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芽问道:“二赖子他说了什么怪话吗?”
李春花张了张嘴,最终没能说出口。
她都是当婆婆的人了,却还被一个赖皮老光棍给调戏。这让她怎么说得出来, 尤其是在自己儿媳妇面前。
叹了口气,她摆摆手:“没啥,不是什么大事, 走吧,赶紧回家歇着去。”
白小芽没再多问,挽着李春花的胳膊一并往家里走去。
回去喝了大半碗凉开水,在房里小睡了一会儿,眼见日头没那么大了,她背上小竹筐打算去地里把茄子摘回来。
江玉姝想跟着一起去,她没让,外头仍旧热,她怕热着小姑娘。
江家的地本就不多,分得也不散,水田旱地都是紧挨着的,她去过两次就已经记得路了。
由于地少,江家族人大多都拿来种粮食了,瓜果蔬菜的,就没种多少。
江家人几乎都不种菜,只有李春花,匀出了两分地来种菜。
这个季节的倭瓜、茄子、黄瓜、丝瓜、豇豆,每一样她都种了些,只不过产量很低罢了。
加上一场暴雨,丝瓜、黄瓜、豇豆,这三种蔬菜全部被冲毁了,一根不剩,现在只剩下几株茄子,和几窝倭瓜还活着。
茄子和倭瓜是因为地势高,所以侥幸存活了下来。
那天去摘倭瓜时,她看到地里的茄子树已经长出了细细长长的五根嫩茄子,只不过都还是青绿色的,还没发紫。
她今天打算再去看两眼,要是已经熟得发紫了,那就可以摘回去吃了。
一边想着晚上的肉沫茄子,白小芽一边快速朝着地里走去。
然而当她来到菜地里时,看到空荡荡的几株茄子树,整个人都木了。
……狗日的,不知是哪个死不要脸的短命鬼偷了她家的菜?!
恰在这时,江二婶扛着一大捆苞谷秆子路过。
看到白小芽,她温和地笑了笑:“小芽是来摘菜还是干啥呢?”
白小芽也朝她笑了笑,指着菜地道:“我家茄子,不知道被哪个短命的给摘了。”
江二婶扛着苞谷秆当场愣住,她愣了一瞬,赶忙解释:“小芽,二婶可没有摘你家的茄子,真的!
我发誓!我要是偷摘了你家的茄子,让我不得好死,让远树这辈子都考不上功名!”
白小芽微笑道:“嗯,我相信二婶,只是家里没吃的,我少不得又要回娘家去借。
也无妨,左右我们白家田多地广,我嫂子种了不少菜,想来我回去找我嫂子要几个瓜啊果的,她应该会给我。”
“别啊,可别。”江二婶放下苞谷秆子,热情地走上去拉住白小芽的手,“你这孩子,多大点事啊,哪里值当劳烦娘家人。茄子的事,二婶一定给你个交代。”
白小芽笑道:“那就劳烦二婶了,晚上我做好卤蛋,再给你拿几个过去,给远树和玉红他们当个小零嘴。”
江二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早上远山拿了几个过来,我们都尝过了,好吃得很。这样的好东西,尝个鲜就行了,哪里敢当饭吃。
你们也不容易,都留着拿去卖,等往后日子过好了,家里宽裕些了再说。”
和江二婶周旋了片刻,白小芽背着空竹筐回去了。
目送着白小芽走远后,江二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寒得都快凝聚成刀子了。
她虽然脾气不好,但她并不傻,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了。
上次她和白小芽大闹一场之后,村里不少人都在看她笑话,背地里说她坏话的更是不知多少。
因着李云秀那番话,估计是有人记在了心里,就等着算计她呢。
这一次江二婶学精了,她不声不响地背着苞谷秆子回到家里。
放下苞谷秆,她悄悄去了村子的西北角。
那里有一块宽敞的坝子,在坝子角上有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槐树,正好将坝子罩下一大片阴影。
饭后,村里不少妇人都会坐在坝子下乘凉闲聊。
不忙的时候,江二婶经常也会到那去闲磕牙。
那处坝子距离孙家一族比较近,也被称作孙家坝子。
她平日里和孙家二房的长媳王凤香走得最近,且两人又都是从王家庄出来的,所以她对王凤香,一向都比同其他人亲厚些。
王凤香算得上是她出嫁后最好的朋友,所以有什么事,她都会和王凤香说。
这不,发觉被人陷害了,江二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在白村的好友——王凤香。
她来是想找王凤香帮忙,同自己一起抓到陷害她的那个人。
江二婶想着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便戴着草帽,低着头,悄悄赶赴孙家坝子。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老槐树背后,正准备绕过老槐树走去坝子里,刚一台脚,便听见树那边传来哈哈哈的大笑声。
笑声很熟悉,正是王凤香的声音。
王凤香笑完后,突然话锋一转,委屈又愤怒地说道:“那个丑婆娘,又坏又毒,自以为聪明能干,其实跟头蠢猪一样,又懒又蠢!
哼,她还真以为我把她当朋友呢。啊呸,我早就看不惯她了,都恨不得她马上就死!往日我和她同在家中当姑娘时,就恨透了她。
你们是不知道,王大兰那个丑东西,没出嫁时,在我们王家庄是出了名的小泼妇,比那些成了亲生养过的妇人还要泼辣。
我家跟她家同在一个院子,我比她还大半岁,然而我从小却是被她打着长大的。
她打出生就比别人都强壮,我们生下来最多五六斤,她生下来就八斤多,才半岁就会打人了。
她两三岁满地走的时候,满村的小孩没哪个能逃过她的魔掌。她手又快,力气又打,谁敢多看她一眼,上手就是一耳光。
我五岁时,因和她争抢一颗桑树上的桑葚,被她一耳光打出了鼻血,自那后,我隔三差五的就要流鼻血。”
有人安慰道:“都过去了,凤香你也别把那些放在心上,想多了糟心事,亏身子。王大兰那种恶妇,不会有好下场的,早晚老天爷都会收拾她!”
另有人嘿嘿笑道:“还用得着老天爷么,嘿嘿,咱们已经把那个恶妇给收拾了!”
“啊?你们是怎么收拾她的,快说来听听,让我们大家伙儿都高兴高兴。”
“嗯咳,咳咳……”王凤香急忙咳嗽一声,并不停地冲那人眨眼。
那人却像没看见王凤香的暗示,心情很是愉悦,急不可耐地讲述道:“上次白家媳妇儿李云秀不是说了么,往后李春花地里再丢个瓜啊果的,不管是谁摘的,她就找王大兰要,所以啊……”
不等那人说完,江二婶气得火冒三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王凤香和这几个妇人陷害了她。
她咬着牙,怒火腾腾地冲了上去,一把薅住那个妇人的头发,抡胳膊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妇人眼冒金星,当场鼻血直流。
那妇人姓张,是孙家大房一脉的媳妇儿,也是王凤香的堂二嫂子。
“啊!!!”张氏大叫着扑上去想打江二婶。
然而江二婶人高马大的,又正在气头上,哪里会让张氏得手。
她甩开膀子,左右开弓,狠狠地将张氏打了一顿,打得张氏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
王凤香和其他几个妇人想上来帮忙,江二婶反手就是一巴掌,把王凤香打得一个趔趄,差点都没站稳。
“你!王大兰你……”
不等王凤香说完,江二婶揪着她头发,扬手又是一巴掌:“你什么你,你个骚.皮子烂货,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可你呢,你却两面三刀,跟只粪坑里的臭蛆一样,你又脏又阴,竟然还敢陷害我!老娘打死你,打死你个烂货!”
江二婶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上次和白小芽吵架,她是不占理的,因为心虚,所以在闹开后,她反倒没了那么大的气焰。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王凤香她们几个偷了江家的菜,还反过来陷害她。
那她还能忍?当然不能了!
她想到王凤香背后里说她坏话,骂她是丑东西,还栽赃陷害,越想越气,因此下手就越狠。
她拽着王凤香的头发,又打又掐,专挑王凤香身上的软肉掐。
王凤香疼得吱哇乱叫,偏偏论个头、论块头都不如江二婶,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干不过江二婶。
其他几个妇人想来帮忙,然而她们却连江二婶的衣角边都摸不到一下,反倒被江二婶一脚一个,踢出去好几尺。
上次江二婶被李云秀踢到水里按着打,那是她没防备,再加上还有江家和白家的人都在边上看着的,所以她没有硬来,生生忍着受了那场气。
这一下子她可不会忍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啊!!!杀人了!江家二婶子王大兰要杀人了呀!!!”张氏肿着眼睛大喊大叫,声音尖锐又刺耳。
本来大家都在屋里歇着的,听到杀猪般的喊叫声,以为发生啥大事了,全都一窝蜂的跑了出来。
见此阵仗,江二婶也不甘示弱,喊得比张氏还要大声:“大家都快来看呀,孙家的人是贼,偷了我们江家的菜!!!”
此时孙家一族的人,已经全都跑了出来,老的少的,男人女人,听到喊声,都出来了。
王凤香的丈夫和张氏的丈夫,赶忙出来把自己的媳妇保护着带走。
张氏的儿女和王凤香的儿女,看到自家娘被打得都不成人形了,哭着大骂江二婶。
江二婶精着呢,吃了一次亏,哪还会上第二次当,她压根不与孩子计较,大人的事就只说大人。
她不理会孩子的谩骂,只看向孙家族长,笑着问道:“孙大爷,今天的事,您必须给我们江家一个交代。”
孙家族长问:“江二婶子,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孙家的人,啥时候偷了你们江家的菜?”
江二婶指了指被打得头发散乱的王凤香,又指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氏,冷笑着质问:“您问问这俩骚.皮子烂东西,是不是她们偷的!”
王凤香耷拉着肩,哭着道:“呜呜呜呜……不是的,我没有,不是我……”
江二婶大声道:“那我就去报官,请官老爷来查查,看看到底是哪个缺德短命鬼偷的?”
张氏一听江二婶要报官,吓得连忙否认:“我也没有,分明是江二婶你自己偷摘了李春花家的茄子,却贼喊捉贼,反倒来冤枉我们。”
江二婶拍手大笑,朝张氏竖起大拇指:“哎呦喂,我谢谢你啊孙二嫂子,你这可真是不打自招,我有说过你偷了大嫂家的茄子吗?”
孙家人:“……”
王凤香低着头,心里恨恨地骂张氏是蠢猪。
刚刚她就一直在暗示张氏,然而张氏却像是没看见,嘴皮子翻飞一个劲往外说。
偷人家茄子这种事,也是能随便往外说的吗?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听到动静,江家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周家和白家一族的人也都跟过来看热闹。
白小芽挽着李春花的胳膊,正往这边走过来。
江二婶转身看过去,朝着白小芽露齿一笑:“小芽,你快来呀,看二婶给你抓到偷菜的贼了!”
看到江二婶一脸兴奋的样子,白小芽有点想笑。
她挽住李春花的胳膊,淡笑着朝人山人海的坝子走过去。
第30章 戏精食物链
江二婶见到白小芽后, 像是黎明的黑夜迎来了曙光,她咧嘴一笑,刹那间笑得好比春天的桃园。
她满面笑容的快步迎上去, 热情地拉住白小芽的手, 牵着她昂首挺胸地往坝子上走去,走出了大胜归来的王霸之气。
这次她是占理的一方, 也是赢的一方。
哼,自上次吵架输了后, 她今儿可算是找回了面子!
如今江白两家的人都来了, 满村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过来了,她王大兰今儿个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
孙家的人就是说破天,今儿个也得给她赔礼道歉。
白小芽被江二婶牵着奔赴“战场”, 她强忍着没笑出声,还很配合的冷着张脸表示愤怒。
来到坝子中央, 江二婶刻意牵着白小芽站在坝子高出, 居高临下地看着孙家一群人。
她笑呵呵道:“孙大爷,我大嫂和侄儿媳妇都来了, 茄子的事, 你们孙家今儿个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李春花并不说话, 她过来纯粹是当个背景板。
孙家族长轻咳一声,看向王凤香:“怀阳家的,你若真是误摘了江家的茄子,拿来还给人家便是。
不过几根茄子的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咱们孙家, 还不至于穷到去偷去抢的地步。”
王凤香委委屈屈道:“大伯,我……”
不等她把话说出口,江二婶劈头盖脸便将她的话打断:“误摘?放你娘的狗屁!你敢拿你儿子的命发毒誓说你是误摘吗?你分明是偷摘的, 你就是强盗!”
狠狠地骂完王凤香,江二婶转脸看向白小芽,立马换上一副笑模样:“小芽,就是王凤香她们偷的,二婶亲耳听见的,她们偷了你地里的茄子,想嫁祸给二婶,好让咱们一家人离心。
小芽啊,你可不能着了她们的道,你是个聪明的,二婶相信你必定能看出谁奸谁坏。”
江二婶说完后,很是期待地看着白小芽。
白小芽心知江二婶这次不仅是为了找回面子,也是有心想借着这件事与她和好。
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冤家少堵墙。
朋友多了路子宽,敌人少了路好走。
既然对方有心想同她交好,那她没理由再把事情做绝,非要闹成敌我关系。
一开始江二婶因为欺负李春花欺负惯了,所以连带着也不把她这个新媳妇放在眼里,老的小的,全都一起欺负。
若是当时她也像李春花一样,一直不吭不响,从不反抗,默默忍让。她敢用人头保证,江二婶并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会一直盛气凌人的欺负他们一家四个。
而江二叔他虽然看不惯江二婶的行为,但毕竟是一张床上睡过的,自家媳妇再不是,那也比外人强。
所以他并不会太过严重的苛责江二婶,也不会说出太过伤江二婶的话,大不了嘴上不轻不重的数落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