让床上多了好多颗颜色各异的漂亮珍珠。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说对你说那些话的。”猫猫的大爪子轻柔地蹭着小鱼的脸。
夏油杰既惊讶又欣慰地看向他：“悟，你竟然会道歉!”
五条悟：“少啰嗦。”
莉香停下了哭泣，水光泛滥的眼睛看向五条悟，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之前承诺过了要带你去海边玩就一定不会食言，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出发。”猫猫对小鱼说。
心里的委屈马上被喜悦冲淡，但小鱼还是又小心地确认一遍：“阿悟不会再嫌弃我看不见咒灵了吗？”
“我这么强，你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咒灵都无关紧要，而且我那天会说那样的话只是因为花蛇看起来要攻击你，我——”说不下去了，冗长的解释和借口是五条悟最反感的东西。
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
花蛇类似要攻击小鱼的动作让他在那一秒感到害怕，这害怕变成带刺的话扎伤小鱼。
他并非如话语所传达的那样，是嫌弃小鱼看不见咒灵。
心绪这种微妙的东西不能通过言语来百分百传达原有的含义，语气细微的变调都能让原意大打折扣。
更别提五条悟这样不懂温柔和体贴的人。
“我好像明白了阿悟的意思，”小鱼眨着湿漉漉的睫毛说，“阿悟是在担心我。”
“差不多是那样吧。”猫猫把头转向一边，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来，揪住小鱼尖尖的耳朵：“你个笨蛋鱼，以后绝对不可以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听到了吗？”
“预言婆婆不算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