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舒一口气,坐在柜台前,手伸到腰后,捏着腰轻揉。
李春花凑到柜台前,小声问:“咋样啊,今儿挣了多少,你算了没?”
白小芽摇摇头,也小声回道:“我没算,账都是由二郎记的,这不还没到晚上么。等到了夜里,咱们打烊后,我让二郎算一算。”
李春花一脸的笑:“行,等夜里打烊后,让他仔细算一算,看看咱们今天新开业挣了多少,可千万别赔了。”
白小芽道:“不会赔的,娘你不用担心。”
大致要卖出多少米线才能刚好抵消成本,这点她是早就算过的了,心里有数。
在确定收回成本后,她就没去算了。
下午的时候,白小芽搬了把椅子放到门口的香樟树下,黑狗来福趴在她腿边惬意地眯着眼。
初春的天仍旧冷,但却不像寒冬那般凛冽刺骨了。
太阳出来后,坐在太阳下懒洋洋地晒着,让人忍不住想打瞌睡。
来客人了,她便到灶房去忙活,没人来的时候,她就坐在树下晒太阳。
下午时,柳溪镇的秦捕头带着他徒弟也到店里来了一趟。
白小禾给他们一人煮了一大碗米线,料放得足足的,最后没收他们的钱。
一来,她知道捕头捕快的月银并不高,二来,她以后还得靠着他们照应。
新店开业,权当请客做招待了。
下午时不时来几个客人,不像中午那般集中。
一直到黄昏时,整个一下午总共来了九个客人。
眼见着都快到酉时了,李春花见客人越来越少,不由得叹气:“唉,这可怎么是好,眼瞅着都快打烊了,一下午却没来几个,那么贵的租……”
不等她说完,江玉姝急忙咳了声:“咳,娘你到后院看看炉子里的炭火还燃着没。”
紧接着,她急忙跟进了后院。
江远山走到白小芽身边,看着她:“娘说的话你不用管,做你自己想做的就行。
她年纪大了,也不懂生意上的门道,你与她解释,她未必能听懂,就算听懂了,也未必能理解。
所以你大可不必想着去找她解释,没用,既然铺子已经开起来了,你便一心放在这上面就是。”
白小芽歪头看着他,嘴角一勾,忽地笑道:“你倒是挺有意思的。”
被白小芽夸了后,江远山又一次不受控制的红了脸。
白小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动不动就脸红,是不是皮肤比较敏感啊,要不要找个专治皮肤病的大夫看看?”
江远山:“……”一张脸由红变黑又由黑转白。
他腮帮子动了动,气得一甩袖子,转身走去了后院。
白小芽更无语了,她不明白,怎么关心他,还生气了呢。
她也懒得想了,靠着竹椅的椅背,半眯着眼透过树叶看天。
真好啊,暖暖的太阳,蓝蓝的天。
小饭馆也走上正轨了,她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安心了。
酉时的梆子一响,白小芽抬手喊道:“打烊咯!”
她提起椅子便进了屋,将椅子放下后,她兴奋地走去了后院。
“娘,玉姝,今晚咱们也去赏灯会吧。”
李春花还惦记着今天挣了多少钱,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咱们先把钱算了来吧。”
白小芽笑着点头:“嗯,行。”她看向江远山,“二郎,你来说吧,账都是由你记的。”
江远山拿出账本,噼里啪啦手指飞快地拨着算盘。
“怎么样?多少,一共挣了多少钱?”李春花迫不及待地问道。
江远山淡笑着道:“扣掉成本,咱们今天一共挣了三钱八十文,这些都是净利润。”
李春花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哎呦喂,那就好,那就好。看来做买卖果然是挣钱哩,一天就挣了三钱多银子!”
白小芽笑着道:“娘你看没有亏本吧,我就说了肯定不会亏的,娘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江玉姝也嘻嘻笑道:“嫂子做的这么好吃,肯定会有人愿意来吃的。”
江玉红也笑着附和:“就是就是。”
挣钱了,大家都高兴,白小芽高兴,李春花也高兴。
江远山和江玉姝,兄妹俩也都是笑着的。
“那走吧,咱们关了门,去赏灯游花市去。”白小芽兴奋地提议道。
李春花摆手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在家收拾一下,便歇着了。”
白小芽没再劝,李春花年纪大了不想凑热闹也正常。
于是,她带着江玉姝和江玉红,后面跟着江远山,四个人一起往西街走去。
白小芽走在前面,左边挽着江玉姝,右边挽着江玉红。
江远山走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都是笑。
路两旁的树上缀着各种样式的花灯,都是各家铺子挂出来的。
第54章 亲错了位置
柳溪镇外有条河, 流经至白马山下,顺着白马山蜿蜒向东,不知尽头。
河岸两边细柳垂落, 此时河面上漂满了莲花灯, 都是大家祈福点的。
今日里镇上四条街,沿路两旁的树上, 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晚风一吹,灯火摇曳。
白小芽看着火树银花的街道, 想到了那首特别经典的、描写元宵节的诗。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她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没敢背出来。
这是江玉姝第一次在夜里逛柳溪镇的花市, 江玉红也一样。
以往的花灯节,她们最多是白天的时候, 到白河镇上看两眼。
因为家里穷, 而且她们又是女儿,家里根本不可能在她们身上多花钱。
哪怕是像李春花这样温柔娴熟的母亲, 也是把银子重点用在江远山的身上。
至于江玉姝, 能吃饱穿暖, 就已经很不错了,别的想都不要想了。
江二婶更,家里有点好吃的,也都是紧着江远树,江玉红从来都是干得最多吃得最少。
这也是不是一家两家的现象, 是大环境下,生在农户家的女儿都是这样,所有的女儿家都一样。
封建王朝, 男权社会下,重男轻女,是刻在了所有人的骨子里。
因为是第一次出来逛中元节的花市,江玉姝看得目不暇接,一会儿左瞧瞧,一会儿右望望,指下这里,又指下那里,兴奋得小脸通红。
江玉红也是,虽然她俩一个快十岁了,一个快十一岁了。
江玉红是三月里生的,还有两个月就满十一岁了。
江玉姝是四月初九生的,剩下不到三个月就十岁了。
想到这俩姑娘的年纪,白小芽不由得看了眼江远山。
这个人是正月十九生的,还有四天就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在她的眼里,已经算是成年人了。
只不过在古代背景下,男子二十岁才是真正的成人。
但也快了,十八到二十,两年而已,过得很快,弹指一挥间。
左右看了几眼,白小芽虽然没有像江玉姝她们那样表现得很兴奋,但也是很开心的。
她来到这里半年,天天都是在白村度过的。
每天太阳一落山,吃完晚饭,就到床上睡觉了。
来到这里半年,她从没在晚上出来过。
今天也是她第一次吃了晚饭出来逛街,心情自然是愉悦的。
从南街到西街,越往西走,人越来越多。
没走多久,便到了西街。
这下才算真正的热闹了起来,各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时不时夹杂着差役的喊声。
“卖花灯咯,莲花灯,三文钱一个莲花灯。”
这边刚叫卖完,另一边紧跟着叫了起来。
“卖嫦娥奔月灯、兔子灯、仙女下凡灯……两文钱一个,实惠又好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眼看着就要卷了起来,此时秦捕头走了过来。
他严肃着脸抽了抽腰间的佩刀,提醒道:“不许哄抬市场价。”
卖兔子灯的那个小贩急忙解释:“官爷,我没有哄抬。”
秦捕头又道:“刻意压低也不行!”
白小芽在一旁看得差点笑出声,她正想走上前去打声招呼,秦捕头一转身看见她。
“白掌柜,你也在啊,店里打烊了吗?”
“酉时便打烊了。”白小芽笑着道。
秦捕头道:“那你们四处随意转,我继续巡街了。”
说罢,他按着刀柄转身融入灯火下。
前面有猜灯谜的,白小芽见围观的人还不少,拉着江玉姝走过去。
走到一排花灯跟前,她随意捏起一个纸条看。
只见上面写着:大雨下在横山上。
还不等她想出答案,江远山走到她身旁,凑头低声道:“雪。”
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令白小芽脖子一痒,白小芽赶紧往一旁挪了两步。
转头看了他眼,白小芽笑道:“那我取下来去找摊主。”
其实这个字谜,她是知道的。但人家好心提醒,她总不能驳了人家的心意。
猜一个灯谜付两文钱,猜中后,灯笼便可以带走。
若是没猜中,两文钱就算打水漂了。
轻松得到一个灯笼后,白小芽高兴的提在手上,又继续去看第二个。
她也不贪心,赢两个灯笼就收手。
走到另一排画着梅花的灯笼前,她抬手拿起来一看,手一松就想走。
江远山走到她身后,白皙修长的手从她腰侧绕过,捻起她刚刚拿过的那张纸条。
只见上面写了很长一串:
少年白发老来黑,有事秃头闲戴巾,凭你先生管得紧,管得头来管不得身。
他笑了声:“写字用的笔。”
又得了一个灯笼,白小芽一手提着一个,笑得很开心。
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江远山心里也欢喜,眼底笑意浓厚。
江玉姝拽着江远山的袖子摇晃:“二哥,我也要,我也要灯笼。”
她偏头看向白小芽,嘟嘴道:“二哥好偏心哦,给嫂子赢了两个灯笼,一个也没给我赢。”
江远山抬手刮了下她鼻头:“待以后大了,让你的夫婿帮你赢。”
“可你又不是嫂子的夫婿,那你为什……”话说一半,江玉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及时收了声。
她捂着嘴,看了看笑容微敛的江远山,又看向淡笑着的白小芽,再次看向已经冷了脸的江远山,心里害怕极了。
这时,江玉红见状况不对,急忙上前拉住江玉姝的手:“玉姝,走,我们去前边看看。”
白小芽及时出声:“哎,你俩别乱走。”
江玉红回过头:“嫂子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走太远的。”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嫂子,你和二堂哥接着猜灯谜。”
“等下。”白小芽追上去,把自己手里的一个灯递给江玉姝,“你拿着。”
又从袋子里掏出十五文钱给她,“给,拿去买些小零嘴,和玉红一起吃。”
江玉姝接过钱,灯笼却没接:“嫂子,灯笼你拿着,对……对不起,刚刚是我说错话了。”
白小芽笑着揉了下她的头:“那有啥,话赶话嘛,我知道你是无意的。”
两个小姑娘跑远后,白小芽提着灯笼转过身,一眼看到站在灯下的江远山。
见他仍旧沉着脸,她走上前去笑着在他胳膊上拍了下:“犯得着嘛,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要真那么在意名声,以后我们出来时,你便不用跟着了,离我远点就是。”
江远山心里一慌,忙开口解释:“不是的,我没有……”顿了顿,他声音低下来,沙哑着嗓子道,“我没有在意名声。”
白小芽撇了下嘴,显然不信。
“那你黑着脸给谁看?”
江远山低头看着她的脸,目光深邃,眼底映着火光与白小芽的脸,从她清澈黑亮的眼睛一路往下,看到水光红润的嘴唇。
他看得心里一痒,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由自主地便一点一点往前压去。
见他头越来越低,身体越靠越近,白小芽心里莫名的一乱,抬手一把将他推开。
江远山捂着被她推过的胸口,勾着嘴角低声笑了一下。
白小芽转身大步朝前走去,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几分。
刚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觉得江远山似乎、好像是要亲她?
怎么会呢?不可能!肯定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抬手拍了拍脸,迫使自己清醒点。
江远山捂着胸口跟在她身后,心里仍然痒痒的、麻麻的,像是被一片轻柔的羽毛扫了一下。
这一刻,陈员外先前的叮嘱,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什么也不想管也不想顾虑,只想随着心走一次,一次就好。
察觉到江远山紧紧地贴在自己身后,白小芽猛然回头,并退开一步,瞪了他眼:“别跟我那么近,让人看见了不好。”
她说完,正要转身往东走去,忽然胳膊被江远山拽住,身体一个不稳,跌进了他怀里。
原来是镇上的两个捕快在追小偷,一边大喊着让一让,一边拨开人群飞速地往白小芽他们这边跑过来。
眼见着小偷正亡命地朝前冲来,江远山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先将她拽入怀里护住。
待小偷和捕快都跑开后,白小芽这才抬起头,正想从他怀里退出去,谁知江远山竟然按住她的后腰,往自己怀里按了一下。
白小芽:“……”
少年,你在玩火?
江远山低头看着她,手上却用了些力,越按越紧。
这下白小芽再糊涂也算是看明白了,她不知是气还是乐,轻笑了声,语气平静地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