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和鸿胪寺井非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
国子监有讲学,会经常邀请鸿胪寺的官员讲各地的风土人情,这比单纯看书要生动多了,也会有课堂上的讨论,所以一来二回,许骄同鸿胪寺的人也熟络了。
是日,许骄借着国子监讲学的幌子又至鸿胪寺,说这一期的讲学,她想安排的主题是南顺,除却南顺的风土人情,又顺势问起南顺近来可有什么大事。
鸿胪寺官员顺口就说了,元帝去滨江八城巡视了。
滨江八城?
许骄忽然反应过来,按照宋卿源的性子是应当会去滨江八城一趟。
滨江八城早前就是南顺的城池,是后来南顺内乱,东陵趁机出兵攻占,滨江八城才落入了东陵手中。这次宋卿源取回滨江八城,对南顺来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意义特殊。
所以,宋卿源的确应该亲自去滨江八城巡查一趟,以示郑重,也是顺应了国中民意,也让滨江八城的百姓看到天子亲至。
这一路,一定有诸多官吏和禁军随行,而且,这样的正式场合,一定不会从朔城码头走陆路,借道长风去往滨江八城,宋卿源会从慈州码头直接坐船,依次去往滨江八城。
这一路,宋卿源都在忙滨江八城的事,未必会有时间关注她,疏忽旁的都在情理之中。不管宋卿源如何,首先,他是南顺天子,有天子应当和必须要做的事。所以,许骄心中清楚眼下宋卿源的重心都在滨江八城上……
从鸿胪寺回国子监的路上,许骄心中隐隐有些蛊惑。
滨江八城其实离苍月不算远,宋卿源不会真会借回程的路上,偷偷从苍月朔城抵京来探班吧?
虽然许骄心中早前就有这个念头,但远不不如眼下这般清晰。
从滨江八城偷偷借道长风去到朔城,然后从朔城入京,若是快,就只要二十余日——宋卿源会不会真的借巡视滨江八城的时机,偷偷跑来苍月京中看她?
这个念头在许骄心中越渐成形。
思绪间,许骄很快到了国子监。
一路上,许骄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即便宋卿源前一阵很忙,他也会事后寻时间补上书信给她。没有书信给她,很大可能真是因为他自己会来……
他不是真的要来苍月京中同她一道过年关吧?
***
到腊月中旬的某日,陆深来了国子监寻她,“大人,京中来的书信。”
陆深一直称宋卿源的书信为京中来的书信。
许骄拆信,宋卿源的字迹映入眼帘。
不同于早前洋洋洒洒的好几页纸,这次信上的内容不多。
大致是说前一阵在忙西南驻军和滨江八城的事,中途提笔好几次都临时来了事情搁置了,这一趟他去了滨江八城,滨江八城眼下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好些,可能明年要花更多的心思在滨江八城上,他也在滨江八城停留了一段时日,眼下,已经从滨江八城启程返京了,让她不必担心……
最后,预计这封书信送递她手中时,应当差不多是腊月中旬了。他们二人再有书信也该是正月至二月之间的事情了。他问候了一声她新年好,元宵好,又说了他想她,盼重逢……
许骄微微怔住。
分明他的信已经看完了,但许骄还是反复又读了几次,直至确认宋卿源的意思她理解清楚了——宋卿源已经在滨江八城回京的路上,而且因为书信往来有延迟,他已经提前问候了她新年好,元宵快乐。
所以,宋卿源的确已经回南顺了,她早前确实想多了,以为宋卿源会偷偷跑来苍月京中。
许骄心中唏嘘,也不知当说是虚惊一场,还是空欢喜一场。
宋卿源素来沉稳,前一次会一直不要命得追着她到朝郡,是因为他一直以为她身死,忽然发现了她的踪迹,他整个人都是不清醒不理智的;但清醒理智的宋卿源,很少会做恋爱脑做的事情,尤其是,像这样涉险跑到临近国家的都城……
一年未见宋卿源,她是真的魔怔了。
才以为年关会见到他……
许骄尽量拿掉脑海中不切合实际的念头,虽然临近年关,但同早前一样,让自己
第084章 鼻血
许骄越发肯定抱抱龙是学坏了……
两人之间的亲近,抱抱龙多是由着自己的心情,有温柔相互的时候,也有强硬蛮狠的时候。床笫之欢上,大抵都是他怎么喜欢怎么来,但因为两人惯来契合,所以一人尽兴,两人尽欢。
但这次许骄明显觉得不对,太会了,太会了……会得有些不像她的抱抱龙了。
他会特意‘奉承’和‘讨好’她,会有耐性地‘周旋’和‘逢迎’,还会戛然而止,惹她主动攀附他。
许骄早前同他早在一处,还至少可以狗足上半场,到了下半场才彻底拉胯,迅速溃败,但这次同他一处,许骄全程都是懵的……
懵到全程被他牵着鼻子走,也忘记了时间,只想一直同他在一处,再一处……
直至最后被他抱去耳房,扣在水中又行欢好,许骄脑子里还嗡嗡一片,仿佛只记得他在她耳边的呼吸声,还有唤着阿骄的声音,旁的什么都没有……
事后,宋卿源安静替她擦头,许骄还木讷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宋卿源刮了刮她鼻子。
许骄仿佛才愣愣回神,仍是早前那句话,“抱抱龙,你真的学坏了……”
再不是以前那个‘清纯羞涩’,多些花样都会面红耳赤的抱抱龙了。
调.情,挑.逗,都能信手拈来……
许骄看着他,心底扑通扑通跳着,不知道他在哪里学坏的。
她的头发已经差不多擦干,宋卿源刚取了一侧的外袍给她披上,正转身,许骄从背后扑上他后背,让他背她。
宋卿源拿她没办法,只得背着她出了耳房。
许骄揽着他脖颈,认真道,“坦白从宽,只知不知道?抱抱龙,你老实交待,你都做什么了?怎么这次这么会?你要是骗我,就次次吃鱼刺被卡喉咙。”
宋卿源:“……”
许骄依旧不依不挠,“说,你是不是没耐住寂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宋卿源无语,“有病!”
“那……你是不是偷偷看什么书了?”许骄一语戳破。
宋卿源愣住。
她对宋卿源简直再熟悉不过,一看他的反应就知晓她戳中了,许骄扬声笑道,“哦~宋卿源你看那种书!”
宋卿源脸都绿了,“许骄你适可而止……”
许骄撒欢笑道,“宋卿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让我也看看嘛~”
宋卿源恼火,“许骄,你终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许骄笑着吻上他耳后。
反正,回回只要他说不过她的时候,就会把这句假正经的话搬出来。
许骄没戳破。
但宋卿源耳根子都红透。
……
虽然不知道陆深今日用了什么法子,他们两人从晨间闹腾到黄昏,苑中也没见人回来。
许骄从他背上下地时,竟有些恍惚。
许骄忽然想起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是饿了……
她取了狐狸毛的披风披上,先出门去了苑中等宋卿源。
宋卿源在屋中重新带好面具,又换了一身衣裳,才推屋出门去了苑中寻许骄。
苍月京中寸土寸金,东湖别苑的位置极好,但苑落本身不算大,布景却极富雅致,又有湖泊假山,自成一体,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致都有不同。
许骄披着狐狸毛的披风,在苑门口看那只圆溜溜的雪人。
越看越有喜感。
她早前还以为是葡萄堆的,眼下看,是宋卿源堆的才对……
许骄原本就生得好,肤如凝脂,颜如渥丹,当下脸上的两抹红晕不知是胭脂颜色还是方才亲近过后的颜色,同身上的狐狸毛披风相形益彰,好看得动人心魄。
听到脚步声,她转眸看他。
宋卿源已经重新带了上面具,是她熟悉的白川。
宋卿源上前抱起,温声道,“饿了。”
许骄笑,“想吃什么?”
“都行。”他没旁的要求。
“那就灌汤包吧。”她莫名就想到了风华楼的灌汤包。
他应好。
她伸手牵他。
今日起,国子监就已经开始休沐,许骄不用穿朝服,普通的女子衣裳也明艳动人,同他走在一处吸引了不少目光。
所幸风华楼离东湖别苑不远。
风华楼的灌汤包很好吃,许骄第一次吃的时候,就觉得很合宋卿源胃口,宋卿源一定会喜欢。但当时总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宋卿源哪里会来苍月京中,也尝不到风华楼的灌汤包才是,但没想到,有一日宋卿源真会坐在这里,同她一道吃灌汤包。
“烫……”她光顾着看他,思绪也飘至早前,竟然忘了提醒他一声灌汤包很烫。
眼见着宋卿源这一口咬下去,许骄心头一惊,估摸着宋卿源这应当是烫到舌头了。
许骄一脸同情看他。
但宋卿源却没事一般,只是斯文吃着,细嚼慢咽,没有旁的反应。
许骄心中唏嘘,果真看宋卿源吃什么东西都赏心悦目……
等这一整只灌汤包吃完,宋卿源才轻轻擦了擦嘴角,温声道,“很好吃。”
他是真饿了。
许骄问道,“你没烫到舌头吗?”
怎么也是
龙舌头,她还是要关心一下的。
宋卿源看了看她,平静道,“宫中还没贫瘠到连灌汤包都没吃过。”
许骄:“……”
宋卿源见许骄一幅吃瘪的表情,低眉笑笑。
一侧,似是许骄的同僚经过,“司业大人?”
宋卿源微微低头。
许骄微怔,见是国子监的同僚。
对方明显看了宋卿源一眼,而后朝许骄拱手,“大人也在风华楼?”
许骄平常道,“正好今日休沐,来这里吃灌汤包。”
同僚笑道,目光挪向许骄对侧,“这位是?”
对方见宋卿源眼生。
宋卿源也看向许骄,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好奇她要怎么介绍他……
许骄果真愣了愣,而后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在白芷书院的学生。”
宋卿源:“……”
同僚恍然大悟,原来是白芷书院的学子,大人果然同白芷书院的学子走动亲近,也是爱才惜才之人。
对方朝宋卿源颔首致意。
莫名其妙成了许骄学生的某人回礼。
对方再次朝许骄拱了拱手,“下官不打扰大人见了,大人,告辞。”
许骄颔首。
等对方一走,许骄才又看向宋卿源。
宋卿源看了她一眼,清冷道,“你下回胆子再大些。”
许骄不由咬了咬筷子,半是支吾,半是嘀咕道,“我也是忽然想到的……”
风满楼的小二又端了另一盘灌汤包上前。
许骄赶紧给他夹了一个,哄道,“好好好,百无禁忌,我是你学生还不行吗?”
宋卿源好气好笑。
等从风满楼出来,都入夜许久了,明巷附近是苍月京中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之一,两人在街市中并肩踱步,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马车,热闹程度远胜过朝郡。
“苍月京中好像没太多变化。”宋卿源一路打量,忽然开口。
许骄惊讶,“抱抱龙,你早前来过苍月京中?”
许骄好奇。
在她印象中,自她入东宫起,宋卿源就一直在南顺京中,去国中别处巡视的机会都不多。
宋卿源轻声道,“小时候,同父皇一道出使过。”
许骄眨了眨眼睛,那就是更早之前,她还没有入东宫的时候。
忽然,许骄又问道,“那你早前就见过柏靳?”
宋卿源点头,“是,我那时候就见过他。”
许骄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那时候的宋卿源就和柏靳见过,那……那个时候的柏靳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的柏靳?
忽然,许骄又觉得自己魔怔了,那个时候的柏靳是不是穿越之后的柏靳,同她有什么关系,好奇害死猫,她明知道有人会吃醋……
但宋卿源这回竟然没吃醋了。
许骄意外。
宋卿源仿佛也想起那时候,目光微微垂了垂,低声道,“那个时候柏靳,性子和现在不太一样……很嚣张跋扈,而且盛气凌人……”
那就是还没被穿……
许骄心中唏嘘。
宋卿源又道,“我是听说有一年冬日,柏靳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昏迷了一个多月,醒来后反倒性子收敛了许多,上次在京中见到他,若不是知晓他肯定是柏靳,我甚至觉得他像唤了个人。”
许骄心中感叹,可不是换了个人吗?
不对,至少是换个芯……
宋卿源目光看向许骄,温声问道,“他有没有为难你?”
许骄回神,连忙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国子监,做的都是她要我做的事,朝中也没人给我使绊子,很安心做事。”
说到此处,宋卿源轻嗤,“有病,让你去国子监。”
许骄笑道,“国子监也很好,我认识了好多学生……”
宋卿源会意看她,“所以才经常和学生一道出去吃饭,同僚见到也习以为常?”
许骄:“……”
这醋来得也太毫无征兆了些,许骄叹道,“你千里迢迢来苍月京中,就是吃这些飞醋的?”