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大早,白小芽便起床开始炒臊子,李春花给她烧火,江玉姝帮着择菜洗菜。
江玉红饭都没吃,和白小芽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去了。
江远山天不亮就去了书院,他们书院每天早上五时头鼓,五时半二鼓,六时三鼓上课。
因而他得赶在三鼓前回到书院,迟到后是会责惩的,还会扣测评分。
所以无论怎样,他也不敢迟到。
上完课,可以跟夫子告假出来。
炒完臊子后,白小芽煮了一锅蛋花醪糟汤圆。
她舀出三碗,端出来放在后院的石桌上。
江玉姝擦了擦满手的水,走过来端起自己那一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哇,好香啊,甜香甜香的,嫂子为什么你煮的汤圆也很香?”
“因为我在馅里放了桂花啊。”白小芽笑道,“这些桂花,还是我厚着脸皮找陈员外要的。”
说罢,她抬头看了眼后院的桂花树:“今年秋,待这棵桂花树开了花后,我便收上一些存起来,偶尔煮蛋花汤圆时放一点,平日里煮粥也可以放点,会很香。”
江玉姝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舀一颗白嫩圆滚滚的汤圆,吹了吹放入嘴里。
“唔……真好吃,软软糯糯的,甜甜的却又不腻,还有鸡蛋和桂花的香气,真是太好吃了,我能吃两大碗!”
白小芽笑道:“吃一碗就行了,汤圆是糯米的,吃多了不好克化。一会儿你要是饿了,我给你煮碗米线,牛肉排骨,你自己随意加。”
江玉姝:“嫂子你太好了,那我一会儿吃米线吧,我要吃红烧排骨的。”
李春花笑着敲了下她的头:“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那些可都是拿来卖的,金贵着呢,你岂能随意吃,中午吃饭就行了。”
白小芽已经吃完了,她端着碗往灶房走去,又回头道:“对了,今儿中午,咱们吃粉蒸肉,再煮个白菜丸子汤。”
“哇,太好了,嫂子我太喜欢吃你做的的粉蒸肉了,上次吃还是年节前了,我都好久没再吃粉蒸肉了。嘻嘻,那我就不吃米线了,留着肚子中午吃粉蒸肉和丸子!”
李春花笑着直摇头:“你呀,嘴馋成这样,以后得哪家人养得起你?”
白小芽想到朱佑明,笑着道:“娘你放心,肯定有人养得起她。”
江玉姝鼓着腮帮子道:“哼,就算没人愿意养我,不还有嫂子么,以后我就给嫂子打杂,在她这做事,总能混口饭吃,就像玉红一样。”
提到江玉红,李春花收了笑,低声问道:“你打算给她多少钱一月?”
白小芽道:“两钱银子,市场价也就是这个数。我这包吃包住,算下来也不少。我哥出去做木工,一天十五文,还不管饭,吃住都是自己的。”
李春花点点头:“可以的,她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一月能挣两钱银子,已是很多了。
何况她在你这,每天的的伙食都能见荤腥,吃的喝的,可不比在她自己家强多了。”
“就是呀。”江玉姝端着碗喝醪糟蛋花汤,“嫂子给的价格很不错了,毕竟玉红姐在这,跟着嫂子一起,顿顿都能吃上好饭好菜,比在她自己家吃得好多了。”
吃过早饭,白小芽便去打开门,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她和李春花正在擦桌子,陈员外便笑着过来了。
“江娘子,给我弄碗早饭,你家里吃啥,给我也来两碗。”
白小芽一抬头,见他挽着一个穿金戴银,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正朝店里走来。
“陈员外早呀,快请到屋里坐。”她又笑着看向华丽的贵妇人,“陈夫人屋里请。”
华丽妇人手拿着丝绸帕子,在鼻子前甩了下:“我当是什么大掌柜,哟,原来是个小娘子。”
白小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一瞬间便感觉到了醋味,顿时也觉得不妙。
“陈夫人说笑了,我哪是什么大掌柜,不过开了间不起眼的小饭馆。承蒙陈员外和我家二郎相熟,帮了我们不少忙。一直还没来得及登门去感谢陈员外和陈夫人,改日……”
陈夫人甩着帕子,昂着头道:“倒也不必登门感谢,我家也不是谁来都接待的。听说你这的米线不错,去给我们煮两碗吧。”
陈员外一脸的无奈,挽着陈夫人坐到了桌子前,伏低做小的压着声音道:“夫人你这是何必,我都跟你说了,是和他家的江秀才认识,我与江秀才是好友,他嫂子开饭馆,我也没帮什么,只是过来捧了个场。”
陈夫人嗔了他眼,胳膊肘一拐,撞了他下:“你真当我是瞎子还是聋子?家里那些菌油,不就是她给你的么,江秀才还会做那些吃食不成?”
陈员外擦了擦虚汗:“那也只是与江娘子联手做点买卖罢了。”
“哼,反正我不管你在外头和谁鬼混,总之你挣来的所有钱,都要交给我。你只要不往家里带人,随你在外头怎样。
管你是和寡妇也好,花楼妓子也好,那些烂事,别捅到我眼皮子底下就行,我只管收钱。”
白小芽听得当场就怒了,手里的茶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陈员外请回吧,我们的生意也到此结束,我另找他人。我和你之间屁事没有,我家人,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也没必要带着你夫人刻意来我这刷清白,陈夫人这一大早的,到我这阴阳怪气一番,做给谁看呢!”
说完,她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呸了声:“呸,真是晦气!”
陈夫人唰一下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白小芽转身看着她,冷笑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两人剑拔弩张的,就快打起来了,陈员外急得一头大汗。
恰在这时,江二婶过来了。
不等江玉红回去,天刚蒙蒙亮,她一大早连饭都没吃,便赶了过来。
因而江玉红还没走出去多远,就碰见了她娘,顺便和她说了自己想留在白小芽的饭馆打工的事。
江二婶一听,包吃包住还有工钱,她怎会不愿意,她笑得嘴都合不拢。
“小芽呀,二婶愿意,我很乐意……”江二婶走进来,见陈夫人挡在路中间,一伸手将她推开,“让一下。”
陈夫人哪里有江二婶力气大,被推了一下,没站稳,一下摔了个屁股蹲。
陈员外愣了,陈夫人被摔懵了。
第56章 粉蒸肉和三鲜虾仁汤
江二婶把陈夫人推得摔倒了后, 一转身看着坐在地上发懵的陈夫人,歉意地笑了笑。
“哎呀,不好意思哈, 我急着找我侄儿媳妇说话, 走得有些快,没想到把你给碰倒了。
不过你也真是的, 长那么胖,怎么却跟灯草似的, 轻轻一碰就倒了。来, 我拉你起来。”
说着话,江二婶伸手去拉陈夫人。
陈夫人气得脸色青紫,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瞪着江二婶。
在江二婶的手伸到她跟前时, 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挥开。
陈员外回过神后,赶紧上前把陈夫人搀起来。
他语气关心道:“你说你也真是的, 站哪不好, 你站到路中间干什么?走吧,咱回家去。”
陈夫人转过身, 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陈员外脸上:“陈丙瑞, 你可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陈员外微微低着头, 脸上仍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仅浮现于表面罢了,眼里甚至隐忍着寒光。
陈夫人见他这副样子,更气了, 甩手又在他另一边脸上打了一巴掌。
“前年春,你去江南,走前你与我说的是去跑生意, 结果呢,原来你是得知那个贱女人被卖到了江南乐坊,呵呵,什么做买卖跑生意,都是鬼话!
你分明是背着我去给那个贱女人赎身,还与她纠缠不清了一年多!”
陈员外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早已与你解释过,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在江南,更不知道她被卖到了乐坊。
我去江南,确实只是为了做买卖。不巧,在江南乐坊,约见几个大掌柜时遇到了她。
她毕竟是我表妹,是我姨母的女儿,既然遇见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深陷那种地方,自然是得搭救一把。”
陈夫人讥笑一声:“呵,你可真是大善人哦!那这个呢!这个小寡妇你又怎么解释?”
她手一身,指向白小芽,“去年夏,你和那个贱女人总算是断了,却又勾搭上了这么一个俏丽的小寡妇。
陈丙瑞,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这个女人刚成亲那天便死了丈夫,还是个新鲜的小寡妇。”
“够了!”陈员外怒吼一声。
他拉着陈夫人正要往外走,白小芽出声道:“陈员外,你夫人平白无故跑来羞辱我一顿,想就这样走了,没那么容易吧?”
李春花早就看不下去了,越听越气,她绷着脸道:“陈员外,念你与我们家一起做买卖的事,也看在你平日里为人仗义,我不说难听的话。可你夫人这般羞辱我们,总得有个说法吧?”
江二婶虽然刚来,不完全清楚状况,但也大致看明白了。
她心里想的是,陈夫人怕是看着白小芽开饭馆眼红,故意来找茬的,故意说些难听的话,好逼着白小芽做不成生意。
这怎么能行?!要是白小芽的饭馆黄了,那她家玉红上哪打工挣钱去!
至于白小芽和陈员外之间,究竟有没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那都跟她没关系。
她家玉红能在白小芽的饭馆打工挣钱,这才是最重要的。
眼见着陈夫人三言两语的想要断财她财路,江二婶顿时就怒了!
她气冲冲地走到陈夫人跟前,甩手一巴掌打在陈夫人脸上。
由于常年下地劳作,加上江二婶本就比寻常妇人高壮,力气也比一般人要大,因而她这一巴掌下去,把陈夫人打得站都站不稳。
陈夫人摇晃着身体,眼看就要再一次摔倒,要不是陈员外在后面及时扶住,已经倒下了。
江二婶打完后,又想上去揪陈夫人盘得齐齐顺顺的头发,被陈员外用胳膊挡了一下。
陈夫人虽然看着胖墩墩的,但其实身上的肉都是松散的,并不实,哪像江二婶,真正的壮实,身上都是强有力的肌肉。
没揪到陈夫人的头发,江二婶叉着腰破口大骂:“啊呸!你个臭不要脸的,区区一个商贾的婆娘,搁这跟谁摆谱呢!真当自己是官家夫人不成!
瞧你那耀武扬威,神奇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侯门贵夫人呢!
一个商贾的婆娘罢了,斗大的字未必识得两个,还好意思跑到我们家来得意,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自己管不住男人,还怪你男人出去偷腥,真是人穷怪屋基,屋漏怪瓦稀!
照我说呀,就你这模样,又胖又丑、还又凶又恶毫无本事的,要我是男人,别说去江南赎几个花娘,我都得立马把你给休了!免得留在家里脏眼睛!”
陈夫人被骂得浑身抖如筛糠,气得脸色乌青。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江二婶,颤抖着手想去打江二婶,却被陈员外死死抱住。
江二婶继续骂道:“哎呦陈夫人,你也别气,我说的虽然难听了些,可话糙理不糙,陈员外你说是不是?
瞧着陈夫人这副高傲金贵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颇有能耐的。
那你要是真有本事,你还死守着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干啥呀,你能耐你就自己挣钱去啊。
你自己做买卖当掌柜的,有了钱,你也可以去给那些兔儿爷赎身。你想要陈员外就要,不想要了,你大可以离开他!
呵,你现在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瞧你那一身金银首饰的,都是人家陈员外挣钱给你买的,哪样是你自己挣钱买来的呢?
你吃穿用度,都是花人家的钱,那可不就由人家做主了,人家就是要去找花娘,就是要给花娘赎身,你能怎么样呢,你只有独守空床流泪到天亮!
你有什么资格在那又吼又叫的,是你这一身肥膘子肉比别人的要金贵不成?还是你身上的眼儿,比人家黄花姑娘的要紧?
哎呦喂,真是羞臊死了,赶紧滚吧,还有脸出来吵吵,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又胖又丑的留不住男人!”
陈夫人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颤抖着胖手指,指向江二婶:“你!你个贱妇,你给我等着……”
然而真正难听的话,她却一个字也骂不出口,除了骂句贱人贱妇,别的再也说不出。
江二婶就不一样了,骂人方面她是行家。
她单手插腰,摇头晃脑地骂道:“哦哟,不知道是谁贱呢,巴巴的跟在男人身后,一步都不离,这才是贱!
上串下跳的跑别人家里骂,又吵又闹的,跟街边耍杂技的猴子一样,一哭二闹的缠着男人,可不就是贱得都发痒了,想要你男人给你止痒,都贱成啥样了?
赶紧滚吧,骚.味快把我们的店都熏臭了!一会儿可别流出一滩水来,那才真是丢人哦!”
陈夫人,卒!
不是,快卒了……
陈员外黑着脸把即将晕厥过去的陈夫人拖走了,他本想和白小芽说声抱歉的,但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待陈员外与陈夫人离开后,江二婶笑着转身看向白小芽:“小芽啊,昨儿个新开业生意咋样,还顺利吧?”
“……”白小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好家伙,她只能说一句好家伙。
看来江二婶与她吵架时,是真的嘴下留情了!
就刚刚那架势,她不被气哭才怪?
江二婶见白小芽不说话,以为她是被陈夫人气到了,便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那种烂人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下次她再敢上门挑事,你尽管叫二婶过来,无论动手还是动嘴,二婶不带怕的。”
“嗯,好,以后遇上事,我一定叫二婶来撑门面。”白小芽笑了笑。
“诶这就对了嘛,咱们呀,说到底还是一家人。”江二婶笑着揽住她的肩,“不过那个胖女人,到底咋回事,她是不是眼红你的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