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不注意了?”江二婶扬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哪像我,看上一个男人,才不在乎他有没有钱呢。”
江二婶看着白小芽,一脸自豪道:“我当初看上你二叔,是打心眼里喜欢,就是看上了他的脸,看上他长得俊俏,魁梧结实。”
“咳……咳咳,他二婶你别胡说。”李春花急忙拉了拉江二婶。
“哎呀,大嫂你别总是打断我说话。”江二婶不满的推了下李春花。
她朝白小芽走了一步,滔滔不绝的说道:“说起选男人这事,我就从来没后悔过,哪怕你二叔对我也没多好,可我不在意啊。
我一早就知道他看不上我,只是因为穷娶不到媳妇,不得已娶了我。
那没关系啊,我喜欢他就行了。反正一开始,我就是看上了他长得俏,身板结实,夜里做那事也很是有力!
做人啊,还是要活得明白些,别稀里糊涂的任由人摆布。我就挺开心的,夜夜搂着俊俏的男人,别提多舒心了,这样的日子才有滋有味儿。”
白小芽:“……”
她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江二婶,简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这还是那个爱占便宜嘴巴碎的江二婶吗?
江二婶接着道:“说起这个,我真是看不上你三婶,不是我故意要说她坏话,是她那个人实在太虚伪了!
她有次和我聊天,虚头巴脑的说你三叔每夜都要她两三回,闹得她好难受,还说她一点也不想,你三叔却跟恶狼似的非按着她来。
啧,听着就恶心。咱们这个岁数,哪有不想的,我就不信!
更何况,她都是嫁过两回男人的了,真要不想,那她何必还嫁给你三叔,离开了头个夫家,不如到庵堂做姑子去!
还不想,我看她想得紧呢!不想跑到山里去挖淫羊藿,她怕是比谁都想。
我就从来不说假话,我只要不是那几天身子不爽利,夜夜我都得勾着你二叔来两回,来得他没劲儿了才放过他。”
白小芽:“……”
她决定收回刚刚的话,这确实是江二婶!
李春花红着脸在那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二婶你这……你这都是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远山低着头走开了,然而白小芽分明看见他隐忍着在笑,肩膀都在微微耸动。
白小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个话题有些超纲了,她着实应付不来。
对于这种事,她毫无经验,实在没有发言权。
正在她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江玉红跑了进来,笑着道:“嫂子,店里来客了,要两碗米线,一碗三鲜的,一碗豌豆杂酱的,我来给你烧火。”
说完后,她一转头见李春花红着脸,正要准备训斥她娘。
“大……大伯母,娘,你们咋了?”
李春花连连摇头:“没……没事。”
江二婶嘿嘿笑了两声:“大嫂,那我就先回去了。小芽,二婶走了,改天再给你背些番薯过来。”
临走前她又一个劲的跟白小芽道谢,然后严肃的叮嘱了江玉红几句。
此时李春花出去招呼客人了,江玉红坐在灶膛前烧火。
“嫂子,我娘刚刚又乱说话了吗?”
“啊?”白小芽一愣,想起了江二婶那番言论,脸上也是一热,笑着道,“没,没有。二婶没乱说,我们只是在闲聊陈夫人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觉得你娘活得很通透,她方才说的话,很有道理,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恰好这时,江远山走了过来,正巧听见了她的话。
江远山心里过电一般,闪过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画面,心口狠狠一跳,从脸红到了脖子。
第57章 都不容易
一天又过去了, 忙过中午客流量高峰期那一阵,一下午都很闲,稀稀拉拉来了几个客人, 临近黄昏便没再来人。
除了花楼, 这里所有的铺子,都是在酉时前打烊, 饭馆酒肆也不例外。
早春的天儿,到酉时太阳就落山了。
忙了一天后, 各家铺子都在太阳下山时关门歇业。
白小芽也关了门, 一来她得遵守市场规则,二来,她其实没那么拼。
小饭馆一天挣个两三钱银子, 对她来说足够了。
她只是想做个财务自由的悠闲小寡妇罢了,又不是非得拼着做天下第一富婆。
关了铺子大门后, 一家人坐在后院闲聊。
睡觉也太早了, 天都还没黑透,钻进被窝也睡不着。
“真是好呀, 开饭馆这个营生, 真是做对了。”李春花笑着舒了口气, “昨儿个挣了三钱八十文,今儿个又挣了两钱四十文。”
李春花紧悬着的心,总算是稳稳地落进了肚子。
江玉姝笑道:“可不嘛,两天就挣了六钱多银子。嫂子这小饭馆,两个月下来就能挣够二哥一年的束脩费。”
白小芽摇头道:“那不至于, 得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昨天是因为有陈员外带人过来捧场,还有二郎叫来的同窗, 再加上这两天是花灯节,所以镇上客流量大。
待花灯节完了之后,人就没那么多了,我估摸着,一天最多能挣二钱银子,甚至会比这个更低,也许就一钱多。”
李春花听完后,并没失望,仍旧很开心:“那也很不错了,哪怕一天挣一钱银子,一月下来也净挣三两银子。”
江玉红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一直没插话。她性子沉静,不像江玉姝活泼灵动。
此时,她也忍不住说了句:“伯母说得对,一月三两也很多了。我爹出去做活,一天才十文钱,遇上农忙那阵,他一个月几乎都在家里,只有闲的时候,才能出去做上几天。
一年到头下来,他靠做苦力,能挣二两银子,就已经是很多了,大部分情况,我爹一年也就挣一两多。
要不是靠我大哥在王楼镇给有钱人家做工,我二哥哪有钱进学堂。”
江远山听得低下了头,心里很是惭愧。
因为他也是这样,他十四岁那年中了秀才后,需要进书院入学,可一年的束脩费就得八两银子。
而江云海和李春花,夫妻俩成亲将近二十载,省吃俭用的攒了近二十年,才攒出来十二两银子。
第一年的束脩费倒是能交,可第二年第三年的钱该怎么凑?
为了挣钱,江远风把周边镇子都跑遍了,四处去找活干。
可铺子饭馆也就那些,哪里用得上很多人呢。
最后没办法,江远风便天天出去下苦力,这个镇的活没了,就去那个镇,无论多远都去,只要外面有活,他就去做。
他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在天都快黑了的时候才回来。
拼死拼活,一个月下来,最多就挣三钱银子,有时候只有二钱。
可以说,为了供江远山读书,江家一家人都是勒紧裤腰带拼了命的在往前奔。
地里不忙的时候,江云海也会出去下苦力找活做。
李春花喂的鸡,生出的鸡蛋,从来舍不得吃,除了每次江远山回来给他吃一个水煮蛋,一家人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个蛋。
平日里都是把鸡蛋攒着拿去卖,甚至还卖家里的粮食。
熬呀熬的,总算熬到了三年一次的秋闱,全家人都吊着心盼着,结果却遇上了地龙。
这下又得继续熬,好在白小芽在镇上开了家小饭馆,比做苦力要来钱得多。
看着白小芽,李春花眼里都是笑,心里也松了一大口气,只待后年的秋闱到来。
一家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李春花起身道:“天儿不早了,都歇着吧。”
她看向白小芽,“小芽啊,明儿娘再在这里帮你一天,后天花灯节完了后,娘就得回去了。
家里那些田地和那几间房子,娘得回去守着,那是咱们老江家的祖业,不能舍弃。”
她又看了眼江远山:“后年的秋闱,也不知你到底能不能考中,倘若没考中,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花着你嫂子挣的钱继续读下去。
娘都想好了,你若是没考中,就不再读了,读书这事,着实太费钱了。
到时候你也不小了,娘找个靠谱的媒人,给你寻摸个差不多的姑娘,也好早点成亲生子,延续咱们老江家的香火。
你好赖也是个秀才,平日里给人写写画画,当个教书先生,怎么也饿不死。”
白小芽笑着回道:“娘你就放心回家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你什么时候想来,随时过来就是。
我这有玉红帮我烧个火打打下手,明儿再招两个人,招个算账的先生,再招个端茶倒水的杂役,差不多就齐全了。”
李春花道:“行,饭馆的事你自己安排就行。你也别太拼命了,实在累了,就休息两天。
待挣个几年,攒点银子后,便不做了,家里房子和地都有,你回到家照样有你一口吃的。”
李春花带着江玉姝和江玉红去睡下后,白小芽却没睡,她叫上江远山去了大堂。
“你帮我写一份招工启事,简单点就行,招一个算账先生,一个杂役,跑堂的就不用了,咱们这也不是客栈,用不了那么多人。”
什么性格开朗热情、能吃苦耐劳等,她大略说了下要求。
江远山挽袖提笔,按照她的要求,用楷书,工工整整的写了出来。
写完后,他顿了顿了笔,问道:“月钱呢?”
“秀才一月三钱银子,杂役一月两钱银子,所有铺子都是如此,我这也跟着人家走。”
翌日,招工启事刚贴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来到了店里。
他看上去很瘦,又瘦又矮,比江玉姝都高不了多少,但面相却比江玉姝老成得多。
少年不仅矮瘦,走起路来,腿还有些跛,一拐一拐的,像被人打断了腿。
白小芽正想拒绝,因为她不忍心收童工。
然而少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哽咽道:“掌柜的,您就收了我吧,求您了!我很能吃苦的,我什么都能干,劈柴挑水、擦桌子扫地、烧火洗碗洗衣服……
不管什么活,我都可以做,您一个月只给一钱银子也可以,只求您能收了我,让我在您这里做工。”
“你起来,你快起来。”白小芽急忙把他扶起来,“你坐下说。”
少年却不坐,他怕自己坐脏了这里的板凳。
白小芽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五了。”少年抹了抹眼睛,“掌柜的,我真的有十五岁了!”
就在白小芽正要继续问时,陈员外笑着过来了。
白小芽扭身就想走,陈员外急忙进了屋。
他笑得跟往常一样,像是昨天的事没发生过。
“白掌柜的,怎么店里来了客,你却反倒要躲呢?”
“呵呵,我要是不躲,我怕陈夫人把我的店都给砸了。”
陈员外温和地笑道:“不会的,她不敢。”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一个钱袋子,递给白小芽:“这是一百两赔罪的钱。”
白小芽手往后缩:“可别,我可不敢随便要陈员外的钱,到时候不知道又会被说成什么样?”
陈员外笑着把钱丢到桌子上:“昨夜我已与她说过了,她以后若是再上门来羞辱你,她羞辱一次我给你赔一次钱。
这次是一百两,下次就是五百两,再下次就是一千两,再再下次就是一千五百两……
不光是你,别人也是一样,她羞辱谁,我就上门给谁赔钱。”
白小芽:“……”
陈员外淡笑着道:“钱你务必收着,这是谢罪的钱,她平白无故羞辱冤枉你,就该付出代价。”
白小芽有点懵:“可这都是你挣的钱呀。”
“对呀,是我挣的,我与她是夫妻嘛,我的也就是她的。而且,我这些钱,也都是用的当年她娘家给的本金。”
这一刻,白小芽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陈员外这个人。
他看上去好像脾气很好,性子很温和,为人也仗义,对谁都和气。
可总觉得,他这层温和仗义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万年不化的冰川。
然而这些,都与她没多大关系。
陈员外内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不需要也没必要了解太深。
白小芽笑着拿起钱袋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以后陈夫人若是心情不好,还想再找人撒气,让她尽管来找我,我随时恭候她大驾。”
下一次被羞辱就是五百两,再下一次是一千两,特么的,有钱不挣是王八蛋。
这钱来得也太容易,太轻松了。
她开个饭馆,累死累活,一个月最多才挣十两银子,生意不好的话,一月也就挣六七两,而且还得给工人开工钱。
挨一顿骂就是一百两,再挨一顿便是五百两。
这么一算,挨骂倒是挺挣钱,她愿意接“挨骂”这份活儿!
陈员外扯了下嘴角,转身正要走,一低头看到了脏脏瘦瘦的少年。
他笑了下:“又出来找活干?”
少年点点头:“是的陈员外,我看到白掌柜这里在招工,想请她收下我。”
他语气急切道:“陈员外,您给白掌柜做说一下吧,我真的有十五岁了。”
陈员外问清缘由后,向白小芽解释道:“他确实有十五岁,今年的八月就十六了。”
他叹了口气:“你这正好缺人,不如就收下他吧,孩子着实挺可怜。要不是他不识字,我都让他在我的书坊做事了。”
原来少年是青安镇黄岩村的人,叫黄宁,他因天生的腿残,所以从他会走路起,就是跛的。
因他是个残的,即便是个男孩,家里人也不待见他。
他爷奶对他从来没好脸色,到了吃饭的时候就给他脸色看。
就连他爹娘,平日里也是冷言冷语,对他非打即骂,骂他是个废物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