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姝想到下午的事,还愤愤不平,气鼓鼓道:“嫂子做得很对!娘您就是太善良了,总是让着她忍着她,凭什么呀,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忍了!”
李春花笑得一脸宠溺地看着江玉姝:“好好好,就你最厉害,跟个小霸王一样。”
随即她又看向白小芽,语气温柔:“你心眼子好,又是个能干有主意的,娘咋可能怪你。你做的这些,也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娘是性子软,又不是蠢的,岂会分不清好赖。”
她拍了拍白小芽的手,又用蒲扇给白小芽扇了扇风:“你别多想,娘没怪你,娘就是心里过意不去。
你这么懂事能干的一个姑娘,却要在我们家受这份苦,娘又没本事护着你,还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唉……”
白小芽急忙抱住她:“娘你别难过,你性子温柔不是错,并非人人都是二婶那种个性。
说来,还是二叔的错,二婶在她自己娘家嚣张霸道也就算了,嫁到了江家依旧嚣张,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二叔可有所作为?
爷奶还在世的时候,那会儿你们还没分家,大家一起做活一起吃饭,我想二婶怕是没少欺负你。只怕家里的活,大多都是你做,她最清闲,吃得却最多。
可二叔都做了什么?但凡二叔态度强硬一些,二婶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正因为二叔的默认,才由着二婶越发嚣张跋扈。
到了我这,我管她王大兰是哪根葱,她是长辈又如何,我就该由着她欺负吗?
所以今天,我偏要把事情闹大,闹得满村人尽皆知,闹得江家人不得不出面来处理这件事。
我就是要让二叔没脸,只有让他在满村人面前丢了脸,他才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否则,他会当一辈子的睁眼瞎!”
李春花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没反应。
白小芽又道:“当然,我也是在赌,赌二婶这个人究竟是真厉害,还是外强中干。”
“嫂子,你是说二婶她是假厉害吗?”江玉姝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可二婶明明就是真的很厉害啊,她在咱们村,每次和人吵架,几乎没人能吵赢她。也就这两次,她对上你,才没吵赢。”
“不是吵架赢了就是厉害,咋说呢,就是……”
第25章 做什么了挣那么多钱!!!……
白小芽一脸纠结,正在想着怎么解释。
江远山看了她眼,忽地勾唇一笑,唇边露出一个又圆又深的小梨涡。
白小芽微怔,这些日子以来,她还从没见到江远山这样笑过,每天都只看到他板着张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现在冷不丁一笑,仿佛换了个人。
江远山笑着替白小芽解释道:“二叔若是回去跟二婶说不要她了,让她走,二婶要是不哭不闹,带着包袱牵着孩子,转身就走了,再也不回来,并且离开后过得比在江家更好,那就是真的厉害。
倘若二叔要撵她走,她顿时觉得天塌地陷,甚至觉得都活不下去了,那就是假厉害。”
白小芽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内心深处,她倒希望江二婶是真厉害,不受制于任何人,爹娘也罢丈夫也好,都不畏惧,要嚣张就彻底嚣张,闹大了也不怕,痛快爽利的转身走人就是。
因为江二婶要是真敢那样,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希望。
在男权社会下,江二婶的“真厉害”,无异于是一盏明灯,照亮她的路。
若江二婶是后者,她虽赢了,但也算输。
听了江远山的解释后,李春花毫不赞同,直摇头。
“什么真厉害假厉害,纯属胡扯,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女人家没出嫁时,都得靠着娘老子活,嫁了人,自然是靠着丈夫儿子活。哪个女人离了男人儿子,那不都得天塌地陷。”
白小芽笑了下,不再多说。
李春花自觉说错话了,声音立马软下来:“小芽,娘不是那个意思,你还年轻着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等过个两年,你遇到了合适的良家子,娘希望你……”
“娘,打住,怎么扯到我了呢,这不是在说二婶么。”白小芽立马制止了李春花要给她再找男人的话题。
江远山和江玉姝,两兄妹都没说话,关于白小芽改嫁的事,他们没有发言权。
李春花讪讪地笑道:“好好好,我不说那些,以后再说。”
语毕,她突然站起身走回屋里,没一会便捧着个破罐子走了出来。
她从罐子里拿出一个干扁的钱袋子,将钱袋子递给白小芽:“这是咱家所有的家当,总共十八文,娘就交给你了,往后家里的银钱,都由你来支使。”
白小芽没接,直往后缩。
“哎呀娘,这可不行,我还年轻,哪里懂这些,娘您收着,家里的银钱还是由您来管。”
李春花硬往她怀里塞:“你拿着,娘看得出,你是个能干的,以后家里就由你当家,家里的一切事都由你说了算,娘这辈子没当过家,也不知道该咋当,往后的日子要辛苦你了。”
白小芽还想再拒绝,江玉姝急忙道:“嫂子,你就接着吧,你有这个能力,当的起这个家。”
江远山也看向她:“你可以的。”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于是白小芽不再推辞。
她接过李春花递来的钱袋子,道了声谢:“谢谢娘的信任,我一定会把咱们这个家经营得红红火火。”
江远山仰着头,目光深沉地看向星空。
他决定了,明天早上,他再去找陈员外,签下那份契约。
想到陈员外提出的要求,他压着眉,用力握了握拳。
不就是男女情爱类的话本子嘛,他可以写,只要能挣钱,他没有什么不能写的!
白小芽见江远山坐在树下目光深沉地看着天,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知道少年自尊心很强,于是笑着走了过去。
“你别多想,这个家你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了功名,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最强的依靠,我也要靠着你。”
她抬起手轻轻在江远山肩膀按了下,蜻蜓点水般稍稍一触便移开。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是个聪明的,应该能看懂。我娘家爹,他之所以会帮着我,是因为有你。
待来日你考取功名做了官,说出去女儿夫家有人在朝为官,他脸上也有光。当然,我爹最主要的想法是,将来白家若真有个什么,求到我这里,多少也能帮衬着他一点。
所以啊,你别想那么多,心里装太多事,会影响学业。你只要安心读书就行,家里的事有我呢。
只要你不倒下,我就不会,我不倒下,咱们这个家就不会倒下。咱们如今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远山转过脸来,微抬着瘦削的下巴看她,再次勾唇笑道:“好。”
白小芽转身要走,他突然伸手拉住她袖子,随即又快速放下。
“怎么了?”白小芽问。
江远山抿了下嘴:“谢谢,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白小芽点头:“嗯,我们一起努力。”
……
夜里,各家各户都熄灯歇下了,唯独村子西头的江云川家,堂屋内还亮着油灯。
江云川身上还穿着上工时的衣裳,身上全是厚厚的泥灰。
他垂着头坐在堂屋内的长条板凳上,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江二婶。
“家里总共还有二两四钱银子,你拿大头,那四钱,给我们爷几个留着。家里的被褥、锅碗瓢盆等一些零碎的东西,你如果想要,全部拿走都行。”
他语气很平静,不带半点怒意。
然而听到他这话后,江二婶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要晕了。
“当家的啊!呜呜呜呜……”江二婶哭着扑到江云川脚跟前,抱住他双腿,“当家的,当家的你别啊,你别赶我走啊,求你了,求你别赶我走呀。”
江云川别过头去,不看她也不说话。
江二婶抱着他的腿直哭:“当家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算再不是,好赖也给你生了两儿一女。
尤其是咱家远树,模样俏,又是个很会读书的,他若没了娘,你让他在学堂怎么面对其他学子呀,他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呀。”
江云川还没发话呢,江远树从房内走了出来。
他先上前把江二婶扶了起来,扶着她去坐下,随即便站到她面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娘,儿不去读书了,这样也就不用面对别人。”
“不行!不……不可以,儿子你要读书,只有读书你才能走出这个小山村,才能高人一等,你才能真正的出人头地!”江二婶猛地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江远树。
江远树低着头:“娘若是想让儿子继续读书,您得答应儿两个条件。”
“好好好,儿子你说,别说两个,不管多少条件,娘都答应,都答应。你若也想让娘离开江家,娘现在就走,家里的钱,娘一个铜板都不要,都留给你读书。娘这辈子就这样了,只盼你有个好前程……”
江二婶说到后面,红着眼眶,眼泪直掉。
江远树看得心里难受死了,毕竟是他自己亲娘,他怎会不心疼。
心疼归心疼,但他很清醒,这一次,必须下狠招,让他娘收了性子。
“两个条件,一,娘你明天一大早就去大伯母家,向大嫂和玉姝道歉。二,你往后再也不能欺负大伯母和三婶她们,不仅如此,你还要护着她们。”
江二婶怔住,人都快傻了。
江远树道:“只要娘答应了儿子这两个条件,儿子就继续去读书,儿子也向娘保证,定不会让您和爹失望,他日定会高中!”
江二婶回过神来,重重地点头:“好,娘答应你,明天一早就去你大伯母家,向小芽和玉姝道歉。往后的日子,谁若再欺负他们两家,娘一定护着她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咱们江家人。”
说完后,她又笑得一脸讨好地看向江云川,声音都软了几分:“当家的,您看成吗?”
江云川没说话,起身往后院走去。
江二婶急忙追上去:“当家的,您歇着,我这就去给您烧水洗身子。”
第二天一大早,白小芽刚醒,便听见院里传来江二婶温柔带笑的声音。
“大嫂早,小芽和玉姝起来了没?”
“没呢,那俩丫头昨夜里睡一张床,姑嫂俩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嘀嘀咕咕到二半夜,都这个时辰了还没起。”
江二婶端着一碗黄粑糕,笑着递给李春花:“这是我早起做的,还热着呢,大嫂你拿着,一会儿俩孩子醒了,给她们当早食。”
“哎呀别,老二家的,你这是干啥。今年大家都不容易,黄粑糕可是好东西,你端回去,给远树玉红他们吃。”
白小芽本来才刚睁开眼,还有些迷糊,冷不丁听到江二婶的声音,立马清醒。
她快速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边扎头发,边笑着道:“呀,是二婶啊,您起得好早呀。”
江二婶耷拉着肩膀,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语气温和得像换了个人。
“小芽,昨天是二婶糊涂,二婶对不住你,二婶向你道歉,二婶错了。”
她见李春花不接碗,又将装着黄粑糕的碗递给白小芽:“二婶手艺差,别的也不会做,唯独会做两样糕饼,这个你别嫌弃,拿着吃,不够了再来找二婶要。”
白小芽毫不客气,欢快地笑着接了过来:“谢谢二婶。”
江二婶心底一阵痛,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得笑脸相对,这真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眼睛盯着白小芽手里的碗,一脸的不舍:“那二婶就走了,往后家里有啥要帮忙的,尽管来找二婶。”
白小芽笑着道:“二婶您慢走,那侄媳妇就不送了。”
李春花在江二婶走后,点了下她额头:“你呀,可真是个人精!”
白小芽嘿嘿直笑:“娘你今天要干啥,地里还有啥活。”
“这几日地里倒是不忙,我上午去把苞谷收回来,下午去河边小溪转转,看看能不能捞着两条鱼。”
“娘您还会捞鱼啊?”
李春花捋了下耳边头发:“我家是沿江一带的,我们那的人都靠捕鱼为生。只是后来到了白村,这里田多地广,大家都有饭吃,没人爱吃鱼,嫌那东西腥,年深日久,我也就不再吃了。”
白小芽:“那你今天咋想到去捞鱼?”
“这不是曹佑身上有伤么,咱家又没钱买肉,我就想着去捞两条鱼回来给他补补身子。”
白小芽激动道:“娘,那要不你上午就去吧,地里的苞谷,我和玉姝去收。你去了不拘什么鱼,能捞着都带回来,小鱼小虾也行。”
主要是,她自己想吃鱼了。
吃过早饭后,李春花便提着水桶出门去了。白小芽和江玉姝,一人背着个筐子,两人一起去地里收苞谷。
姑嫂俩在地里,边掰苞谷,边闲聊。
江玉姝道:“也不知道二哥这两日是咋回事,总是往镇上跑,一大清早就不见了,奇怪得很。”
白小芽倒是没多想,随口回道:“可能是去找书院的朋友了吧。”
她不关心江远山的私生活,只关心他现在的读书情况。
收了不到半块地,日头便晒了起来。
白小芽热得不行,汗水顺着脖子流,江玉姝白嫩的小脸被晒得通红。
“好热啊,走了走了,下午凉快些再来,人都要晒傻了。”白小芽擦了把汗,背上筐子就往家走。
江玉姝跟在后面,边走变擦汗。
回去后,白小芽把筐子一放,便跑到井边打水喝。
无污染的大自然环境,打出来的水,甘甜清凉,最是解渴。
江玉姝也跟着喝了几口,痛快地抹了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